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你們小倆口要耍花腔就等著回家去。我現在沒心思聽你們說這些扭扭捏捏的話。”徐老太皺著眉，每當嚴肅的時候，她的神情就會透露出一股深深的不耐。
在溫瀾的記憶中，她似乎從未見過徐老太和顏悅色的樣子。哦——不對，或許在很久之前，她見過徐老太揉著她腦袋笑眯眯的模樣。
那個時候，霍家尚未出事，而溫家的生意也上了軌道。兩家人走得很近，經常會聚在一塊去，那個時候的徐老太曾試過摸著溫瀾的頭，溫柔地說，“你們家瀾瀾真是個乖巧的女孩。我也喜歡女孩，只可惜生了兩個兒子。”
是啊，女孩是貼心小棉襖啊。那個時候的溫瀾紅著臉聽著徐老太的誇獎，卻沒想到，若干年後，老太太卻像是變了個人。
溫瀾至今都不明白，為什麼那個曾笑著誇她乖巧的老太太這會兒變成了這副模樣，彷彿她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都是不懂事的，都是無事生非的。難道就是因為她嫁給了霍容景嗎？溫瀾不明白。
或許時光追溯到很久很久之前，那個時候的老太太也是從未真心喜歡過她的。當時老太太只不過是對著她的父母說一句客套話而已，無關痛癢。
這樣一想，溫瀾的心情會好很多。因為這表示，現在她們之間的婆媳關系落到如此天地，並不是因為她的問題。
“奶奶，我累了。”霍司年嘆了氣。
老太太對溫瀾的針對，早就已經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溫瀾早已習慣了這樣被人對待，可他卻仍未習慣。有時候霍司年會想，若是當初將她娶進家門的是他，或許現在溫瀾在霍家的處境就不至於這麼糟糕了。
至少，當老太太對溫瀾疾言厲色的時候，他會站在溫瀾身邊，而不是像霍容景那樣，像一座冰山，屹立不倒。
“你累了就先回去。”對霍司年說話的老太太語氣並不那麼糟糕。
頓了頓，她拿起了沙發上的家法棍在手上慢慢吞吞地敲著，一下又一下，動作很輕，可這聲音卻落在了溫瀾的心底，很沉。
徐老太似是鐵了心想要懲治她一番了，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她並不覺得可怕，只覺得心寒。
“溫瀾，你別怪我。只是一直以來，我們霍家的傳統便是如此，若是我不這樣做，只怕老祖宗和容景的爸會怪罪我。”徐老太開口，她的聲音有些低沉，略帶沙啞，如地窖裡滲人的召喚，將溫瀾帶入一個神秘的國度。
在這個國度裡，所有的是非黑白都是不管用的，因為這裡的人從來都不會明辨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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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想這麼做？”溫瀾仰起臉，冷冷地問。
她知道這是錯的，所以她不能垂下眼，小心翼翼地向他們投降。人性是可怖的，當你低了一次頭，那麼下一回你堅定地為自己做抗爭的時候，所有的人都會覺得你變了。
她變了嗎？溫瀾在心底苦笑。她的確是變了，變得卑微，變得怯懦。
“小懲大誡而已。這家法棍打在手心有點疼，不過也沒什麼，忍一忍就好了。”徐老太面無表情地看著溫瀾，語氣不容置喙。
“我不接受。”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溫瀾堅定不移道。
霍司年一愣。
他記得溫瀾似乎很少用這樣的語氣對老太太說話，即便是到了他認為最難忍受的時候，她都還是默不作聲，一臉無所謂的表情。霍司年對溫瀾的表現只有一個想法，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其實老太太這人，本來就是吃硬不吃軟的，你若是越表現出自己怯生生的一面，她便越會大張旗鼓地欺負你，這一點，霍司年並不是沒有對溫瀾說過。
可是沒想到，過去從不示弱的溫瀾卻只是笑眯眯地擺擺手，“你奶奶年紀大了，我跟她計較什麼？她愛教訓我，就隨她去吧，我的耳朵有特殊能力，最會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或許正是這樣的樂觀，才使得她一路走來，從不真的向任何人求饒。
慢慢地，霍司年也開始習慣了。他習慣了在老太太面前總是唯唯諾諾的溫瀾，他想，或許她這樣的做法是對的，因為只有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老太太才不會將怒氣持續太長時間。
可是沒想到，此時此刻的溫瀾，卻學會了反抗。
“你不接受？”徐老太最討厭別人逆著自己的心意，她攤開手掌，重重地拍著茶几，“你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說這四個字？”
溫瀾笑了笑，“媽，我做錯了什麼？就因為那些無良記者拍了一些照片，編了些與事實不符的內容，就得讓我為這樣的做法買單嗎？”
靜下心來，溫瀾決定為自己據理力爭。
老太太的論據本來就是站不住腳的，但是此時，她卻為溫瀾難得的反抗而怒不可遏。
“你沒錯？”徐老太深吸了一口氣，壓抑著自己的怒氣冷聲道，“如果今天我沒有在那些不堪入目的報道登出前攔下了照片，那麼明天的這個時候，你，我的兒子，我的孫子，你們三個人都將被人指指點點。溫瀾，你丟得起這個人，我丟不起，我們霍氏也丟不起。如果你是一個懂得禮義廉恥的女孩，就應該承認自己的錯誤。”眉心深鎖，徐老太臉上的皺紋如溝壑一般深，她沉著聲音重複道，“把手伸出來。”
真是笑話。
溫瀾忍不住笑出聲來。
蘇若雨咽了咽口水，直直地盯著溫瀾，彷彿眼前的這一場好戲她實在是不捨得錯過。每一個場景都是這樣引人入勝，她怎麼能放過這些個細節？
這是一個誰都不能全身而退的遊戲。在場的所有人，除了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因為這一段並不明朗的關係而身心俱疲。
他們都應該為此而感到疲累，除了她。
蘇若雨在心底笑了笑，她靜靜地等著，等著溫瀾惹得徐老太更加生氣，等著徐老太對溫瀾的存在更加咬牙切齒。
到時候，她便可以坐享漁翁之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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