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學霸之死（11）
大家按名次先後走出了教室排隊, 等著重新選座。聞嬌是最後一個走出教室的。一時間,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大都冰冷中帶著譏諷。
唯獨聞禹銘和慕翰不一樣。
聞禹銘看向她的目光, 充斥著強勢的庇護意味。慕翰則要平靜得多了，大概在他的字典裡，考出聞嬌這樣的成績, 並不算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只要聞嬌一點頭, 他就能為她解決。
周圍的人也察覺到了聞禹銘和慕翰截然不同的反應。
大家心底一邊嫉妒聞嬌有個便宜好哥哥的同時, 又忍不住心下譏笑。還真以為聞嬌和學神在一起了呢, 但現在學神神色平靜，哪有半點心疼的意思？
現在她又拿了個倒數第一，估計學神心底也正覺得丟臉呢。
廢物, 是不會有人喜歡的。
頂多靠著皮囊，給人做個玩具, 做個寵物罷了。
“好了, 從第一名開始選座。”班主任的聲音再次響起。
慕翰當先走進了教室, 只不過在進教室的時候，他忍不住回了下頭。可聞嬌離他實在太遠了，她站在隊伍的最末, 身形嬌小，被其餘人擋了個嚴嚴實實。
慕翰悄然皺了下眉，但眉心很快就又舒展開了。
這一次……她還會選擇做他的同桌嗎？
聞嬌是他見過的最難捉摸的人。
她的身上，沒有任何規律和科學依據可言。她行事好像都是隨心所欲的, 高興時是一個模樣，不高興時是一個模樣，懶怠時又是另一個模樣。
慕翰還是走到了原位置上坐下。
他對著草稿紙，畫圖。
【聞嬌選擇繼續做同桌的機率】
慕翰在旁邊打了個一個大大的問號。
【聞嬌選擇不做同桌後的喜新厭舊移情別戀的機率】
慕翰頓了頓，又在旁邊畫了個問號。
他一個都猜不透。
慕翰感覺到了一點兒挫敗。
隨著落座的人越來越多，大家看好戲的姿態越來越明顯。
聞嬌很快作為最後一個人進入到了教室內，被所有人盯住的那種感覺又來了。
聞嬌慢吞吞地往前走。
除了慕翰身邊的位置，還有講臺左右，以及教室最後一排角落裡的位置是空著的。
最後一排過去是有人坐的，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位置上的人就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聞嬌的目光輕輕掠過那些位置，然後走過了慕翰的身邊。
慕翰驟然間渾身一緊，他低低出聲：“這次考了最後一名沒關係，我給你補課。”
周圍悄然豎起耳朵的人，猛地一頓。
……哈？？？
學神還要屈尊給她補課？
不少人怒瞪著聞嬌的方向，好像她搶走了什麼原本屬於他們的東西。
如果不是顧忌著聞禹銘的話，也許他們的目光會更恨不得將聞嬌撕碎一般。
然後聞嬌就在他們的怒視之下，從慕翰的身邊越過，繞了一圈兒，最後落在了講臺旁的位置上。
這個位置離老師最近，平時沒什麼人樂意選。
眾人一愣，隨即心底諷刺地笑出了聲。現在知道離慕翰遠一點了？現在知道坐講臺旁去了？坐那麼近也沒有用，她的成績依舊不會有提升。如果能學好的話，以聞家的資源，不是早就能讓她學好了嗎？
班主任看著聞嬌落座，臉上的表情也有點驚訝。
在他們看來，聞嬌的任何舉動，都無疑是井底之蛙最後的掙扎。
一時間，沒有誰注意到慕翰低下頭，愣愣地盯著自己的手指看了會兒。
剛才他的手已經不自覺地伸了出去，但最後卻只撈著了空氣。
她不和他坐了。
慕翰這會兒就跟是，小學生天天約著下課一塊兒上廁所，結果突然有一天別的小朋友不帶他一塊兒了的感覺差不多。
像是一根刺扎進了慕翰的心底，他想不明白原因，鑽研精神就讓他忍不住翻來覆去地想，一想就想到了放學。
聞嬌收拾好書包，聞禹銘伸手拿了過去。
他環視一圈兒。
眾人一下想到了那天他將人踹翻，踩在腳底下的樣子，頓時都識趣地收了收目光，不再明目張膽地打量聞嬌。
“走吧，先回家。”聞禹銘說著，動作熟練地將書包甩到了自己肩上背好。
