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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弦寄餘音(2)

到川莫沒多久,我們便在川莫城出名了。城南城北的人們都認識了我們兩口子,很多時候我走在街上,和我打招呼的人幾乎有一半我不認識。

因為飛墨太出色了,雖然到了這裡他不再穿什麼華服,但言談舉止之間無不透著一股粗布衣服掩飾不住貴氣。這樣的人在川莫小城裡,無疑是鶴立雞群。再加上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他的工作也有了很大的起色。他的銀鋪掌櫃逢人便說他招了一個怎樣好的夥計,使得不久以後,全城都知道了城南的姜家漢子能幹,人精明。剛開始我還很擔心他會適應不了打工仔的生活,現在我放心了。

另外我們的小日子過得很幸福,雖然飛墨的掌櫃是個吸血鬼,從來都不給飛墨假期,我們沒能去到處遊玩。但每天下班後,飛墨總會和我一起手拉著手去買菜、散步什麼的。傍晚我下河去洗衣服,他乖乖地給我幫手:一個大男人挽著褲腿站在小河裡,安靜地擠在一群婦女中間洗著手中的東西,常常惹得一幫婦女頻頻地向我投以羨慕的眼光。就算在現代,如此體貼老婆的老公又有幾個呢?

一切都很好,我相信還會越來越好。

如果不是發生了一些意外,我完全不知道我被飛墨保護得滴水不漏。

快要秋收的時候,飛墨的鋪子裡忙了起來,經常忙得連午飯都要我送去。

一天我給飛墨送飯,快到銀鋪的時候,遇到了銀鋪一個老夥計的妻子武大娘,她也是去給老公送飯的,於是我們便聊了起來。

武大娘是個最愛八卦的人,小道消息又多,從她嘴裡常常能聽到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故事,我很喜歡和她聊天。

“姜嫂子,你聽說了沒有,祈霧山裡出妖怪了。”武大娘神秘兮兮地問道。

“妖怪,什麼妖怪?”我一邊問一邊暗想,有什麼妖怪會比那個人更妖呢?

“吃人的妖怪啊,”武大娘有板有眼地說道,“那裡有個小鎮子,一天被吃一個人,到後來,逃的逃,散的散,人都已經跑沒了。我有個親戚,前一陣子就帶著全家逃到了川莫。”

這些事情多半是假的,但我還是很感興趣:“哇,這麼厲害,既然那裡有妖怪,為什麼那些人會選擇住在那裡呢?”

“哎呀,那妖怪是前幾年才到川莫的。以前人們怎麼知道會有妖怪出現啊。”

“那官府為什麼不管呢?”

“那裡鄰近蠻荒,官府也懶得插手。”

我正待再問,忽然前方傳來了一陣潑婦罵街的聲音。那聲音像鋸鋼筋時的動靜一般,刺破了平靜的天空,劃得人耳朵裡一陣轟鳴。

武大娘往旁邊啐了一口:“呸,是老闆娘,那個婦人又在罵誰?”

銀鋪掌櫃的老婆是個出了名的潑婦,看誰不順眼就罵誰。最高紀錄是坐在街上,罵一個丟垃圾在銀鋪門口的叫花子,罵了兩天,用語不帶重複。就因為她太潑,女兒十九歲了還沒人敢要。那丫頭也是罵人好手,大有趕超母親的氣勢。前一陣子丫頭打起了飛墨的主意,掌櫃老闆娘偷偷來嘆我的口風,問要是老公娶了小妾我會怎樣。我當時正在切菜,一使勁將菜板斬得稀碎,木片滿屋亂飛。從此那老闆娘見我都有點怯怯的,再不不提那件事。也是,整個川莫也找不出第二個大力女,她肯定是怕女兒被我吃得死死的。

聽到是她在罵人,我一點都不驚訝,只想趕緊將飯送到飛墨手裡走人,因為她的聲音太難聽了。

走到銀鋪門前一看,門口已經圍了一大圈人。我和武大娘費力地擠進去,不由得驚呆了。只見老闆娘o落髮亂,臉和脖子漲得通紅,正激動地揪著飛墨,恨恨地咒罵著什麼。而飛墨原本一絲不苟的衣領被那女人扯得皺巴巴的,但他的表情很平靜,只是小心地歪著頭,躲避著老闆娘嘴巴裡的口水。

“稀特――”我憤怒地大罵一聲,衝過去抓住老闆娘的手一扯,將她從飛墨身旁扯開,然後我一揚手就想將飯盒裡的飯呼到那女人的臉上。

“書兒――”飛墨趕緊攔住了我的飯盒。

看到飛墨攔著我,本來嚇得打了一個哆嗦的老闆娘又精神起來了。只見她伸出香腸一樣肥碩的手指指著我的鼻尖罵道:“不要臉的小□□,你家姘頭偷了後院的木盆,你個小騷人還想打人嗎?”

