窗外,細小的雪花密密麻麻地飄著,白茫茫的一片。
我們一家三口窩在暖融融的屋子裡圍著桌子烤狍子肉。
收拾乾淨的半隻袍子用鐵絲懸掛,吊在桌子上方。吃時用匕首割下薄薄的一片,放在鐵絲烤架上炙烤。不一會兒就烤出一層金黃色的油,醇厚的肉香四溢,入口鮮嫩香脆。
叔天坐在我身旁,眼睛盯著袍子肉上嗤嗤冒著的小氣泡直放光,舌頭還不時在嘴唇上舔一舔,活像狡黠的金眼小狐狸。
黃粱一夢,醒來時,那個依偎在我懷裡的小肉糰子已經長成了俊俏可愛的小小少年。我恨不得每分每秒都跟在他身邊,將錯過的時間補回來。他練功我在旁邊看,他唸書我坐在一旁監督,他吃飯我給他夾菜,他睡覺我給他蓋被,可還是覺得愛不夠。
肉烤好,叔天率先夾起一塊送到我盤中:“孃親先吃。”
言不由衷的小東西,我忍不住直樂:“乖,你吃”
話未說完,那肉已被他塞進了自己的嘴巴。
可惜吃得太急,肉一入口,他臉一皺:“好燙。”一邊喊燙還一邊嘶哈嘶哈地嚼。
貪吃會遺傳,煙雪最愛美食美酒。他兒子完美地繼承了老爹的嗜好,平日裡一本正經,小大人似的,一見美食就變回了九歲孩子本來的模樣。
我心疼責備道:“慢點,沒人和你搶。”
說完夾起那些烤好的肉,放在嘴邊輕輕吹溫了,一一放進他的盤子。
“袍子肉太好吃了。”叔天吃得眉開眼笑,嘴角上沾得滿是肉汁。
坐在對面的煙雪一面片肉一面柔聲道:“吃有吃相,別沾油在你母親身上。”
煙雪片肉時很認真,目光全集中在狍子上,目不斜視。彷彿面對的不是一塊肉,而是一張藏寶圖。
手法也輕柔得不像下廚。只見他一手扶著鐵絲,另一手捏針一樣捏著刀柄,輕輕在狍子上一劃,再微挑刀身,一片片薄如蟬翼的肉片便穩穩當當地飛到了鐵絲架上,可惜是連肉帶骨頭的。
煙雪公子片肉,從不剔骨頭,並且,固執地不剔骨頭。
曾向他提過建議。
可他輕聲一笑:“我喜歡陪你和兒子烤肉,我討厭切肉,嗯j”妖嬈婉轉的鼻音,卻任性得像個孩子,“我就要切骨頭。”
“那讓小廝切吧。”
“不準。”
也許,任性會反向遺傳,從兒子身上傳到老爹身上。
“爹爹,給我切肚子上的那塊,沒骨頭。”
煙雪道:“肚子上的肉給你娘吃,你吃腿上的。”
我道:“給他吧,我不要。”
煙雪笑笑,手中的刀動得越發迅疾:“孩子他娘,也幫我夾一塊。”
“好。”我挑了一塊烤得金黃適度的,往他的盤子裡送。
叔天眼尖:“娘,我要你夾的那塊,那塊有筋。”
心肝寶貝兒大於天,我將肉收回湊到嘴邊,吹溫,然後喂進了叔天的小嘴巴。
煙雪放下小刀,靠在椅背上,端起茶杯,優雅地抿了一口。
“膩住了?”我抬頭問。
目光飄過去的一瞬,呼吸一緊。
越過他的肩頭,窗外,雪已停歇。大地靜謐安詳,玉樹瓊花競相怒放。可在這潔白耀眼得連天空也黯然失色的世界中,竟點綴著點點不羈的殷紅。是一株傲氣紅梅,它靜靜地立在雪地中央,卻無拘無束地揮灑著生命的光華。
奶奶說過,萬物皆有靈。這美到極致的梅花,它的花靈是又該是什麼模樣?
