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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弦寄餘音(19)

這裡是哪裡?我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伸出凍得發麻的手朝四周摸去,可四面都是封得死死的木製牆壁。我的心又是一緊,孩子也像感應到了什麼,緊張地踢了一下我的肚子。我安慰地摸了摸他,強迫自己要冷靜,不能亂出聲,也不能亂了陣腳。

漸漸的,等我的眼睛略微適應了周圍的環境後,我竟然在頭頂上發現了一個小小的光點,大概是透氣孔。於是我扶著一面牆,慢慢地從搖搖晃晃的地板上站了起來。這個箱子不高,我站起身必須曲著腿。起身後,我仰著脖子正要湊到光點那裡,地板忽然停止了搖晃,害得我差點摔倒。

還沒等我站穩,旁邊牆壁上的一扇小窗忽然被人拉開,突如其來的強烈的光線刺激得我本能地閉上了眼睛。一樣圓滾滾的東西被扔了進來,那人扔完東西,立刻又將小窗關上了。我忙睜開眼睛,撲到小窗那裡問道:“你想幹什麼?是不是想要錢?”

也不知那人聽到了沒有,一點反應也無。不一會兒,地板又搖動了起來。我突然明白了,這是一間密封的車廂。我怎麼會被人挾持呢?溫泉山莊有那麼多守衛,誰敢輕易打我的主意?

忽然,我想起了那沉沉的一覺,還有夢裡的那些聲音。難道是有人下毒,麻翻了大家夥?那飛墨有沒有遇到什麼危險?

想到這,我鼻子一酸,有點想哭,可孩子又不安地在我肚子裡輕輕地一踹。我突然意識到,我現在不能哭,也不能垮掉,我必須帶著孩子平安地回到飛墨身邊。

稍微冷靜一點後,一種餓得出奇的感覺湧了上來,也不知道我到底睡了多久了。於是我拍著車廂壁大叫道:“喂,我餓了。如果我餓死了,或者我的孩子有了什麼差錯,你就拿不到錢,給我點吃的行不行?”

正拍著,我忽然覺得手上的感覺有點怪,忙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果然,我的兩隻手上都多了一個細細的小鐲子,而且這對鐲子之間有一根非常細的線相連,這線冰冰涼涼的,像一根冰絲,分明就是一副特別的手銬。我正想冒火,怎麼覺得腳上也有點怪,一摸,我的腳上也被人套上了一副同種樣式的腳銬。剛醒的時候,手銬和腳銬都很輕,我又沒有什麼大的動作,所以沒發現它們。

心中的火越燒越大,一氣之下,我伸出雙手就往兩邊使勁扯,想把這細細的手銬拉斷。可惜沒有任何用處,那條細線太結實了。

拉了一會兒,我無可奈何地放下雙手,卻不小心碰到了那人剛才扔進來的東西。那東西圓圓的,還有點軟,我拿起來一聞,原來是一個冷冰冰的饅頭。想哭的感覺又湧上來了,這個混蛋綁匪,連孕婦都綁。要是在家,現在我一定正甜蜜蜜地喝著飛墨喂我的珍珠米百合粥。可罵歸罵,肚子裡的孩子不能餓著。於是我咬咬牙,吹了吹饅頭上的灰,費力地啃起饅頭來。

這饅頭很硬,不知道加了多少三和面,嚼著都有點劃嘴巴。再加上天氣很冷,已經快凍成冰坨子了,咬上去砰砰作響。我啃一口這個東西,必須在嘴裡嚼十多分鍾才能咽得下去。再加上又沒有水,吃得我伸脖子瞪眼睛。

吃著吃著,我忽然想起了飛墨和我一起住在川莫的日子。這個時代農業不發達,平常人家根本不能天天吃細糧,細糧要留到過節的時候才能吃,所以我和他也不得不天天吃糙米。

以前還不覺得有什麼,現在我在百里家過了那麼久的富貴日子,再回過頭吃粗糧,簡直覺得在受罪。也不知從小就嬌生慣養的飛墨那時侯是怎麼忍下來的?

想起到這裡,我終於忍不住抽泣了起來,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已經急瘋了,要是什麼事都沒發生,我一覺醒來發現這只是一場噩夢該多好。車輪仍然在轟隆隆作響,我坐在黑漆漆的車廂裡,一邊哭一邊吃,終於啃完了硬邦邦的饅頭。

吃完東西,身上稍微有些暖和起來了。而且這綁匪還不算喪盡天良,竟然將我的狐皮披風帶到了車廂上。可狐皮披風並不是很寬,我只好儘量地將雙腳縮排披風裡,以擋嚴寒。

不一會兒麻煩又來了,我開始內急。本來我就睡了很長一段時間,再加上孕婦都有點尿頻,所以這種衝動很強烈。於是我再次拍了拍車廂壁,大聲喊道:“我要上茅廁,快放我出去。”

那人仍然沒答話。

我急壞了,掄肘使勁往牆壁上一砸:“王八蛋,我要上茅廁。”