偷木盆?我的怒火燒得更旺了,飛墨是什麼人,他哪裡受得了這樣的侮辱。於是我衝上去就想砸碎那婆娘的腦袋。

沒想到飛墨死死地摟住了我的腰,大聲吼道:“孟書!孟書!你給我冷靜點!”

我憤怒到了極點,大聲罵道:“我操!這個潑婦竟然說你偷木盆,老孃幹了她!”

那女人一邊小心翼翼地向後退著,以防我掙開飛墨的阻擋真的衝上去給她一下,一邊繼續罵道:“就是他偷的,昨天他是夥計中走得最晚的一個,不是他偷的難道那木盆媽的自己長腿跑了不成?”

我快氣瘋了,一邊掙扎一邊指著她發狂似的罵道:“你他媽死定了!死定了!”

忽然,飛墨的渾厚的聲音傳入了我的耳朵:“書兒,聽話!”

我低頭一看,只見飛墨為了能攔住我,累得臉蛋通紅,屁股都快坐到地上去了。看到他這樣子,我的心軟了下來:“飛墨,她那麼說你,我咽不下這口氣。”

“媽的,偷兒還有理了!”那女人插嘴道。

飛墨氣喘吁吁地站起身,臉上還是那麼波瀾不驚。他扭頭對那女人作了一個揖,不卑不吭地說道:“老闆娘,我還是那句話,我沒有偷木盆。昨天我走的時候老闆在場,我根本不可能帶什麼木盆走。”

“什麼偷木盆?我們回家的時候你看得緊緊的,多帶一張草紙都不行,還木盆呢。”有個夥計不平地說道。

“不就是想詐點錢嗎?哼――”另一個人說道。

老闆娘氣得一叉腰,衝人群沙啞地吼道:“你們吃了豹子膽了,誰再多話,扣工錢!”然後她扭頭看著飛墨,惡狠狠地一扭腰,“沒說的,木盆就是你偷的,不賠錢就滾蛋。”

“怎麼這麼多人?我才出去一會兒就翻天了嗎?”掌櫃慌慌張張地擠開人群跑了進來,他先看了看四周,大聲吼道,“吵什麼。都去幹活去。”

眾人不理他,都繼續在邊上看著。

掌櫃一看局面無法控制,慌忙跑到老闆娘身邊,拍拍手哀求道:“姑奶奶,你這是幹嘛?這樣鬧下去不做生意了嗎?”

老闆娘將眼睛一瞪:“我不管,木盆是老孃我的,不是你的,今天他不給錢,我就要他滾蛋。”

“滾蛋?哎呦,姑奶奶,你省省吧。”掌櫃無奈極了。

老闆娘伸出手指狠狠戳了一下掌櫃的腦門:“你要造反啊你。”然後她抬頭望向飛墨,“小子,今天你不給錢,立馬給我打包走人。”

看到她那無賴樣,我氣得大罵:“想得美!”

但飛墨打斷了我的話:“如果我不拿錢你就要讓我走人的話,我願意拿錢,但是我沒有偷木盆。”

我吃驚地扭頭看著他,就像不認識他一樣。

掌櫃的趕緊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壓低了聲音對飛墨說道:“飛墨啊,拿錢就不用了,只要你服一下軟,給那姑奶奶一個臺階下就行了。我知道你絕對不會偷木盆,我相信你。”

我插嘴道:“掌櫃的,昨天飛墨走的時候你不是在場嗎?為什麼不說句公道話?”

掌櫃尷尬地笑了一下,偷偷瞥了瞥自己身後的那個女人。他的意思很明顯,他昨天確實在場,但因為他老婆的關係,他不會給飛墨作證。

飛墨驕傲地一笑,大聲說道:“我沒偷木盆,自然也不會給誰臺階下。”說完,他從袖子裡掏出了五文錢放在旁邊的桌子上,“老闆娘不過是想要點錢,喏,五文錢。現在,我可以去繼續做工了嗎?”

