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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弦寄餘音(10)

旁邊的小湖裡,綠油油的荷葉在濃霧中探頭探腦,與夏日相差無幾,還沒有開始出現衰敗的跡象。湖中央有一座精巧的水中涼亭,被這些荷葉簇擁在中間,宛若仙屋小築。可就在這間仙屋小築裡,此刻站著一個背對著我,身穿棕色衣服的男人。百里府的家丁都有制服,穿成這樣的一定是一個主子。可看身形,他不是飛墨,也不是公公,更不是那個稚嫩的飛源,不過我卻覺得很眼熟,彷彿在哪見過。

仔細回憶了一下後,我突然想了起來,我在嬸嬸的屋裡看到過一幅畫像。雖然畫像的面孔已經模糊了,但畫像上的人,也是身著棕色衣服,就和這個神秘人穿的衣服一模一樣。而且他們的身形,神韻都非常相似。

正想著,涼亭中那個人輕移腳步,慢慢地回過了頭。看到他的樣子,我嚇了一跳,幸虧我看過了太多稀奇古怪的東西,所以強忍著沒有尖叫出聲。遠遠望去,那人的臉上一片模糊,五官胡亂地擠成了一團,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鼻子在哪裡,就好像在臉上蒙了一層皺巴巴的皮膚一樣。還好那人並不是回頭看我,而是毫無目的地在涼亭中轉著圈子,步履蹣跚,搖搖晃晃,鬼氣十足。

突然,一個詞跳入了我的腦海――畫妖,因為這個怪人和那幅畫上的形象,太像了。

身旁的春娘已經哆嗦成了一團,冷汗也不停地往下滴落。要不是靠著我,她恐怕已經癱軟在地了。我長吸了一口氣,伸出另一只手矇住了她的眼睛,帶著她慢慢地向後退去。

忽然,一道銀光從我眼前飛快地閃過,直擊那個畫妖。不過很可惜,銀光射到了涼亭的柱子上,原來是一把類似飛刀的暗器。但隨即發出銀光的地方有一抹持劍的藍色身影騰空而起,以凌厲的氣勢朝涼亭攻了過去,同時那人還豪邁地吼道:“裝神弄鬼的傢伙,看劍――”

不過還是很可惜,顯然那位藍衣大俠計算錯誤,才飛到一半,他的勢頭就慢了下來,越來越慢,越來越慢。接著,他的身體接受了地心力的召喚,開始幹淨利落地下墜。只見空中的他慌慌張張地試著用腳在荷葉上點了一下,不幸的是根本沒什麼用。然後,他四仰八叉地落進了荷葉窩裡,濺起了漫天的水花。嚇得兩隻正在睡懶覺的野鴨子驚叫著撲騰了起來,屁滾尿流地飛向遠方。

百里飛源這一落水,岸邊的灌木叢裡突然冒出了好多腦袋。

“二少爺――”“我來救你――”……

接著只聽撲通撲通幾聲,又是幾股漫天的水花飛了起來,好好的一個大清早在瞬間就變成了熱鬧的菜市場。估計剛才那位熱血少年以為自己能輕鬆拿下畫妖,這才不讓左右幫忙單槍匹馬地衝了過去。

我不禁暗自慶幸,我家飛墨雖然功夫不好,卻從來不像他弟弟這樣喜歡錯估自己的實力。等我忍笑看完了這段插曲,再抬頭看涼亭時,裡面已經空空蕩蕩的,奇怪的人物早已不見了蹤影。

於是我趁著還沒人看到我們,帶著春娘偷偷地離開了那裡。

一放開捂在春娘嘴巴上的手,她就驚慌失措地跟我說了起來:“大少奶奶,那是侯爺的哥哥,也就是蘇奶奶的相公。我爹孃服侍過他,前些日子,有人說見到鬼的時候,一描那鬼的樣子,我爹就知道是他。他身上穿的是他生前最喜歡的棕色衣服…..”