聞嬌點頭跟了上去。
一班放學了，其他班級當然也一樣放學了。
當聞嬌跟著聞禹銘走出的那一剎，又有無數冰冷帶著譏諷的目光落在了聞嬌的身上。
聞禹銘眉頭一皺，眼底戾氣浮動。
他放下書包，脫下外套。
聞嬌眼前驟然一黑，被聞禹銘寬大的校服外套罩了個嚴嚴實實。
聞禹銘將她的脖子一摟，身形嬌小的聞嬌就整個窩進了他的懷裡。
聞禹銘右手撈起書包，左手夾著聞嬌，就這麼下了教學樓。
慕翰緩步從教室裡走出去，他站在欄杆邊上，朝樓下看去，看著聞禹銘帶著聞嬌走遠。
慕翰心底驟然間浮現了一點怪異的感覺。
身邊陸陸續續有人走出來，慕翰聽見有人不快地出聲：“聞少倒是把她護得緊，以前也沒發現他們關係有這麼好啊。”
慕翰心底那點怪異的感覺頓時加深了。
怎麼都沒人議論他和聞嬌？
好像他和聞嬌說話，發微信，給她上課睡覺的小枕頭，都是偷偷摸摸在地下進行的一樣，完全比不得聞禹銘。
慕翰心裡嚴重失衡了。
【任務2：讓慕翰愛上你】
【完成度：5/12】
……
另一頭，聞禹銘的表情卻輕快了不少。
聞嬌這次沒和慕翰坐一塊兒了，是不是說明他給聞嬌看的法制欄目起到作用了？
很好，今晚再來兩個法制影片，進行一下鞏固！
聞禹銘抿了下唇：“這次成績你不用放在心上。”
“唔。”
“學不好就算了。”
雖然麻煩了點。
聞禹銘心想。
但這種被聞嬌需要的感覺，也讓聞禹銘有種別樣的滿足感。
聞禹銘面上湧現了一點笑意，他抬手掐了一把聞嬌的臉頰，看著聞嬌，更有種要好好保護她的衝動。
少年人，總是滿腔熱血的。
外界越是險難險阻，反而越是堅定他的保護心態。
聞嬌勾了勾唇角。
第二天，聞嬌照常和聞禹銘一起到學校上課。
聞嬌一下子從慕翰身邊的位置，轉移到了他的視線前方。
只要他抬頭看向老師，或者看向黑板，視線都會在第一時間先被聞嬌抓住。
他看著她染得紫藍的長髮，看著她撐著下巴，微微歪頭時露出的一點纖細脖頸。
哪怕慕翰不想去看，她也會隨時進入到他的視線之中。
而她卻一次也沒回過頭。
她偶爾還是會趴著睡覺，老師不會理會。但沒有了他給遞枕頭，她有時候睡醒，就會歪著頭揉脖子。
又扭著脖子了嗎？
慕翰連問都沒法問她。
而越是不知道，慕翰心裡那根刺就扎得更深了，擾得他看不進去書，做不下去題。老師在課桌前晃動的身影，都無形中給他增添幾分煩躁。
他又一次失衡了。
【任務2：讓慕翰愛上你】
【完成度：6/12】
慕翰的進度條默默往前滾的時候，下課鈴打響了。
班主任站在講臺上，垂著眼皮宣佈：“下一次測驗，在下個月的五號。”
等班主任離開，聞嬌就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然後往廁所的方向走去。
夏辛穎衝旁邊的人輕點了一下頭，然後她們就跟了上去。
聞嬌剛走到女廁所門口的時候，她就瞥見了一角裙襬。
聞嬌步子一頓，猛地往旁邊一躲。
一盆水潑了出來，正好將夏辛穎澆個正著。
夏辛穎臉都綠了：“……聞嬌！”
廁所裡的人也嚇了一跳，連忙跑了出來：“對，對不起。我沒看見是夏小姐。對不起，對不起……”
她們恨恨地瞪了聞嬌一眼，然後繼續神色惴惴地和夏辛穎道歉，有個女生眼圈還紅了，雙腿瑟瑟發抖，隨時要給夏辛穎跪下來一樣。
“要你們有什麼用？眼瞎了嗎？”夏辛穎尖叫著斥罵出聲。
她身邊的跟班，連忙掏出紙巾給她擦水。
其餘人聽見夏辛穎這句話，頓時如同被戳中了死穴，瑟瑟發抖得更加厲害。竟然還真都跪了下來，低聲哀求：“我們是想教訓聞嬌。我們真不是故意的，夏小姐原諒我們吧……”
聞嬌絲毫沒有裹在風暴中心的擔憂之色。
她輕聲一笑：“將人和人，粗暴地劃分為有用和沒用。沒用的人，學業、家庭、生活，乃至是生命，都岌岌可危。卻還要想辦法將頭低得更低，下跪求饒，主動將自己交付給別人來處置。你們不覺得這樣可悲嗎？”
經過這麼幾天下來，聞嬌已經差不多弄清楚了這個世界的規則。
在進入國家停滯發展不前的時代之後，社會對於人才的需求變得越來越大。全世界都開始了推行精英教育。
如前臺、打字員、文員一類毫無技術含量，隨時可以被替代的工作被智慧科技徹底取締。