“你這麼倔幹什麼?”掌櫃滿臉通紅,不安地搓了搓手。

老闆娘撲過來,將五文錢搶到手,嘴裡唸叨道:“只要你給錢,我管你偷不偷木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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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墨拱拱手,衝掌櫃行了一個禮,接著他轉身接過了我手中的飯盒,臉上露出了純潔如雪山一般的笑顏:“書兒,你先回去吧,我忙完就回來。今天耽誤了這麼久,恐怕要晚點回家了。”說完他提著飯盒進鋪子去了。

“幹活去,幹活去――”老闆娘在旁邊驅趕著那些憤憤不平的夥計。

我恨恨地掃了她一眼,猛地轉身走出了銀鋪。

一路上武大娘她們說了好多打抱不平的話,說什麼那老闆娘經常那麼幹,欺負銀鋪的夥計,亂扣工錢等等。

我想著剛才飛墨的表情,默不作聲地聽著。這種事情天底下到處都有,但是不應該發生在飛墨身上,因為他是百里大公子啊。

想到這,我告別了旁邊的人。

黃霸他們經常在妙音寺一帶活動,我沒費什麼力就找到了他。由於平常見到他我也會打點招呼,所以這一陣子下來我和他已經很熟了。

見到我,他笑嘻嘻地湊了上來:“奶奶來了,奶奶好久不見。”

“別開玩笑,黃霸,問你個事。”我問道。

“什麼?奶奶問的事情,我知無不言。”

“銀鋪那片誰在混,小混的那種。”

“這個,不好說。”黃霸為難地笑道。

我扔給他一串錢:“不會牽扯到你。”

黃霸得意地那串錢塞進了口袋:“雖然不好說,但這是奶奶交代的事,我怎麼能不辦,奶奶這邊來。”說完黃霸帶著我走了起來。七拐八拐地來到了一個小巷子裡,黃霸推開了一間黑矮的破門:“王二,有人來看你了。”

“來了。”一個瘦得像猴子一樣的中年男人光著上身,搓著泥出來了。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看我和黃霸,懶洋洋地問:“什麼事啊?黃霸,這美妞是誰?”

我笑眯眯地上前:“我是誰不重要,王二,你昨天弄的那個木盆在哪?”

聽到這話,那人臉色一變,轉身就想跑,我早有準備,一個箭步上前揪住他的胳膊往牆上一推,將他牢牢地按在了牆上。

王二不要臉地嚎了起來:“大姐輕點,其實他們知道是我偷的,這幾條街丟的小東西大家都知道是我偷的。你抓我去也沒用,他們不會謝你,還不如把我放了。大姐你要不放過我,我天天去你家搗亂。我拉屎在你家門口,我……”

我一抖胳膊,打斷了他的話,冷笑著說道:“我只是問你要一個盆,不會抓你到失主那去。”

“王二,我奶奶說話算話。”黃霸幫腔道。

“好好好,你放手,不就是一個盆嗎,我拿給你。”王二妥協了。

於是我放開了他,跟在他後面進了那間院子。進院子後,王二滿心不樂意地從角落裡拎起一個小小的木盆:“喏,就是這個。”

我接過那個木盆,轉身就走。

“奶奶,你是不是想把這個盆還給銀鋪,還是省了吧你。”黃霸在旁邊勸道,“王二說得對,誰不知道這個盆是王二偷的,只是王二這個人啥也沒有,他們不敢把王二惹急了,所以才要找個冤大頭來賠錢。你現在要拿盆去還,銀鋪那個潑婦肯定會說是你們心虛,這才將盆送回去。”

我奇怪地問:“你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黃霸一癟嘴:“川莫這個屁大的城,有什麼事情我不知道。我跟你說,別在意,那潑婦做這種勾當不是一兩回了。奶奶你要能忍先忍了,等以後咱們再去使壞。”

我有什麼不能忍的,要是這事發生在我身上我只當是被蚊蟲叮了一口,只是我心疼飛墨,疼得連呼吸都痛了。他不該忍這些。特別是不該為我忍這些。想得火起,我猛地將木盆摔在地上,一拳一拳地砸了下去,將木盆當作銀鋪老闆娘的臉砸了個粉碎。

“早知道,把盆留給我也好。”王二不滿地嘀咕道。

我扔給了他幾文錢,踏著木盆的碎片走了出去。回到家,飛墨已經回來了,正站在裡屋整理書架。藍色的單衣在風中微微顫抖,使他的身影看起來單薄無比。

我輕輕地走到他後面,小聲叫道:“飛墨。”

