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刀怎麼這麼鈍？拿去磨一下！”
“哎喲，用你們點麻油至於嗎！”
“火怎麼這麼小？再拿點柴火來！”
馬瑞一邊嫻熟地將螃蟹剝殼洗淨，再操刀剁開四瓣，一邊安排夥計打下手遞材料。
啟源大陸的調味品稀少，不過馬瑞從臨湖城找到了花椒，而後配上一些清新的香草，入油爆香之後與蟹塊翻炒，片刻之後誘人的鮮香味遍飄滿了整個客棧。
馬平安如呆滯一般看著馬瑞借用客棧的後廚忙裡忙外，覺得這位小少爺身上似乎籠罩著一層看不透的遮掩，完全不像當初那個懦弱害羞的少年。
秉承著君子遠庖廚的傳統思想，在楓林鎮，根本不會有機會讓小少爺學習廚藝。而眼前馬瑞手中廚刀翻飛自如，毫無生澀頓滯感，更深諳火候大小差異，明顯是個下廚的老手，難道是這短短半個月離家造就的本事？
看著幹得熱火朝天，又臉帶笑意的馬瑞，馬平安愈發迷茫。這既不像一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少爺，也不像一個將要接受嚴厲懲戒的犯人，像什麼呢……？
馬平安不知道，但他知道此刻馬瑞很快樂，能溢位體表感染他人的那種快樂。
“平安叔，來嚐嚐！”馬瑞忙活完，顧不上在一旁垂涎欲滴的夥計，直接將平底鍋擱在桌面，裡面盛著橙黃燦金的蟹塊，冒著氤氳如煙的香氣，讓人食指大動。
“哎！好！”馬平安恍若初醒，這輩子可能也沒想過，能有一天吃到小少爺下廚做的菜，先不管味道如何，至少這份心意就足夠感動個十天半月！
再揀起一塊入口，好吃得差點咬下自己的舌頭！
經過馬瑞的處理，香嫩如絲的蟹肉不但入口即化，更有花椒帶來的酥麻感，使得口舌之間津液不斷，吃完一口就盼著下一口，一發不可收拾。
只不過可惜，這平底鍋不夠大，也就裝了兩隻螃蟹，不夠兩個男人大快朵頤。馬平安雖然沒開口，但內心泛起一個荒誕的主意，甚至想勸說馬瑞再做一次。
不過可能性不大，因為這位小少爺吃完之後拎著那口鍋直接出了大門，臉上還帶著詭異的笑容。
“好味道難道是因為鍋的質量？”看著馬瑞的背影，馬平安喃喃自問。
其實馬平安猜得不錯，不過顯然猜得不夠深入，因為誰也想不到，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上古兇物居然就是一口看似普通的平底鍋！
“所以，你什麼都不記得了？”馬瑞也知道這幅場景會很奇怪，所以找了個僻靜無人的地方，對著一口鍋皺眉詢問道：“你不會也是穿越的吧？”
“什麼叫穿越？”平底鍋傳來金屬簧片聲，雖然有些刺耳，但聽起來倒像個孩子置氣牢騷：“我只記得好像有一尾大金魚在面前，而後就不清楚了。”
“那，之前的事呢？比如……炎黃仙帝？”馬瑞眯著眼，小心翼翼問道。
“那是誰？好像挺耳熟。”平底鍋甕聲甕氣苦惱道：“不過，我又是誰？”
馬瑞一時語塞，愁眉苦臉看著手裡的鍋，也沒了主意。
李清照說上古兇物會解釋一切，可誰曾想這玩意居然失憶了！甚至在最初凝結成原形時，這口鍋一點異常反應都沒有，不管馬瑞如何敲打詢問都一語不發，直到上了灶臺，柴火一燎屁股，這傢伙喊了一聲“燙”，才被馬瑞知曉。
他說的那條大金魚十有**就是螭吻，看來李清照說得不錯，這件上古兇物算是和龍子同歸於盡。當初一個粉身碎骨，另一個被陣法鎮壓，而千年之後，一個重塑原形，；另一個也脫離了封印。
“你還記得你有什麼本事麼？”馬瑞試探著問道，他還指望這上古兇物抵抗以後的危機呢！
“本事？”平底鍋傳來一聲得意地哼哼：“炒菜啊！剛才那鍋菜是不是很好吃？”
“這……就沒了！？”馬瑞都快吐血，本以為能拿個神兵利器砍瓜切菜橫行天下，再不濟好看點擺個花架也是好的，這口鍋擊碎了幻想！