擔任這些工作的人們，或者將來只能擔任這些工作的人，他們都失去了存活的意義。
而原身，得益於有個聞家在背後頂著，有聞家負責一切，這才得以正常生活到現在。
夏辛穎的出身優越，成績優秀。
在這些人面前，她就是有用的，而這些人，則會害怕被打上沒用的標籤。
聞嬌甚至懷疑，越是有用的人，也就是說精英一類的人物，他們手中會掌握著某種了不得的特權。而國家對於他們的庇佑，也會是相當大的。
如果將這個學校看作一個小型社會，那麼此刻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就是慕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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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次是聞禹銘。
再其次是夏辛穎……
在這裡，“有用的人”就成為了一種資源。
誰將這種資源把握在手裡，誰就能獲得無上的地位權勢。
而和慕翰走近的聞嬌，就是在以一個“沒用的人”的身份，去和所有人搶奪資源。
他們又怎麼能不恨她？
夏辛穎聽見聞嬌的話，冷笑出聲：“廢物，當然只配得到這樣的待遇。……你也是一樣。聞禹銘護不了你多久的。你蓄意接近慕翰，妄圖改變命運。監視廳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廢物和精英，是不能混淆在一塊兒的。如果你聰明點，早早離慕翰遠一些，那麼聞家或許還能繼續養著你，又或者只是送你去中轉廠。但現在一切都遲了，不出一週，監視廳的人就會帶走你……等著你的，只有回收廠了。”
聞禹銘的聲音突然在不遠處響起：“怎麼去了這麼久？快上課了。”
所有人不由回頭看過去，就見聞禹銘目光陰沉沉地掃過了她們。
夏辛穎立馬一癟嘴：“銘哥，我讓聞嬌潑了一身水。”
聞禹銘卻不理她，只朝聞嬌伸出了手：“過來。”
聞嬌抿唇笑了下：“嗯。”
她慢慢朝聞禹銘走過去，然後抬頭看了一眼天空。
不知道這個世界能不能被玩崩壞？
聞禹銘把聞嬌帶走了，其他人當然不敢攔。夏辛穎臉色難看，也沒法和聞禹銘鬧，只能忿忿地先離開了，之後的課也不上了。
這廂慕翰看著聞禹銘和聞嬌一塊兒走進來，不由又是一怔。
聞禹銘很快和聞嬌分開，坐回了各自的位置。
慕翰心底正感覺到不自覺焦躁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
是聞嬌發來的微信。
【你去過中轉廠和回收廠嗎？】
慕翰沒去過。
但是……
【你要去，我可以帶你去。】
慕翰想也不想就飛快地回覆了。
聞嬌接著敲手機鍵盤：【可是我哥不讓我和你一起去。怎麼辦？】
慕翰眉頭一擰，又飛快地鬆開。
他一下就想到了這幾天，聞禹銘總摟著聞嬌離開的身影。
那種焦躁的感覺又一次不自覺地加深了。
慕翰略作停頓：【我們現在就走。】
聞嬌：【現在？】
慕翰：【逃課。】
從來沒打過這兩個字，也沒幹過這回事的慕翰，在發出訊息之後，身體裡的血液竟然沸騰了起來。
聞嬌勾唇笑了下：【好，那你先走，在校門外那家烤魚店的門口等我。】
慕翰攥緊了手機：【好。】
雖然這一次還是偷偷摸摸的，但和別的偷偷摸摸又不一樣。
慕翰心底的焦躁減了三分。
他就在這個時候將手機放入兜中，突然站起了身。
講臺上的老師一愣。
連臺下的同學也都是一愣。
他們愣愣地看著慕翰走到教室門口，說：“我離開一下。”
老師愣愣點頭：“好、好的。”完全沒有要阻攔的意思。
慕翰的優秀就是他的通行證。
這些老師和他比起來，身上的價值都要低得多。
慕翰離開教室，順利出了校門，這一等就是半個小時。
但他奇異地並不緊張，也並不生氣。他默默地站在那裡，極有耐心地等待著。中途店老板都出來了好幾次，招呼他進去坐下休息，都被慕翰拒絕了。
太陽掛在當空，陽光炙烤得稍微有點熱，但慕翰覺得這種感覺並不糟。相反，這種新奇的感覺，還讓他感覺到了一點輕鬆和愉悅。