我打斷了她的話:“春娘,我怎麼跟你說的,沒有鬼魅,剛才只不過是二少爺他們在玩耍罷了,我們什麼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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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這麼說,春娘臉色慘白地點了點頭:“知道了,大少奶奶。”

這種事,能避就避吧,只要那畫妖沒將麻煩找到我的頭上來,我就懶得去管他。反正現在他只是出來轉轉,根本沒傷害任何一個人。

到老夫人院子的時候,她已經和師顏,以及兩個中年婦人等我多時了。看她竟然很意外地沒有一見面就訓斥我,我暗暗嘆了一口氣,早就想到會發生這麼一件事,只是沒想到老夫人會這麼早就開始行動。也好,早點解決完,早點安心。

果然,老夫人貌似關心地問了一下我的身體狀況後,讓人將兩卷畫紙拿了過來:“孟丫頭,你看看,這兩個孩子俊不俊。”

我接過畫卷,慢慢地撿了一幅開啟,隨便掃了一眼,然後一邊偷偷用眼瞄著對面,一邊指著那個姑娘的臉大聲說道:“真是個弱柳扶風的美人啊。”

聽到我這話,對面一個婦人的臉上似乎浮起了隱隱的得意之色。

“可惜,”我接著說道,“此女雙頰無肉內陷,缺乏福份,宗庭運差,難以相處。雙眼圓大又眼突,易見異思遷。”

那個婦人的臉在瞬間變得煞白。

我立刻又開啟了另一幅畫:“此女長得落落大方,可惜口大不收,福氣和財氣都會被流盡,夫君易破財。”

說完,我沒有管那兩個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婦人,將畫卷往旁邊一放,扭頭對老太太笑道:“太奶奶,我以前對面相這一類的事情頗有研究,有的東西不得不信。飛源的婚事急不得,您還是慢慢挑吧。”

老夫人想了想,表情嚴肅地說道:“我倒不是急飛源的婚事,這兩個女孩子原本是你七舅奶,八姑婆替飛墨相中的妾。既然不合適,以後再慢慢找也不遲。”

我朗聲一笑:“原來太奶奶是想給飛墨找妾啊,那太奶奶不用費心了,飛墨絕對不會娶妾,我也絕對不會答應讓飛墨娶妾。”

老夫人頓時張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著我。她旁邊的師顏雖不動神色,身體也是微微一震。其餘兩個婦人的臉上反而有了一點喜色,她們相視一笑,沒有說話。

半天後,老夫人終於回過神來,拿起黃楊木杖往地上一頓:“孽障,你說什麼話?”

我仍然笑眯眯的:“太奶奶,我說飛墨不會娶妾,我也不會讓他娶妾。”

老夫人氣得手腳哆嗦,嘴唇發抖:“反了,反了,還由得了你?”

我一揚眉毛:“可不是由著我,承天律法規定,男人娶妾必須要經過三個人的同意,他自己,他娘,還有他的妻子,怎麼不由著我?”說著我站起來對老夫人行了一個禮,“所以太奶奶,您就別替飛墨操心了。”

老夫人伸出抖抖的手指,顫巍巍地指向了我:“天下,天下怎麼會有你這麼善嫉的女人?果然,果然是賤人,連基本的婦德都不懂。”

“婦德?”我輕蔑地一笑,“太奶奶,婦德的作用不就是讓女人好好地相夫教子,使家庭和樂嗎?我做媳婦雖然不是做得最好,但也沒有什麼失德的地方。如果因為飛墨納妾,鬧得全家大亂的話,是不是捨本逐末? ”

老夫人痛心地頓仗喊道:“納個妾室,才能幫你好好地伺候飛墨。”

“飛墨有我一個女人足夠了,我和他之間,絕對容不下第三個女人,這才叫夫妻。就像公公和婆婆,天底下有誰敢公然站出來說婆婆不是個好女人?”到了百里家我才明白,第一次和婆婆見面的時候為什麼會吵得不可開交。因為那時我不太懂事,自以為是地拿著從別人口裡聽到的話跟她對峙,將她挖苦了一通。她是童養媳不假,她是運氣很好也不假,但她在百里家的處境絕不像外面傳聞的那樣不堪。要知道,在她剛進百里家的時候,百里家還只是秦中的一個普通大戶。後來是靠著婆婆與太后的關係,才讓百里家做起了皇商,從此一飛沖天,成為眾商之首。所以,雖然婆婆年輕的時候做過很多蠢事,但百里家怎麼敢動休了她的念頭?

