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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弦寄餘音(17)

我噘了噘嘴:“我要吃湯泡飯。”

飛墨勸道:“不行,吃湯泡飯對胃不好。”

“湯泡飯。”我又說了一遍。

飛墨無奈又高興地笑了一下,撥了點綠汪汪的香梗米在我的碗裡,又細細地用鳳舌羹拌勻,這才將勺子遞到我手裡:“小丫頭,吃吧。”

我不客氣地接過勺子,舀起一飯送進嘴裡,邊嚼邊說:“衣服太難看,看著影響胃口。”

“嗯?”飛墨不解地看著我。

我掃了一眼他衣襟上的鼻血:“你的衣服上有血。”

“哦,”他開心地笑了起來,“我忙,都忘了這茬了。春娘,給我找件外衣來。”

我輕哼一聲:“哼,你去處理嬸嬸的事,自然要和很多人打交道。依你的性格,怎麼會穿這件衣服去。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換了件乾淨衣服去處理事情,回來的時候又把這件衣服穿了回來,以博得我的同情。”

他愣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地撓撓額頭:“原來你都知道啊。”

我得意洋洋地眨了一下眼睛,往嘴裡送了一口飯:“當然,誰叫我這麼聰明。”

他一邊站起身換衣服,一邊諂媚地笑道:“呵呵呵呵,娘子,我們這叫心有靈犀。”

“油嘴滑舌。”我小聲罵道。

和他做了這麼久的夫妻,我早已對他的這些小把戲瞭如指掌,他一張嘴我就知道他要吐什麼象牙。那麼丟臉的道歉方式,如果他不是事先和婆婆老太太商量好,她們恐怕早就來阻止他了。所以他一定事先跟婆婆和老太太打過招呼,說不定連主意都是她們出的。不過這也說明婆婆和老太太這次站在我這邊,可因為面子的關係她們沒有來安慰我,而是放任飛墨出醜,給他個教訓。

同樣的,他也對我瞭如指掌,知道我一看見他的可憐樣就心軟。

飛墨穿好衣服,俯下身從後面趴上了我的肩膀,貌似可憐巴巴地說道:“娘子,我只在你面前油嘴滑舌哦,別生氣了。”

“要我不生氣也不難,”我扭過頭看著他,認真地命令道,“不過你以後不許離開我,也不許再打我,不然,我要你好看。”

飛墨這才松了一口氣:“我哪敢啊小祖宗,這回我的面子都丟光了,現在百里府上上下下誰不知道我怕我家母老虎啊?”

我幸災樂禍地冷哼一聲:“誰叫你打我的,活該。”

“書兒,“他突然隱去了笑意,用手指溫柔地刮著我的臉,眼裡全是自責和憐惜,“我一直在罵自己,當時怎麼就下得了這個手,以後,我再也不會動你一根指頭,我發誓。”

我也伸手撫上了他的臉,手指輕輕地從他那清秀的嘴角滑過:“百里大少爺的誓言永遠是最可信的,所以我相信你。還有,這次我也有錯,我太喜歡刺激了。我也發誓,從今以後會好好保護自己和孩子。”

飛墨點了點頭,將頭伸過來吻了吻我的嘴角。

我們誰都沒有說以後不許吵架,因為我們都知道,他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老公,我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做老婆。我們有很多事情不明白,有很多東西要去學,在這個過程中不吵吵鬧鬧是不可能的。

不過這次的風波總算讓我們甜蜜蜜地過了好久,兩個月後,大戰再次一觸即發。原因是我看準了扶風郡收成不太好,來年會缺糧。所以精心從各地的百里糧鋪將糧食調到扶風,準備在來年青黃不接的時候大賺一筆。沒想到飛墨竟然下令將一半的糧食以正常的價格全部預售了出去。這是我學做生意以來決定的最大一筆生意,按照我的計劃至少要賺上萬兩的。可被飛墨這一插手,搭上調糧食的路費,最多只能賺點稀粥錢。錢還是小問題,最重要的是,這是我多好的一個表現機會啊,愣是被他浪費掉了。

聽到下屬的報告,我一急就上火了,躺在院子裡呼哧呼哧地生悶氣,準備等飛墨回來找他算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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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飛墨終於鬼鬼祟祟地出現在院門口。看到我怒氣衝衝的臉,他搶先一步從身後拿出了一個竹籃,跑過來討好似的說道:“娘子大人,看我給你帶什麼來了?蒙落的葡萄。這個季節葡萄都快沒了,只有那些特別的地方才有,喜不喜歡?”

我沒好氣地看了看那葡萄一眼,咽了咽口水:“不喜歡,現在吃什麼吐什麼。”

他裝傻一般地摸了摸我的肚子:“哎呦,兒子,你娘怎麼生氣了?”

“少裝傻,”我拍掉了他的手,氣哼哼的說道,“你幹嘛把我的糧食賣掉?知不知道什麼叫放長線釣大魚?蘇家,李家,都在屯糧。你現在就馬馬虎虎地把糧賣出去,能賺什麼錢?”