“我要是記得，還用問你？”這可能是馬瑞這輩子第一次被一口鍋鄙視。
“那，你記得在成為鍋之前，你是什麼人？”馬瑞不死心，追問道。
“你記得在成為人之前，你是什麼東西嗎？”平底鍋的第二次鄙視來得如此之快。
“我……”馬瑞越想越氣，一口破鍋而已，拽什麼拽？
舉起手就想砸地洩憤。
“有人靠近。”幾不可聞的金屬聲調。
馬瑞一愣，等了片刻，果然聽到不遠處傳來腳步聲，不過聽起來蹣跚無力，再走幾步停了，傳來一陣窸窸窣窣解帶之聲，接著便是放水聲。
原來是個醉漢找僻靜之地解手，馬瑞驚奇地看了一眼手中的鍋，挑眉反問：“這不就是你的能力？”
“這算嗎？”金屬聲聽起來也很詫異，似乎壓根沒意識到。
“你能聽多遠？”馬瑞心中燃起了一點希望。
“聽？”沒想到平底鍋不屑地糾正道：“我能感受到周邊的一切！”
“什麼意思？”馬瑞眼睛越來越亮，果然這上古兇物不簡單啊！
“你進來就知道了！”莫名其妙的一句，聽起來很有自信，但是令人不解。
“進來？”馬瑞重複道。
“你把頭伸進來，呃……一點就行。”平底鍋似乎也察覺到了不妥。
馬瑞內心掙扎了一下，畢竟這口鍋現在還沾著剛才的油漬，散發著螃蟹香味。不過最終好奇和期盼站了上風，馬瑞顫顫巍巍舉起平底鍋，緩緩蓋在了自己頭頂。
平底鍋的深度不過一寸半，所以簷口還沒到眼睛，馬瑞的頭髮已經頂上了油漬滿滿的鍋底，外加上這怪異的架勢，怎麼看都有些羞恥感。
不過此刻馬瑞已經無暇顧及形象，而被眼前，或者說腦中的奇異畫面震撼。
以自己為中心，方圓百米內的一切如全息影像一般陳列在眼前，即便在這幽暗的夜晚也清晰可見，黑白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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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只要將注意力集中在某個方向或者某個事物上，那一片區域就會不斷放大，不斷清晰，甚至可以穿透牆壁樹木等任何障礙！
馬瑞現在就能看到不遠處客棧房間裡的馬平安，正坐在床邊檢視那些契約，口中還不斷唸叨著什麼，不過聲音似乎不會隨著注意力集中而放大，並聽不到內容。
看來集中注意力去觀察影像很耗費靈氣，馬瑞很快就感覺一陣暈眩，迫不得已退出了剛才猶如上帝視角的狀態。
“怎麼樣？”從馬瑞臉上震驚的表情中，平底鍋讀到了一種足以自豪的理由。
“完美！”即便此刻靈氣稀薄精神萎靡，馬瑞依舊強作精神，誇讚道：“不愧是上古兇物。”
“上古兇物？”平底鍋傳來疑惑。
“你不記得了嗎？”馬瑞想勾起對方的記憶，引發更多可能性。
“有印象。”平底鍋回答得很冷漠：“不過，我討厭這個稱呼。”
“那麼，拒物呢？”馬瑞繼續試探。
“聽起來不錯。”遲疑了片刻，平底鍋有了點反應。
“檮杌呢？”似乎看到了希望，馬瑞繼續追問道。
“……”很難得，平底鍋沉默了，沒有發出任何聲響。
“想起來什麼沒？”馬瑞有些急切。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金屬聲音猶猶豫豫道：“我不記得名字，但是剛才那句問話好像很熟悉。”
“什麼問話？”馬瑞有點迷惑。
“你再問一遍。”平底鍋聲調有了一些波動，聽起來特別尖銳：“說，檮杌呢？”
“檮杌呢？”馬瑞本能地重複了一遍。
“嗯！我在。”欣喜的聲音從鍋內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