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在前世，異傳志怪的記載中也不乏填海移山的傳說。
山峰雋秀，玲瓏清麗，便經常傳聞仙女化石的說法，引申出諸如仙女峰、女神峰、美人峰之類的名稱。
山勢起伏，則多冠以獸名，頂峰高聳被想象成頭背，低窪蜿蜒處形容為腰尾，也就有了臥龍伏虎象鼻之類的山名，甚至由於山體複雜，更有三龍五虎之類組隊出現。
這些景象大多都是地殼運動導致的異象，而後經人雕琢加工，便留給世人一個鬼斧神工的奇觀異景。
馬瑞之前以為這無量山恢弘的山門多半是塌方的山體加工而成，也就是規模龐大一些的懸崖峭壁罷了，未曾想，居然是人工所致，而且聽起來以一人之力完成。
“祖師爺何等威能！開闢山門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李玉侃侃而談，面色倨傲，神情慷慨，有這樣的祖師爺，儼然讓無量山門徒們與有榮焉。
“無量山祖師爺是誰啊？”馬瑞不恰時宜地問了一句。
李玉原本溫文爾雅平和淡然的神色忽然崩塌，好似吃飯時發現飯裡有只死蒼蠅一般，想吐吐不出，再吃也吃不下，雙眉緊鎖，苦不堪言。
這世道，居然還有人不知道無量山祖師爺！
本來李玉提到祖師爺，只是為了找一個毋庸置疑不會產生矛盾的共同話題，好拉進雙方的關係，畢竟其他話題可能會引來觀點爭執，引發雙方意見不合。
祖師爺的事蹟，早已傳遍整個啟源大陸，從路邊幼童的兒歌，到說書唱戲的劇本，都不乏這位神仙似的大人物身影，而且一概都是光輝燦爛的正面形象，說婦孺皆知名揚天下一點也不為過。
萬沒想到，今天遇到個怪胎，也不知是從哪個邊角旮旯跑出來的野小子，居然連祖師爺都不認識！
“他……他老人家的名諱，你還是自己去查吧！”李玉忽然心生一股無力感，這種事未曾預料，也不知該如何應對，想來由自己敘述一些兒歌故事或者戲說傳言不太合適，也懶得和馬瑞細聊，搖搖頭表示不願再開口。
馬瑞倒也識得臉色，明白自己這是把天聊死了，略有尷尬之餘，尋思換個話題，隨口問道：“您的飛劍不錯，可有名號？”
其實馬瑞哪懂什麼法寶好壞，只覺得能飛，看起來與尋常長劍還有點不一樣，便評價了一句“不錯”。
放在以往，有人當面誇讚自家法寶，主人自然要客氣客氣，或是投桃報李吹捧對方一番，或是洋洋灑灑詳細介紹介紹明細。可是眼前這小子連祖師爺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麼會知道自家法寶的妙處？不過是枉費舌尖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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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玉眨巴眨巴眼，無意詳談也不用謙虛，敷衍道：“青鯉，家傳神兵。”
話不投機半句多，李玉甚至在暗自感嘆，師父他老人家確實是糊塗了，眼光有問題。
馬瑞有點憤憤不平，誰都會有知識盲點，看不慣就知會一聲好了，有必要這麼甩臉色麼！
不過考慮到目前還站在人家的法寶兵刃上，雖然摔下去未必會死，但摔個半身不遂也不好過，還是按奈住了心中的不滿。
兩人一路無話，飛劍提速直插擎天山門之間。
此刻馬瑞也不好意思再開口要求減速，只能憋著胸膛一股熱氣，強撐著面對眼前不斷放大的山門。