飛墨得意地笑了起來,將葡萄交給丫鬟,然後在我身邊坐下:“不是馬馬虎虎地賣,買糧的人必須憑他們的官府文書買,每家都有最高限量,不許多買。而且必須到了明年五六月才能領糧。這樣,等來年饑荒的時候,也能少餓死幾個人。書兒,記住,昧良心的錢,百里家不賺。”

我白了他一眼:“那你為什麼不把糧全賣出去?”

飛墨狡黠地一笑:“你不是說了嗎,蘇家,李家都在屯糧,所以,我們還要繼續屯糧。雖然我們不賺黑錢,但我們做生意也要講究不虧本不白費力氣。那上萬兩銀子算什麼,咱們賺的是另一個人的東西,價值連城的東西。”

我豁然開朗,原來我竟然和承天的最高統治者有了一次幾乎零距離的接觸。百里家不愧是百里家,和一般的商人不可同日而語。

我有點激動地說道:“那你應該早點告訴我啊,我也好更加盡心啊。”

“我怕你一聽到這事與上面有關就會沒日沒夜地幹,累著自己。咱們百里家和皇家有關的生意多著呢,這點事算什麼。你現在隨便瞭解一下就夠了,以後再慢慢來。”飛墨笑著,從剛端上來的葡萄裡挑出了一顆,喂到我的嘴裡,“對了,下午有客人要來。”

“這葡萄好甜,嗯,誰啊?”

“凡烈。”

“怎麼才告訴我?”我開心地跳了起來,凡烈半個月前剛剛考中了武舉第四十二名,正在等待軍營分配,這孩子終於能獨當一面了。

“驚喜嘛,哦,還有,孟家有個長輩要隨凡烈一起來幫你哥哥送聘禮,這幾天他會暫時在百里家落腳。”

“是嗎?呵呵。”我對這另外一個人倒沒有多少興趣,當年孟書和凡烈落難的時候那些人沒有一個站出來。現在我成了百里家的大少奶奶,在旮旯角都能遇到親戚。

下午,公公婆婆都特地趕回來了,就連老太太也穿上了見貴客的服裝。家裡張燈結綵,還準備了好幾桌宴席,邀請了很多秦中有頭有臉的人物來作陪。看著這些我隱隱地有了一種暴發戶的感覺,他們做這些全都是因為我。可就在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窮得身上只剩下三十多兩銀子。

從這次宴席的接待規模來看,來的孟家人應該是輩分很高的。

大約下午三點鐘的時候,小廝來報,說是人馬進城了,於是公公下令開啟大門,灑水掃地鋪地毯,帶著我們出去迎接貴客。

百里家這麼多主子一起出現的機會並不多,所以門口早已聚集了一大群人等著看熱鬧。待我們出現在門口時,人們不約而同地發出了一聲驚歎。以這種儀式迎接孟家人,公公給足了孟家面子,當然也等於給足了我面子。得意中,我好像有點明白飛墨所說的人情世故了。

不一會兒,街的盡頭處出現了幾個騎馬人的身影,人群又是一片譁然。

因為領頭的凡烈太出色了,他身穿青色武將衣,手戴黑絲繡金護腕,足蹬白底雲頭靴。威風凜凜拉著韁繩,背直如松,座下是一匹油光滑亮的棗紅馬。半年不見,他臉上的青澀已經褪去了不少。微微高揚的下巴上透著少年初出茅廬時所特有的無畏無懼,那自信的眼神彷彿能傲視天下。看到他現在這個樣子,我松了一口氣,暗自慶幸當初自己的選擇正確,不然他現在肯定還是個小混混的模樣。

剛高興了沒一會兒,我的笑容就僵在了臉上,因為我看到了凡烈後邊的那個人。他大約有四十多歲,不怒自威的面容與凡烈有□□分相似,腰配漆黑的五尺長劍。我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忙再次將他同孟書記憶中的人物對照了一下,終於可以肯定,這個人就是孟書那個失蹤了很久的老爹――天極劍孟齊峰,怎麼會是他?

就在我恍恍惚惚的時候,公公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呵呵呵呵,親家公,幸會幸會。”

早有小廝上前幫孟齊峰牽住了馬,放好馬凳。孟齊峰一臉微笑地下了馬,也對公公一拱手:“百里義侯客氣了,何必親自迎出來?”

公公佯怒:“哎,咱們是一家人,親家公為何那麼客氣。你旁邊這位是小書的弟弟吧?”

凡烈像一隻輕盈的雛鷹,飄然地翻身下馬,一抱拳:“孟凡烈見過伯父。”

正當我看得發愣的時候,飛墨走到孟齊峰面前,先認認真真地拱手鞠了一個將近九十度的躬:“小婿百里飛墨見過泰山老大人,初次見面,大人請受小婿一拜。”然後一撩衣襬跪地,深深地磕了三個響頭。

“賢婿請起。”孟齊峰燦爛地笑著,上前把住飛墨的胳膊將他扶了起來。

見此情景,我趕緊跟上去,費力地彎了彎僵硬的膝蓋行了一個禮,同時彆扭地喊了聲:“見過爹爹。”

孟齊峰對我淡淡地點了點頭。

見我們禮畢,公公笑道:“好好好,咱們進屋去吧。”於是他們幾個男人寒暄著走進了府內。

我跟在後面,腦袋飛速地運轉起來。孟齊峰的樣子非常正常,雖然他對我沒有多少親密的表示,但在這個時代,父親是很少當眾對女兒親暱的。那麼他這幾年去哪了?杜蘇若的屍首呢?他現在到百里家真的只是為了給孟凡景送聘禮?他會不會破壞我現在安靜的生活?

