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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1、251.人嚇人

米鋪們自說自話地限售了一陣子, 排隊買米的人越來越多。不管是家裡有米沒米的, 凡是能抽出空來排隊的都排去了,沒空的就花幾個錢僱人排去。輪到誰都是買個足數,最多只能買五斗就買五斗, 最多只能買三鬥就買三鬥。到後來,居然有大米行門口天沒亮就開始有人等著去了, 旁人看了心裡更急,沒過兩天, 這隊都恨不得從半夜就開始排上了。

刑獄司的直撓頭, 幾個司長主管私下碰面說這事兒:“也不算犯事,也沒法抓誰去。可這苗頭看著就不對啊!這麼下去準得出事兒!”

想要防患於未然,得要協同幾個司衙行事、衙門又該發什麼告示, 這都得聽知縣老爺的。可畢竟眼前沒出事不是麼!知縣老爺看一群憂心忡忡的下屬, 也嘆氣:“這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明明都沒有的事情, 你們自己發愁, 非要去做點什麼。老百姓們一看,更覺著果然有什麼大事了。這麼一來,本來沒事的,也被弄成有事、弄成大事了!一動不如一靜,莫要無事生非。”

這話剛說了兩天, 米市街就出事了。一家米鋪叫人給砸了。

這下刑獄司趕緊出動人手,把人押回來一問,說是有人在這家米鋪排了三天了, 每回都沒有輪到他就賣完了。這次他特意數了,他排的是第三十七個,前一日明明賣到了五十幾號的,今天他還是半夜起來趕過來排的隊,結果剛要輪到他就說又賣完了。

他明明看到店裡還大筐的穀米,自己又不是不給錢,憑什麼不賣給自己。他心裡生氣,就把店家掛出來的“售罄”牌子摘下來扔了,又攔著不許他們關門。兩相爭執起來,許多排隊買米的也都幫著他。那家出來幾個夥計罵罵咧咧地要轟人,排隊的裡頭不少年輕氣盛的,哪裡肯吃這個虧,就打到了一處。

結果場面一亂,有人趁機往自己袋子裡裝米,餘者一看還能這麼幹,就都擁進去搶米搶面。這鋪子裡雖有幾個壯實的夥計,奈何雙拳難敵四手,哪裡攔得住。結果本來捂著不肯賣的米眼看就要被搶個精光了。

米鋪的東家看到了氣得差點沒背過去,直嚷嚷叫夥計們打那些搶米的,喊道:“打!往死裡打!國朝搶劫都是重罪!打死他們不犯法!”

裡頭人本就多,搶了米的又想多拿點兒,外頭的一看有好處拿更拼命要擠進來,這一裡一外都堵嚴實了。這頭夥計們騰出手來就拿了門閂槓、笤帚、量鬥,朝著人沒頭沒腦地打去。一時鬼哭狼嚎帶罵娘的,誰也不肯吃虧,就扭打起來。米鋪老闆一看不對,從後頭逃了出來,一邊請人去衙門報案,一邊到邊上米鋪裡求救。

等衙門的人一到,這米鋪外頭圍了許多夥計,都是邊上各家米鋪裡出來幫手的,有從鬧事的米鋪裡頭出來的人也不許他們離開。有些抱著米袋的就想結群往外頭衝,差點在外頭又打起來。看官差們來了才不得不停手,有機靈的趁機把手裡的米袋往邊上扔,反正這也說不清誰是誰的,到時候也治不了自己的罪。

當場一個個詢問,不是付了銀子買的米一律不準拿走。這又麻煩了,有的非說自己買的,米鋪裡卻沒人肯認;有的袋子裡是買的一半搶的一半,更說不明白了。

最後抓了幾個帶頭挑事的和下手重的去了衙門,有些被打傷的還想喊冤:“官爺,這米鋪老闆想殺人啊!看把我這頭上打的,都起腫包了!”

班頭當差的時候長了,看看他冷冷道:“你不進去他們能打著你?都說了不賣米了,你們又進去幹啥?要真論起來,告你們強搶財產,都得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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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本來還等著看風向的聽了這話都不吱聲了,等差役們押了人遠遠去了,才往地上啐一口罵道:“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無錢莫進來!死王八羔子,就會替有錢人撐腰!”

這裡米鋪老闆收拾了地上散落的和不知道什麼人扔下的袋子裡裝著的,最後一對數,少了兩成。鋪子的門板被砸碎了三塊塊,自家的夥計還叫衙門帶走了幾個去。心裡又氣又急,索性把鋪子裡還剩下的米麵都往船上一裝,掛出歇業的牌子,——不賣了!

抓進衙門的幾個還沒有問明白,第二天許多米鋪都沒開,尤其是小鋪子。大鋪子雖開了,門口光夥計就二十多個,個個壯實,也不曉得從前是不是當夥計的。賣米數量也減為一人一次最多只能買一斗,誰要口出怨言,立馬有夥計過來把人請走。不愛買別買。

當天就有人裹著厚襖子在米鋪門口一待,等著它第二天開門買米了。

老司長都快愁死了:“事情明明沒有這麼糟,偏偏都要往糟裡作,十個瓶子九個蓋,哪裡管得過來!”