“咚――”,我靠著的那面車廂壁忽然發出了一聲巨響,嚇了我一跳。原來外邊的人有些聽煩了,像我一樣,從外邊砸了一下車廂壁。

我怕激怒他們,只好消停下來,縮在車廂的一角,一邊給寶寶講機器貓的故事,一邊和那種渴望對抗著。

人有三急,要是不讓人滿足這三急,非出人命不可。我講了一個又一個故事,也不知忍了多久。只覺得肚子都要憋疼了,眼淚也快擠了出來。雖然這個麻煩成功地將我的注意力從恐懼上轉了過來,但也太難受了。走投無路中,我決定數一千下,如果一千下數完他們還不放我出去方便,我就只好就地解決了。

於是我飛快的數了起來:“134,6789……”

當我數到681的時候,車廂門“咯吱”一聲開啟了,令人沉醉的新鮮空氣撲面而來。可我在黑暗中待的時間實在是太久了,儘管外邊也是黑夜,我仍然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忽然,有人將一個斗笠塞到我手裡,命令道:“戴上。”

我慢慢地睜開了眼睛,只見漆黑的車廂外,站著一個有些瘦弱的男人。他穿著一件黑色的長衫,帶著一個掛著黑紗的斗笠,看不清模樣,腰裡配著一把□□。

見我慢吞吞的,他又呵斥道:“還不快戴上!”

這聲音很年輕,還有點耳熟,但我一時想不起來是誰。現在不是逞英雄的時候,所以我理了理手上的掛紗斗笠,戴在了頭上。

“下車!”他冷冷地說著,朝我伸出了一隻手。

我聽話地把住他的手臂,小心地護著肚子,從車廂裡蹭了出去。我這個斗笠上的淺色掛紗很長,一直拖到了膝蓋處,將我整個人遮得嚴嚴實實。

黑衣人關好了車廂,對我說道:“跟我走,如果敢跑,我就廢了你的雙腿。如果敢跟別人說話,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我乖乖地點了點頭,跟在他後面。這黑燈瞎火的,我挺著斗大的肚子,又戴著手銬腳銬,往哪跑啊?

周圍並沒有其他人,看樣子,綁我的只有他一個。繞過車廂,眼前微微一亮。前面不遠處,有一家孤零零的兩層樓小客棧。門口掛著一盞發黃的燈籠,正冷冷清清地亮著。那燈籠發出的黃光雖然很微弱,卻給這無邊的黑夜增添了幾分人氣。黃光之外,是一片沉寂,只能隱約地分辨出遠處那黑壓壓的山脈,以及比山的顏色稍淺的天空。

黑衣人走在前邊,帶著我朝那間客棧走去。

客棧的院門很破,黑衣人一敲,門板便發出了咔咔咔的□□聲。身後不遠處,一隻寒鴉被這聲音驚醒了,“哇哇哇”地叫著,飛遠了。

不一會兒,小二打著哈欠,披著外衣,拉開了院門。

黑衣人低聲問道:“小二,還有房間嗎?”

小二先是睡眼惺忪地瞟了我們一眼,然後眼光落到了我露出斗笠掛紗外的白色狐毛袖子上,立刻就熱情洋溢地笑了起來:“哎呀,老爺夫人,請進,我去叫掌櫃的起來。”

黑衣人率先走了進去,我扶著腰,顧著腳下那根看不清的細線,也小心翼翼地跟了進去。

到了櫃檯處,胖乎乎的掌櫃披著外衣,笑眯眯地迎了出來:“老爺夫人住店?本店有上房,被褥乾淨,還有夜宵伺候”

“最便宜的房多少錢?”黑衣人問道。

掌櫃的愣了愣才答道:“50文。”

黑衣人從袖子裡掏出幾個銅板,仔細地數了數,放在櫃檯上:“要一間最便宜的房,還有,叫夥計把我的馬和馬車照看好。”

掌櫃急忙恢復了微笑,將銅板收了下去:“阿灰,帶老爺夫人到一樓左手那間房休息。老爺夫人,你們先去歇著,一會兒我就讓人給你們送夜宵來。”

黑夜人道:“不要夜宵。”

掌櫃臉上的笑容越來越難看:“老爺放心,夜宵不收錢,是住店奉送的。”

“哦,那送來吧。”

小二殷勤地跑過來,在我們面前一彎腰:“兩位這邊請。”

黑衣人點點頭:“小二,再拿一個馬桶到房間裡來。”

難道他要我在房間裡方便?真變態。可我現在是人質,有的事情該忍還得忍。

小二將我們帶進房間以後就出去拎馬桶了。

這個房間不是很大,大概有三十多平米的樣子,青石地板,灰色泥牆。掛著潔白的蚊帳,被子和褥子都洗得還算乾淨,桌子椅子上也沒什麼灰。只是不知為何,屋內簡直比屋外還冷,而且空氣中漂浮著一種極其難聞的黴爛味,讓人幾欲作嘔。要不是那車廂被人封得死死的,我寧願睡在那裡。

打量一番後,我輕聲問道:“我可以摘下斗笠了嗎?”