“書兒,你先做飯好嗎?我餓了。”他頭也不回地說道,聲音溫吞如水。我想說點安慰的話,但話到了嘴裡什麼都說不出來,只好點點頭:“唉,我去做飯。”

吃飯的時候飛墨臉色如常,看上去沒有什麼不適,可我反而更擔心了。

吃過飯後,飛墨將碗一放,微笑著說道:“書兒,這幾天活很多,我有點累了,先去睡,你不是要去武大孃家嗎,快去快回,別玩太久。”

我點點頭,他則起身進了房間。

我悶悶不樂地洗好碗後,也進了房間,只見飛墨正靠著床柱閉著眼睛養神,額上的碎髮稍顯凌亂,如黛的雙眉間透著一絲疲憊。旁邊微風無力地吹拂著白色的床帳,將他襯托得更加寂寞。

不知是不是我拼命壓抑哭聲的動靜太大,他猛地驚醒了,用那雙豁亮亮的眼睛看著我:“書兒,你怎麼沒出去玩?”

“木盆明明不是你偷的,你為什麼要賠他們錢?”我不平地問。

聽到我的話,他愣住了,半天後他招招手:“過來,到我懷裡來。”

看到他這個動作,我飛快的跑過去,撲到了他懷裡,連聲罵道:“笨蛋,讓我打她一頓有什麼不好,大不了我們離開川莫。”

飛墨長長的睫毛輕輕翕合,眼眸看去黑得如一汪無底的幽潭。他輕聲一笑,慢慢地說道:“書兒,我也很想打她,但是不行。要瞭解川莫,這份工作很重要。就算我不要這份工作,另外的工作也會越到各種各樣問題的,那些事甚至會比今天遇到的事更不堪。今天的事根本不算什麼,忍一忍就過去了。如果這點事情都忍不了,我還怎麼給你幸福?書兒,現在我有你,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心痛地望著他:“可你會難受啊――”

“書兒,你這是在關心我嗎?”飛墨得意地笑了起來,但隨後他的臉上又佈滿了嚴肅的表情,“剛才難受,現在好了。我是你的男人,有照顧好你的責任。我爹說過,要做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兒,就要忍人所不能忍。只是被他們詐點錢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再說我不是沒承認偷木盆嗎?”

聽了他的話,我心臟就像是被什麼東西勒著一樣,陣陣緊縮。飛墨,百里大公子,我的相公,他用他的所有在愛著我。我再次肯定,我的相公是一個真正的貴公子,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都沒有誰比他更配貴公子這個稱號了。而我能穿越時空得到他的愛,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

想到這,我睜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他那張高貴的臉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屋裡只有一點從窗戶透進來的微弱星光。我卻能清晰地看見他的樣子。長長的睫毛像花蕊一樣捲曲著,溫柔地護著那雙黑亮如墨玉的眼眸。柔和的臉頰上掛著一抹讓人安心的笑,紅潤的嘴唇上依然驕傲地揚著那抹讓我動心的桃子尖,長而優雅的白玉色脖子散發著白天鵝一樣聖潔的光芒,幾縷碎發依在那高貴的脖頸上,安穩地沉睡著。

看著那幾縷頭髮,我的胸口中突然湧起了一團渴望的火焰,我想擁抱我的男人。於是我湊上前去,捧住了他的頭。

“書兒……”他想說什麼。

“噓――”我制止了他,將額頭輕輕地貼在了他的額頭上,就像一隻鳥兒輕輕地落回了巢穴,舒服地收起了翅膀。兩人皮膚相接的地方騰起了一種奇妙的感覺,暖如春風,美好得讓人甘願永世沉醉於其中。

他彷彿也被這種感覺打動了,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我幸福地笑了起來,溫柔地吻上了他顫抖的眼皮,可愛的鼻尖,然後再一側身,將自己的脖子撒嬌似的靠在了他的脖子上。

如美玉一般光滑溫熱的皮膚甜蜜地交纏著,互相摩挲著,蕩起了一種最讓人滿足的快感。無關乎愛情,無關乎風月,卻讓我們像兩股溫度相當的清澈溫泉,毫無間隙地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腦海中慢慢地浮現出了奶奶的樣子,許久不見地她慈祥地對我笑著:“么么,要快樂哦。”

我已經記不清這是什麼時候的記憶了,只知道她說這話的時候我很快樂,就像現在一樣。

眼角有一滴淚慢慢溢位,飛墨感覺到了我的異樣,小聲問道:“書兒,怎麼了?”

我伸手,攀住了他的肩膀:“飛墨,永遠不要離開我,我也永遠不離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