在百里家,婆婆是當之無愧的女主人,權力絕對大於老夫人。她對老夫人那麼尊敬,罵不還口,也只是因為她很善良孝順。

之所以會有那些不堪的傳聞,十有八九是因為這是一個男權社會,婆婆的自在與瀟灑讓那些男人們害怕了,也讓那些已經被洗腦的女人們害怕了。所以,他們必須要將事實抹黑。

當初我太衝動,一見飛墨被她藏起來了,又加之被她罵得狗血淋頭,所以一時沒忍住就說了些沒經過求證的話。雖說她因護子心切有錯在先,但我那麼說也太傷人了。

聽我搬出婆婆,老夫人連聲音都開始顫抖:“真真真不愧是低賤人家出來的女人,都都都一個樣。好,她今天是輝煌了,我惹不了她,可我還動得了你!”說著,她頓了頓手杖,尖聲喝道,“你給跪下!”

我搖了搖頭,淡淡地一笑:“太奶奶,我沒錯,恕不能從命。”

她猛地站了起來,氣急敗壞地用手杖指著我的鼻子:“你跪不跪?!”

我挺了挺胸脯,拿出了當山大王時的氣勢:“生死是小,尊嚴是大,我孟書這膝蓋,跪爹跪娘跪朗朗天地,就是不跪荒唐!”

她咬牙切齒地一頓手杖:“來人啊!給我押著她跪下!”

立刻,就有幾個丫鬟婆子衝了過來。

我橫眉對那些人一掃,厲聲喝道:“我是堂堂百里家的大少夫人,這是我和太奶奶的私事,你們這些奴才,要欺主嗎?!”

大概是被我的氣勢嚇住了,那些人面面相覷地停了下來。

“你們?咳咳咳咳咳,”看到眾人不動,老夫人氣得癱坐在椅子上,大聲咳嗽起來,“反了,咳咳,橫豎我是老了,咳咳咳,都盼著我死呢?”

我憋住笑,趕緊又行了一個禮:“太奶奶息怒,別氣壞了身體,重孫媳知道自己有很多地方做得不好,太奶奶想讓我怎麼改,告訴我就是。”

老夫人恨恨地看著我,只是捂住胸口大聲咳嗽,已經氣得說不出話來。

突然,旁邊傳來了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惡媳!老夫人就是被你氣的,還不趕快跪下!”

我一扭頭,只見老夫人的那個貼身老婆子已經鐵青著臉,張牙舞爪地朝我撲了過來。我輕輕一閃身,那老婆子一個撲空,搖搖晃晃地就要往地上倒。我心想她這身子骨要是摔一跤,非散架不可,本能地伸手扶住了她。沒想到她站穩後回手就給了我一巴掌,我毫無防備,只覺得臉上突然火辣辣的,愣在了當場。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旁邊突然伸過了一隻手,將我拉到了一個充滿墨香的懷裡。而老婆子則被另一只手使勁一推,踉踉蹌蹌地向後倒去,幸好師顏站起身,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隨即,一道寒冷到極致的聲音從摟著我那人的嘴裡流了出來:“按照百里家家規,當杖責五十大板。”

“你敢!”老夫人又吼了起來。

可飛墨對老夫人的吼聲充耳不聞,只是死死地盯著那婆子,墨黑的眸子裡似乎燃燒著一盆團熊熊的怒火:“拖下去!”

門外立刻走進來兩個內室家丁。

“不孝子孫!”老夫人歇斯底里罵道,“你敢動她試試?!”