方伯豐在那裡寫寫畫畫半天,拿了張紙出來道:“這回不是天災,丁田一年兩三熟都照舊,只是有田三成絕收。所以如今各村鎮裡自家有田地的人家手裡米糧並不缺的,那些自家沒有田地或者自家田地不夠口糧的佃戶恐怕會有些艱難。尤其是今年佃種了散花稻的這些。這塊如今已經有府裡下的明令,這政令執行到位了,這些人的難處當也能解決了。

“如此一來,就剩下鎮裡和縣城裡這些沒有地的人家了。這又得分,這裡頭有有田的那些,就算這一季種的散花稻,從前年間也必有存糧。所謂‘家無三年存糧不為家’,哪怕沒到這個數,一兩年的總有的。再有就是自家沒田地,都是買著吃的,但是銀錢不缺,這樣的人家,尋常當也有夠幾個月吃的米糧。最難的是掙工度日那些,本來就是一回只買十天半月的口糧,如今各米鋪限售,若是排隊排不上,可就真要斷炊了。”

老司長叫方伯豐拉回了思緒,點點頭道:“你這個論得很是。不錯,如今冬糧新作種子都已經種下去了,除了小河灘和浦沿,別的幾處散碎地方的這兩天也該跑完了。接下來咱們就先盯緊兩邊,一邊是花稻佃戶這邊,府衙有明令,需得趕在入冬前叫那些地主把口糧足數交給佃戶們;另一邊就是縣城和各鎮上,這得要各處亭長們配合了,不能叫人真的餓肚子啊……”

他話未完,邊上一個主管遲疑著道:“佃戶口糧那邊,府衙的政令倒是提了咱們司,本來也是該咱們的事務。可後頭那個……這、這該是大人發話才成吧。且這要論起來也是籍戶司同坊業司那邊的事務,咱們插不上手啊。”

老司長聽了一頓,嘆道:“這話也對。只是大家心裡都有點數,畢竟,只要這兩處能管好了,旁的人家不至於多難。”

方伯豐沒說話,他心裡擔心的是坊業司那邊。就如現在這般,所有的米鋪雖有米卻惜售,他們沒有抬價沒觸犯國法,拿他們沒辦法啊。要想讓衙門下令放開售賣,一則知縣老爺那裡恐怕求不出這個政令來,二來就跟之前老司長所言,只要商人們相信這米往後能賣得更貴,你強制也沒什麼大用,或者效果還會適得其反。他們有的是辦法把米藏起來,或者乾脆運到別處去賣。衙門裡可沒有這麼多人手能把這麼些商戶裡裡外外都管起來。

晚上回家,靈素把娃兒們都哄睡了,給方伯豐端了杯熱茶上來。

見方伯豐在一張大紙上密密麻麻地列算式,便問道:“米糧果然不夠了?這都打砸搶起來了!”

方伯豐又寫了兩行,嘆一聲擱下筆道:“事情原本沒有那麼嚴重,可是人心一慌,把沒那麼嚴重的事情也變嚴重了。”說著揉了揉眉心,也不管靈素看不看得懂,指著紙上道,“你看,咱們縣裡,丁田同有田差不多五五開。如今丁田都照樣收成,有田的三成多種了散花稻同辣茄。就算四成,就是總田畝數的兩成。也就是說,咱們到目前為止,比尋常年歲少收了兩成田畝的一茬。縣裡多半是三熟或者兩熟的,就按兩熟的算,相當於比尋常年歲少了一成年收。

“就一成!難道我們從前這麼些年來,都是寅吃卯糧的?多少米鋪裡三年陳五年陳的米都有!可如今一個個都相信米不夠吃了,或者往後穀米要值大價錢了!結果要吃的日夜排隊買,生怕以後買不著了;要賣的卡著賣,生怕以後價格漲上去了現在賣太多吃虧。

“然後買的看賣的這會兒就不肯賣了,更覺著非買不可了,更怕往後買不到了;賣的一看買的那麼積極,越發覺著自己手裡的米金貴了,更舍不多多賣了。就這樣,你哄我,我哄你,就鬧成這樣了。”

靈素看了那數目就放心了,笑道:“那就好了,橫豎這米糧又不會無端跑掉,他們總會知道其實穀米並不缺的。”

方伯豐揉著額頭:“這政事的難,就難在人心難測。雖最終總會真相大白的。可這過程裡呢,有的就開搶開打了,有的或者因為家裡存糧本來就不多,真排隊買不上,就得捱餓了。事情若是一個月才能鬧明白,人可經不起一個月的餓啊!唉!”

靈素經了鮮石粉的事情,曉得人多半時候都不知道自己真實的處境,也不曉得自己關心的事情的真相,常是跟著心緒走的。心緒一起來,他們看的東西就更偏頗了,只撿那些能支援自己心緒的東西認。好比鮮石粉沒證據的時候,都覺得吃著挺好,說這說那的是杞人憂天;等一說鮮石粉毒死人了,他們立馬又能從身上找出許多佐證來,說那鮮石粉確實於身子有害,自己就感覺到了哪樣哪樣。

如今是米糧沒缺那麼多,可人心覺著缺得多了;事實上並不至於鬧糧荒,但是人覺著糧荒就要來了或者已經來了。怎麼才能叫他們相信事情沒那麼糟呢?

方伯豐說完又顧自己奮筆疾書起來,靈素問他:“你寫這麼大張準備幹嗎?”

方伯豐答道:“我這都是實打實的數,寫好了明兒叫人抄錄了幾處佈告欄裡都貼上,每處派一兩個人講講,好叫他們知道知道實情,別被勢頭牽著鼻子走。”

“還能做點什麼呢?”靈素使勁琢磨。

沒兩天,在方伯豐帶著農務司的人挨鎮挨村督行府衙政令的時候,米市街上多了一個不起眼的小米鋪,就一間門臉。只掛了個旗子,也沒開過門,也沒什麼人注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