黑衣人坐在條凳上,舒舒服服地伸了伸腳:“等一會兒。”

他的話音剛落,小二就拎著一個臭氣熏天的馬桶進來了:“老爺,馬桶拿來了。”

黑衣人一歪頭,示意小二將馬桶放在床與牆壁組成的角落裡。等小二出去後,他對我說道:“你不是想方便嗎?去吧。”

我已經快忍到了頂點,再說還有蚊帳擋著,也就顧不得什麼廉恥了。忙快步走到角落裡,小心翼翼地把著牆蹲下,趕緊解決大問題。舒暢的感覺真好啊,我終於解放了。

可正當我站起身想要收回手的時候,不知什麼東西突然抓住了我的左手臂。我扭頭一看,頓時嚇了一跳,只見剛才還光光滑滑的牆壁上,不知怎的多了一具乾癟屍體,確切地說是半具屍體。只見它的下半身緊緊地插在牆裡,上半身懸在空中,低垂著頭,頭髮亂蓬蓬的,兩根像枯枝一樣的手臂死死地抱著我的胳膊。

我扭了一下手臂,想從它手裡掙脫,沒想到它的力氣竟然是出奇的大,我根本不能掙開分毫。突然,它的頭機械地抬了起來,對上了我的臉。

饒是我見過了很多可怕的場面,也被它這副樣子嚇得兩腿發軟。這是一顆近似於骷髏的頭,它的眼眶黑洞洞的,兩行細細的沙粒正不斷地從裡面流出來,就像兩排奇特的眼淚。臉上幹得只剩下一層褐色的皮,皺巴巴的包著頭骨。嘴唇也早已沒了,兩列白生生的牙齒閃著滲人的光澤。

還沒等我從這個驚嚇中回過神,另一雙乾枯的手又猛地從旁邊衝了過來,死死地按住了我的右肩膀。

我順著那雙手看去,腳軟得更厲害了。

不知什麼時候,牆上竟然多了五六具半截乾屍,樣子都與我面前這具相差無幾。而且,它們像有生命一樣,全都扭著身子,朝我伸著雙手,用那雙黑洞洞的眼眶看著我。

我顫抖著咽了一下口水,在心裡暗暗對它們說道:各位,我只是個孕婦,沒有多大的本事。但遇到就是緣分,我可以試著幫你們,你們先放手好不好?

兩秒鐘後,那幾具乾屍同時化成了灰色的煙,不見了。

我松了一口氣,撫了撫胸口。還是在家裡好,除了雪脂花那件事,我基本上沒有遇到過什麼邪祟,進入幻境那個功能也沒怎麼用過。一出門,隨隨便便就能碰到一大堆麻煩。

寶寶也很同意,踢了踢我的肚子。

我摸著他,安慰道:別怕寶寶,那只是一種幻境,沒危險的。過幾天,老孃我帶你回家就不會再看到那些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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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衣服後出去,黑衣人仍然戴著斗笠,坐在條凳上養神。我不敢輕易地打擾他,輕手輕腳地走到床邊,靠著床柱坐下。

不一會兒,小二“咚咚咚”地敲門道:”老爺,夫人,小的送夜宵來了。“

黑衣人站起身,走到門邊拉開門,將夜宵接了過來,然後關上門對我說道:“可以把斗笠摘下來了。”

飯菜還挺豐盛,有菜有肉,香味直鑽我的鼻子。我咽了咽口水,搖搖頭:“不要,我現在聞到這熱氣就想吐。”

黑衣人也不跟我客氣,摘下斗笠放在桌子上,拿起筷子大吃起來。

看見他的模樣,我又緊張了起來,原來是被我洗劫一空的那只狐狸。

他好像查覺到我在看他,抬頭輕輕地用筷子敲了敲碗,得意洋洋地說道:“怎麼了少夫人?不認識我了?古人雲,風水輪流轉。古人又雲,善惡終有報。古人還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知夫人你聽過這些話沒有?”

何止聽過,我正在親身實踐。如今服軟是上策,我趕緊摘下斗笠,面帶無比真誠的歉意對他說道:“上次真是對不起,不過我們後來不是把你放了嗎?只要俠盜你送我回去,你的錢我一定加倍奉還,還有,你的匕首我也還你。”

他歡快地笑了起來,一雙眼都彎成了月牙兒,還露出了一排整齊的貝齒:“夫人,你很聰明。可我不是小氣的人,更何況你們也沒怎麼為難我,只不過是揍了我幾拳,給了我幾腳而已。”

其實他很美,五官無一不精致,是標準的單眼皮美男,而且還算是一個上品。只是單眼皮男生不是我喜歡的型別,所以我只是羨慕了一下他那兩排牙齒:“那你想要什麼,只要你保證我和孩子的安全,百里家都能給你。”

他突然收起了臉上的笑容,看了看自己腰間的刀:“我要的東西不在百里家,不過必須用你來交換。你放心,只要你聽話,我絕對不會為難你。“說著,他夾了一塊菜,“現在別再打擾我吃飯,否則,我割了你的舌頭。”

看到他毫無風度狼吞虎嚥扒飯的樣子,我暗罵:吃吧吃吧,我看你死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