飛墨扭過頭看著老夫人,臉色稍有緩和:“太奶奶,您先消消氣,一會兒重孫再跟你請罪。讓我先懲治這個以下犯上的奴才。她今天打書兒,就是在打我百里飛墨,也等於在打太奶奶您。”說完,他回過頭冷冷地說道,“你們在等什麼?”

那兩個家丁忙低頭稱是,走到老婆子身邊,一人一邊挽住一條胳膊就將老婆子往外拖。

“老太太,老太太――”婆子一看勢頭不對,連聲求救。

師顏趕緊勸道:“表哥,她年紀大了,五十仗會打死她的。”

飛墨看著婆子,眼睛一眯,嘴角扯出了一個我從未見過的冷笑:“她也就是仗著老太太心善才這麼囂張,今天竟然打起主子來。不好好壓壓這些惡奴的氣焰,外人都會把我們百里家看扁了,都會把我百里飛墨這個未來的一家之主看扁了!給我打,一仗也不能少。”

看到婆子就快要被拖出門,老夫人終於忍不住了,站起身頓仗大叫道:“是我叫她打的!你難道連我也一起打嗎?”

飛墨立刻換上了一副微笑的面孔,扭頭看著她:“太奶奶,您老真是我見過的最心善的老人,為了袒護一個低賤的惡奴,竟然往自己身上潑髒水。我們百里家一直以和氣致祥聞名天下,太奶奶怎麼會叫人打書兒呢?您老啊就別操心了,這些人自有我們小輩收拾。”

說話間,婆子已經被拖到了院子裡,早已有人拿來了一根大棒。

看到這裡,我終於不情願地開口了:“慢,才打五十個板子怎麼能解我心頭之恨?”

那老太婆怎麼捱得住五十個板子?恐怕還沒打完就已經嗚呼哀哉了,我可不想飛墨消氣以後懊悔自責一輩子。

老夫人恨恨地看了我一眼:“你想怎麼樣?”

我微微一笑:“她剛才扇了我一個耳光,我也要還她耳光。六十個,每一個都要打得響響亮亮。”

聽到我的話,飛墨回頭不解地看著我,我則衝他調皮地眨了眨眼睛。

他立刻拿出了家長的氣勢,板著臉訓道:“書兒,家規不可改。說好了懲罰五十下,怎麼能懲罰六十下呢?”

“我就要打她六十下。”

“不行,家規不可改,說好了五十下就五十。”

我癟了一下嘴巴:“哼,那好吧,五十下就五十下。”

於是飛墨對外邊的人說道:“不用仗責了,扇她五十個耳光。”

外邊的人依言扇了起來,啪啪啪的聲音和婆子的哭喊聲挺刺耳。

“哦對了,”解決完了婆子,飛墨又看向了那兩個婦人,“七舅奶,八姑婆,七舅公管的八家米鋪,八姑爺爺管的十二家船行在賬目上都有點問題,請二老回去以後叫他們今天下午到總店來見我。”

兩人趕緊對望一眼,站起來慌慌張張地告辭離去。

最後廳裡只剩下了我,老太太,飛墨,還有師顏。大家都沒有說話,只是聽著外面的聲音。老太太氣得奄奄一息,胸口激烈地起伏著。師顏面無表情地幫老太太按摩著胸口。飛墨仍然是一臉微笑,溫柔地看著我。我忽然有點不安起來,這樣做是不是過分了,畢竟對方是老人啊。

了一會兒,家丁進來報,已經打完了。飛墨點點頭,讓家丁帶著婆子去領點養老銀子,回老家去。

打發走了家丁,飛墨對老太太討好似的一笑:“太奶奶,您是不是不太舒服?沒事,重孫這有個好消息告訴您,包您聽了立刻就精神。”

老太太冷哼一聲:“老了,要死的人了,還要什麼精神不精神的。”

“這個訊息可好得不得了,”飛墨笑得更歡了,“太奶奶,書兒有身孕了,再過八個月,您就要見到重重孫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