連等待，都變得有滋味兒起來了。
半個小時後，聞嬌以上廁所為藉口，離開了教室。
老師同樣沒有管她。
因為她身上已經沒有被管的價值了。
聞嬌走出教學樓，爬上了學校的圍牆。
圍牆的正對面就是那家烤魚店。
聞嬌騎在牆頭，衝慕翰勾了勾手指：“過來接我呀！”
慕翰本能地就順從了她的指令，想也不想就邁動步子，走到了圍牆下，然後朝聞嬌張開了雙臂。
他沒有問她為什麼不走校門。
他只是仰頭看著聞嬌的面容，看著她圓圓的眼眸，豐潤的唇，挺翹的鼻子……這是慕翰頭一回做這樣的事。
他的腎上腺素剎那之間飆升了上去，他的心跳又變快了。
聞嬌蹬了一腳牆，然後直直扎進了慕翰的懷裡。
慕翰調整好了角度，算好了力道，穩穩當當地接住了她。
軟。
輕。
腰也好細。
【任務2：讓慕翰愛上你】
【完成度：7/12】
剎那間，慕翰完全忘記了要放開她。
“我們走吧。”聞嬌的聲音把他拉回了現實。
“嗯。”慕翰低低應聲，這才輕輕放下她，然後抬手招下了一輛車。
司機聽見他報出的地址，驚異甚至驚恐地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也不敢多問，一腳踩下油門就朝前開去了。
足足一個小時後，聞嬌才站在了中轉廠的門口。
而緊挨著的中轉廠的，就是回收廠。
兩個大門緊靠，門口有站崗挎槍的人，門內一點聲音都沒有透出來。
因為安置在郊外的緣故，這裡安靜極了。
安靜得甚至有點毛骨悚然。
就在這時，剛好有一輛大卡車開了過來。
卡車通體被漆成黑色，從烈日之下緩緩駛來，像是一隻會吃人的大怪獸。
卡車停穩，廂門開啟，裡面跳下來幾個扛著槍的人。
隨後下來的則是一些有老有少的人，他們大都神色惶惶不安，本能地想要自己蜷縮起來。
扛槍的人將他們分作兩列，一列跟著走入了中轉廠，一列跟著走入了回收廠。
進入回收廠的人，他們幾乎是被扭送進去的。
在快要跨過那道門的時候，聞嬌聽見了一聲淒厲的叫聲，但也就只有那麼一聲。更多的則是絕望到趨於麻木的沉默。
他們不是第一撥送來這裡的人，也不會是最後一撥。
聞嬌突然出聲：“他們為什麼要進這裡呢？”
慕翰有些驚訝於她怎麼連這都不知道，但他還是出聲為她解答了：“所有人從一生下來，就會接受監控，接受評測。他們在一次又一次的評測中，最終會得出“有用”還是“沒用”的評價，最後被打上‘廢物’標籤的人，他們的家庭一部分會願意為他們支付大筆金額，負責看管和養著他們，更大一部分則會為了不受拖累，而主動和他們斷絕關系，他們將不再享受到社會的任何福利，徹底被剝離出這個社會。他們其中稍有個性和自我特色的人，或許會被送往中轉廠，接受改造，等待下一次的評測。這是他們最後的機會。而那些既沒有用處，又毫無個性可言，甚至是懦弱，精神層面糟糕的人，會被直接送進回收廠。”
和聞嬌推測的一模一樣。
聞嬌低聲問：“我能進去看看嗎？”
慕翰點頭，帶著聞嬌走到了回收廠的門口。
門口挎槍的人立刻攔下了他們。
而在慕翰出示了學生證之後，他們毫無條件地將兩人放了進去。
回收廠很大。
“按照相關資料，回收廠被分為兩個區域。一個區域負責拆解，一個區域負責焚化。”
“拆解？”
“嗯，留下他們身上最後有用的部分。比如心臟、骨髓、血液等……”
“一定要焚化嗎？”
慕翰的神色平淡，用無比自然的口吻道：“當然。廢物，就是垃圾。他們的存在，不僅無法做出任何貢獻，反而還會消耗大量的地球資源。這是可恥的浪費行為。拆解之後進行焚化，是最安全環保的行為。”
“……和處理垃圾沒什麼兩樣。”聞嬌喃喃介面。
這是一個什麼樣扭曲又怪異的世界？
“你不會這樣。”慕翰突然扭頭看著她，認真地說：“我不讓。”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更了五千七嘿！
現在晚上寫不完，我一般就直接去睡覺了咳咳。大家看晚上12點左右等不到，就不用等我，我第二天會補。因為傷口一直沒長好，現在不敢熬夜，哪怕睡不著，都得多休息來著。晚安鴨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