惶惶不安中,我習慣性摸了摸脖子,摸了半天什麼都沒摸到,反而更加慌亂了。

宴席的氣氛很融洽,老太太公公婆婆不停地誇我是個好媳婦,罵飛墨不是好相公。孟齊峰不停地說飛墨是非常懂事的好相公,說我不是個合格的媳婦。偶爾,孟齊峰也會用貌似很平靜的眼神不經意地從我身上我掃過,但我讀不出他的眼中寫著什麼。

下午,公公和飛墨專門陪著孟齊峰到師顏家去送聘禮,其他人則很體貼地讓我帶著凡烈回了朝夕院。

沒有大人在場,凡烈一下子就活波了起來,眼饞地盯著我的肚子不停地問這問那。我知道他的打算,於是我找了個理由屏退左右,小聲對他說道:“想摸就趕快摸。”

凡烈趕緊跑到我的椅子邊蹲下,伸出手,大氣都不敢出地來摸我的肚子。

摸了一會兒,他抬頭興奮地說道:“好像個頭很大,肯定是個大胖小子,這下好了,以後讓我這個舅舅好好□□□□他。”

我被他逗樂了:“他還小著呢,你怎麼就能摸得出來?”

凡烈斬釘截鐵地答道:“我當然摸得出來,當初我抓住姐夫的時候就知道他是多子多福的命,即使這胎不是小子,下胎下下胎也一定會是小子。”

我樂呵呵地點點頭:“好,希望你說的是真的。哎,凡烈,爹是怎麼回事?”

一聽我問孟齊峰,凡烈兩眼都開始放光:“這是我和姐夫商量好的,想給姐姐一個驚喜,姐姐是不是很開心?”

我艱難地笑了一下,驚喜沒有,驚嚇倒有一大堆。

看我不對勁,凡烈小心翼翼地勸道:“姐姐,爹回來以後,什麼都變正常了。姐姐,雖然爹以前對不起我們,但我覺得我們應該原諒他。畢竟他都那麼大年紀了,老在外邊飄著不好。”

我敷衍道:“我不是不原諒他,只是我那次摔壞了腦袋,忘了好多事情,感覺怪怪的。對了,他是怎麼回來的?”

“一個月前他突然就回來了,回來就開始張羅孟凡景的婚事……”

從凡烈的話中我知道,孟齊峰的出現和他的離去一樣突然。回來後他沒說他這幾年去了哪裡,也沒說杜蘇若的屍首被他埋在了哪裡,精神也很正常。就好像幾年前他的發瘋離去,彷彿只是一場從未發生過的夢。

不一會兒飛源興沖沖地來找凡烈想交個朋友,我讓凡烈和他一起玩去。凡烈離開後,我仔細地想了想孟齊峰的事,還是想不出什麼頭緒。最後我不得不安慰自己,也許這件事沒我想的那麼複雜,或許就是孟齊峰在外邊瘋夠了就回家了。這樣一想,我才稍稍安了一下心。

晚飯時百里家仍在大廳招待凡烈和孟齊峰,由公公主持,飛墨作陪。我則因為身體的原因,留在朝夕院吃我的孕婦營養餐。

天快黑的時候,丫鬟來報,說是孟齊峰要到內宅看我。我還以為飛墨會陪在他身邊,雙方只不過例行一下公事。忙收拾了一下,讓人請他進來。沒想到踏進屋子的只有孟齊峰一個人,我一抬頭,一時間竟然忘了怎麼反應。就算孟齊峰現在沒有任何傷害孟書的目的,但他的出現意味著我必須再次面對孟書的過去,這種感覺非常不好。

見我忐忑不安地望著他,他冷冷地一笑:“我跟我的賢婿說我想與你單獨說會話,他就去書房了。怎麼,你不想見爹?”

我趕緊進入了女兒這個角色:“爹,您坐。”

他點點頭,在梨花椅上坐下。春娘忙擺好茶杯,要給他倒茶。

他突然伸手一擋,攔住了春娘,冷冷地瞥了我一眼:“我和你快三年沒見了,怎麼,你這個做女兒的連茶都不給我倒了嗎?”

我告訴自己要冷靜,□□娘她們退了下去。自己起身,拿起茶壺,走到他旁邊,給他倒了一杯“金秋”。

金黃色的茶水像芭蕾舞者一般輕盈地在白玉茶杯裡轉著圈,散發出的誘人茶香使我鎮定了許多。

“爹,您嚐嚐這茶,這是飛墨前幾天剛帶回來的絕品。我還奇怪他為什麼一點都捨不得喝,現在終於明白了,原來他是特地給您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