“孟書?”煙雪輕喚。
“嗯?”我回過神。
“想什麼?”
“我在想,花仙是什麼樣的。”
他斂眸,低頭抿了一口茶。
“娘,我想吃塊辣的。”
聞言,我收回心神,低頭替叔天刷辣椒油。
幾塊辣肉吃下去,叔天額頭上起了一層薄汗:“娘,多放點辣。”
“不怕辣著嗓子。”我笑著,正要再刷油,愣住了。
寬大的鐵絲架上,只剩下一片孤零零的肉,再一眨眼,那片肉也被叔天的筷子夾走了。
煙雪神情淡定地飲著茶,眼裡浮著淡淡的笑。
有些不對勁。
“咦,沒肉了。”吃紅了眼的叔天沒眼力勁,一把抓過煙雪面前的刀,站起身,“看我的。”說著刀在指尖連貫地一轉,一張薄如蟬翼的袍子肉落在了鐵絲架上。中間還有一塊窟窿,他繞開了骨頭。
“我兒真厲害。”我笑著誇道,卻見他一臉沮喪地捏著指頭。
“切到手指了?”
急忙抓過他的手檢視,還好,只割了個淺淺的小口子,滲了一點點血。
這點傷用不用塗藥呢?正在思考,煙雪冷冷的聲音突兀地從旁邊傳來:“聶叔天,過來,伸手。”
抬頭一看,煙雪眉頭緊皺,金眸中寒光閃閃,手裡多了一把黑摺扇。
這世上,只有兩人能讓聶煙雪收起笑容。一個是我,一個是聶叔天。
這世上,只有一人能讓聶煙雪臉上出現怒容,聶叔天。
叔天抿抿嘴,低頭走到他面前,乖乖地伸出了手掌。
“這幾日幾時起床?”
嚴厲的聲調,硬邦邦,冷冰冰。
叔天老老實實地答:“辰時。”
啪――
扇柄正中手心,打得叔天全身一抖。
我心疼地絞緊了手指,卻不能做聲。
“學武最忌一曝十寒,今天切你自己的手,明天又當切什麼?!”
叔天抿抿嘴:“爹爹,我不敢再偷懶了。”
“錯!”
啪――
又是狠狠的一扇子。
叔天咬了咬牙,大聲喊道:“爹爹,我不會再偷懶了。”
煙雪這才收回扇子:“恆舟。”
恆舟在門外應道:“爺?”
“陪著聶叔天,絲風刀一天練五百遍,連練十天。若有人替他求情,”他掃了我一眼,目光有些意味深長,“求一次加一天,求兩次加兩天,求三次加四天。” 話鋒一轉,又對準了叔天,“杵在這做什麼,還不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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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天向我行了一個禮,退了出去。
我也急忙起身追去。
天這麼冷,叔天在屋外練武,至少得雙帶手套。
“孟書。”煙雪在身後喊。
“不吃了。”
下午,雪又飄了起來。
侍女來稟,說煙雪請我去梅園,有要事相商。
可能是談叔天偷懶的事吧,那事是我的責任。
叔天的師傅是者童,者童教徒弟極其嚴格,不論刮風下雨,四更準時上課,寒冬臘月也不例外。我非常心疼,這幾日趁者童不在,我央求恆舟讓叔天多睡了那麼一小會兒。
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對,叔天註定不是普通人,自然要比其他孩子多付出幾倍努力。可看孩子受累,我就是忍不住想護短。
