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喂！”坐南朝北的看臺上，東方掌門來回踱步，如喪考妣的表情透著滑稽，捶胸頓足的樣子好似悲傷過度，不過尖銳的聲音中能聽出心裡有一點亢奮，驚乍乍地呼喊道：“要我說，花澗派未免欺人太甚！還把我們東林河洲放在眼裡嗎？”
說著話，眼睛直勾勾盯著默不作聲的段瑜，似乎想從那張淡然的臉上看出緊張和慌亂。
不過段瑜面色毫無波瀾，依舊掛著雲淡風氣的微笑，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讓東方掌門略感不爽。
這番慷慨之言倒是引起了許多正派人士的共鳴，一幫人湧到看臺邊大聲呵斥花澗派使用妖術，唾棄這種奴役人性之舉。
臨時搭建的看臺，周邊甚至沒有護欄，但彷彿有一條看不見的界限，把這些義憤填膺的抗議者嚴格約束在了範圍之內。嘴上雖然罵得激烈無比，不過沒有人敢逾越一步。
“這位馬閣主真讓我們大開眼界啊！”南宮泰端起僕人遞來的茶水，不緊不慢聞香輕抿一口，看著亂哄哄的人群，悠悠冷笑道：“段副閣主，這一趟回去可以就任新閣主了吧？”
與蒼雲道觀親近的勢力發出一陣鬨笑，事到如今，任誰都能看出來場中這位馬閣主不過是個幌子，實力低微得令人發笑。
雖然這個幌子的生死並不會造成什麼實質性的影響，但看到段瑜吃癟還是能讓很多人感到歡樂。
終於，瑤光坐不住了，猛然站起身，似乎打算衝進龍淵湖中。
“坐下！”段瑜一把扯住自己的師妹，臉上依舊平淡不驚，輕聲道：“你救不了他。”
轉過眼，發現瑤光的濃妝已被淚水衝得暈染如山水畫，斷斷續續哽咽道：“可是，他……”
“太白天尊沒有開口，說明無量山默許了。”段瑜看了一眼淵兮臺，聲音也柔和了幾分，安慰道：“事已至此，只當他是個過客吧。”
瑤光捂住嘴，企圖掩飾自己的哭聲，痛苦地閉上眼，不忍再看悲涼的結局。
毫無疑問，馬瑞已經被判了死刑——即便他還能呼吸，但結局比死亡更悲慘，以後只是一具行屍走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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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馬瑞確實陷入了一個怪異的境地。
耳邊似乎有輕柔的呢喃催眠，眼睛雖然睜著，卻不能視物，有一團抹不開的黑霧擋在眼前，陣陣睡意如潮水湧上腦袋，意識愈發模糊。
可是全身上下的血液彷彿過電了一般，身體各個角落傳來錐心刺骨的疼痛，比剛才那一記狠摔還要猛烈持久，讓馬瑞無法安然入睡，若不是昏昏沉沉口不能言，此刻估計會痛叫出聲。
馬瑞沒見識過如此詭異的功法，但從“勾魂”二字多少還是能猜出點端倪，大致知道這是類似“醉花陰”的花道迷魂功法，只不過檔次和難度顯然提升了不止一個層次。
面對之前那些蠱惑人心的功法或是迷藥，七竅玲瓏心只需輕描淡寫地散逸提神醒腦的清涼感。現在面對花道五十九，單靠振奮精神看來不足以應付，全身刺痛感成了保持神智清醒的良方，令馬瑞苦不堪言。
同樣不好受的也包括已經快要筋疲力盡的洛櫻。
先不說消耗這些貴重的材料時有多麼心疼，單說越階施展花道五十九給身體帶來的巨大負擔，就足以讓洛櫻為自己的衝動感到後悔。
擊敗袁尚並打趴馬瑞，加起來也沒有消耗掉洛櫻體內一成靈氣，只是追著丟丟暗器罷了，最多只能算些體力活。
可是從施展花道五十九開始，不足半刻鐘的工夫，體內剩餘的九成靈氣如開閘洩洪般傾瀉而出，到現在已經無力為繼。
而目標雙目之中依舊沒有出現迷茫、呆滯、亦或是徹底暈厥，反而時而透露痛苦，時而又憤怒冒火，也就代表著勾魂功法仍未起效。
這種情況該怎麼辦？洛櫻陷入了兩難的境地。
繼續施展功法，就代表著需要補充靈氣，預示著繼續投入。能夠即時轉化為自身靈氣的靈藥價值不菲，乾坤戒裡的存貨也並不充裕，按照這種程度的消耗，全部吃完未必能堅持太久。
但如果放棄施展，及時止損，那麼之前投入的材料註定灰飛煙滅，全部浪費。更為關鍵的是顏面上的折損，聲勢驚人的花道功法無功而返，如畫蛇添足一般成了笑柄，對於洛櫻，對於花澗派都是難堪的窘境。
心頭權衡再三，最終洛櫻還是一咬牙，手裡翻出一顆散發著蒸騰熱氣，好似冒火的丹紅藥丸，張口就要吞服。
“唉……”
耳邊忽然響起一聲飽經滄桑的輕嘆，洛櫻猛地發現身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影，當即嚇得渾身寒毛豎立，暗叫這等身法未免太過恐怖！
“不是你的問題，這裡交給我吧。”悅耳的聲音略顯平淡，語氣透著幾分無奈，催促道：“快去和姐妹們集合，我們要離開了。”
待洛櫻渙散的瞳孔重新對焦，發現身邊竟然是本派門主百花神女，此刻與自己並肩而立，同樣俯視腳下的少年，眼神複雜臉色多變。
“我——”
還沒來得及思考為何神女出現在自己身邊，洛櫻剛要開口詢問，便感覺身體被一陣強風裹挾著飛了出去，待視線重新穩定，已經站在了花澗派弟子所處的看臺之上。
而此時，本該站在淵兮高臺上觀禮的六位宮主已經全部回到看臺，以陣法站位將花澗派年輕弟子包圍在中心，各個面色肅穆，看起來如臨大敵。
“神女閣下！”一道威嚴剛正的聲音如炸雷般響徹湖面，淵兮臺上不知何時出現了濃重迷霧，一道金色身影從中緩緩升起，無量山掌門趙銘闕發須飄飛，衣袂鼓風，渾身上下散發著恐怖的氣息，朗聲喝道：“我無量山以禮相待，未曾敢有一絲怠慢，貴派不辭而別又是何意？”
話音未落，場中所有人都感覺周身空氣瞬間凝實了幾分，好似有千鈞重鼎壓在各人頭頂，甚至有些修為低末的看客當即吐血哀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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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中有要事處理，就不勞諸位遠送了，後會有期！”百花神女的說辭好像在普通宴會上離席，抬頭淡淡看了一眼高空的趙銘闕，當即一手拎起地上如軟泥般的少年，轉頭向花澗派看臺走去。
鏗！
未見任何徵兆，也未必奔著百花神女而去，本來冰凍三尺的湖面忽然崩出一條貫穿全湖的巨大裂隙，震得全場如山崩一般搖晃不定，正好攔住了百花神女的去路。
“素聞花澗弟子常有離經叛道之舉，本座可恕不教之徒無禮無信。”半空中的趙銘闕神色傲然，仿若神靈俯視蒼生，目光越發凌厲，手指輕點百花神女，話鋒一轉：“但，神女手中乃是我無量山之人，未經允許不可擅自離開！”
說罷，這位無量山掌門平舉右臂，身側空氣如同水波盪漾，在手腕四周勻出層層漣漪。（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