山峰之間的狹窄縫隙漸漸在眼前擴張，陡峭崖壁上光滑的岩石剖面反射出淡淡的光澤，看起來像是精心打磨過。
從空中俯視，依稀可見地面之上，入口之處人頭攢動，似乎頗為熱鬧。
看李玉的架勢，大概打算直接穿過山峰之間的通道，並沒有減速的跡象。
不過還未抵達山前，兩道拖著殘影的黑衣護衛便迎了過來。
一人腳踩暗灰色闊劍，沉穩凝重，一人雙腳各踏著兩柄相似的茭白短劍，肅然挺立，攔住了前方去路。
兩人體型輪廓和衣物倒是無甚區別，烏黑輕甲罩著黑色內襯，配上看誰都像欠自己錢的表情，給人一種壓抑沉悶的感覺。
“李洞主請留步！”踩闊劍者敷衍地拱了拱手，雖然用上了請字，但語氣生硬，臉上更沒有謙和之色，一副公事公辦的官腔：“奉掌門令，中垣提高防備等級，所有人必須經審查方可入內。”
“什麼時候開始的？”李玉剛才路上就挺鬱悶，如今到了自家門前還被攔下來，心情更不爽了，眼神透著不耐，語氣略帶煩躁：“我怎麼不知道？”
“那麼現在您知道了，自午時三刻起，立即執行。”說著話，黑衣護衛已經調轉劍鋒，順手一指山門人群處：“兩位請吧！”
李玉暗中咬牙繃起腮幫，深吸一口氣強壓怒火，才喟嘆著搖搖頭，劍尖垂下，跟隨兩人直衝下落。
清規院在中垣地位特殊，雖然名義上和其他院系同級，但實際上作為管理者存在，傳遞來自無量山統治核心——上垣的意志和命令，地位儼然要比其他院系高出一頭。
即便李玉身為中垣院長級，在清規院這些普通弟子眼中也不見得高不可攀，更何況有掌門令撐腰，頓時底氣十足，吃定了李玉不會，也不敢有抵抗之舉。
“聽起來，你和清規院關係很不好？”馬瑞看出些端倪，眼看前方二人已然落地，轉頭悄聲問李玉道。
“我和李正的關係不是很明顯麼？”青鯉劍貼著地面停下，李玉從容走下，微微聳肩，無所謂地笑道：“清規院可團結著呢！”
馬瑞輕聲悄悄問，李玉卻毫無顧慮回答，似乎本就為了說給清規院那兩人聽。
不過此刻無量山門之前一片喧囂吵鬧，那兩人頭也不回繼續巡視去了，也不知道聽到沒有。
之前馬瑞還感嘆過無量山中垣的檢查不如下垣嚴格，今天就給馬瑞重新上了一課。
任何人入內都必須持有通行證——也就是那根銀色的金屬管。
光有通行憑證還不行，現在必須詳細記錄自何處來，去往何處，所為何事。
這些還不算完，最後必須表明是否必要在這兩天進入——也就是說，如果事不急，哪怕有完整通行手續，也得等兩天再進門。
怪不得如今山門口圍著這麼多人，畢竟這種是否著急，是否必要的評定非常依靠主觀意見，也許行人覺得重要，但清規院覺得不必要，難免產生扯皮之事，導致進出口一片混亂，山門堪比鬧市。
馬瑞很不理解這種限制，覺得這些規定簡直是用屁股想出來的主意，根本沒有可執行性，給予清規院的量裁權太大，沒有統一標準也沒有令人信服的話語人，徒增不必要的麻煩。
眼看前方還有數百人的隊伍，馬瑞難免有些心急，畢竟要去追趕柳隱，這麼排隊下去何時才能到頭？
“你在幹什麼？”李玉收起青鯉劍，整理整理被吹亂的髮髻和衣袖，往前走兩步，又回頭看看馬瑞。
“嗯？”馬瑞心中一喜：“你還能插隊？”
“你覺得他們會讓我插隊？”李玉眯起眼反問，似乎馬瑞愚蠢的問題有些燻眼睛。
“那……”馬瑞尷尬地收回興奮的神采，暗歎自己犯傻。以清規院和李玉的關係，能秉公處理就算不錯，插隊走後門簡直痴心妄想。
“小妹她們就在前面排隊呢。”李玉嘴巴一努，下巴指向一輛再普通不過的馬車，語氣倒是十分篤定：“你去解釋清楚就行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