推開梅園大門,眼前一亮,滿山遍野的紅梅如燃燒的火焰,昂然怒放。寂靜的庭院中,棉絮狀的雪花從花枝間緩緩飄落,輕輕地墜在梅瓣上。透亮的白,熱烈的紅,交匯出一種妙不可言的顏色。
人很貪心,總是憂心忡忡,忙忙碌碌地往前奔,忽略身邊唾手可得的風景。
伸手觸碰著潤滑透明的花瓣,我似有所悟。
也許這陣子某人覺得委屈了。
突然,一陣飄渺的琴聲從梅花林中間幽幽傳來。清脆如珠落玉盤,與浮動梅香混在一起,襯得世間一片空靈。
順著琴聲,踩著淺淺的積雪,慢慢朝梅花林中央走去。
精巧的八角亭中鋪著厚厚的狐毛毯和狐毛被,亭欄上放著美酒乾果。
轉過八角亭,心絃猛地一動,腦海裡一陣恍惚。
一個白衣的男子側坐在高高的梅花枝上,背靠樹幹。懷裡斜抱著一把七弦琴,修長的手指隨意在上面撥動。黑玉般的長髮用髮帶固定,搭在肩側。髮帶與梅花同色,燦爛的殷紅挾著令人驚豔的溫度,毫無顧忌地落在人眼裡,滲入骨髓。一雙白淨漂亮的赤腳,伴隨著琴音悠然自得地晃來晃去,撥弄著紅白相間的外衣下襬。
夢幻似的畫面,美得讓人魂飛天外。
聽見我的腳步聲,他低頭望向我。
清透的雪光中,淡金色的眸子璀璨如星。
“孟書。”按住琴絃,他綻開了一個勾魂奪魄的微笑。
我心猿意馬:“談什麼事?”
“你,”身影一閃已來到我的頭頂,他居高臨下的俯瞰著我,臉上映著透亮的雪光,出塵脫俗,“不是想看梅仙麼?”
雪片從花瓣上跌落,鑽入我的脖頸,沁涼入脾。
梅仙,原來這麼美。
還這麼愛我,大冬天穿著單薄的衣裳,光著腳,只為換我回眸一笑。
傻笑著,伸出手,撫上他冰涼光滑的腳。然後,手指一勾,在他的腳板上輕輕一撓,轉身就跑。
只聽身後輕笑一聲,我的身體瞬間騰起,撞進了他的懷抱。再一個輕旋,旋入八角亭,雙雙倒在狐毛毯上,被厚實的狐毛被裹得嚴嚴實實。
地龍燃得很旺,被子裡滿是熨帖的溫暖。
我靠在他寬闊的肩窩上,望著他優雅的脖頸,完美無缺的臉。
“你是梅仙?”
他貼著我的耳朵輕聲道:“是你的梅仙,不要冷落我,主人。”
醇厚的嗓音,聽在耳朵裡卻妖嬈無比,誘惑直搗耳膜,擦得耳廓癢癢的,勾得人心裡也癢癢的,彷彿裡面住著一隻飢的地小妖。
好想咬碎他,吃掉他,一點不剩全部吃進肚子,
“梅仙,”手指挽著他的髮絲,小聲道,“我想咬你。”
“你咬。”他笑。
於是我支起身,咬住了他精緻的雙唇。
他撲哧一笑,勾著我的腰順勢一滾,將我壓在身下。
唇瓣掙開我的牙齒,靈活的舌頭的撬開縫隙,鑽進口中,與我的舌頭糾纏在一起。
火熱的身體,緊緊纏繞。
時重時輕的摩擦,撩起陣陣麻酥酥的電流。
蠢蠢欲動的潮溼間,頂著他滾燙的堅硬。
幾乎是迫不及待的,胡亂地掙扎著褪下兩人下面的阻礙,他托起我的腰,緩緩地將自己推進了我的身體。
動作並不激烈,他慢慢地將粗壯推進我的身體最深處,又一點點抽離至門口,再推進。身體在他的緩慢而有力的佔有中快樂得痙攣,連腳尖都在顫抖。極致的快樂像潮水般,一浪又一浪,把我恍惚的靈魂沖刷得支離破碎。
亭外,雪下得越來越大,雪片撲撲落下,織成了一道密密的雪網,將這旖旎的小亭隔絕在天地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