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魯手裡拿著炭筆，在一堆泛黃的草紙上寫寫畫畫，他正被一個可怕的問題困擾著——從礦石到高爐，只要單純的堆數量就可以解決大部分的問題，但是從鐵變成鋼，目前則沒有靠堆數量就能解決的辦法。
在紅山的時候，是靠人力操作一個大機械勺子舀出由歸類法陣趕到一起的雜質，不光勞動強度很大，工人離熾紅地鋼水那麼近，風險大的可怕。要是還繼續採用這個辦法，隨著爐子的增加，出事兒是遲早得事情。
雖然歸類法陣的效果非常好，煉出來的鋼鐵質量很是不錯，還可以精確的調整每種成分的含量，但是這個類似於精煉的方法，有些無法適應目前想要大規模鋪開的情況。
他丟下手裡的炭筆，揉了揉發漲的額角，看了一眼草稿紙上畫的亂七八糟的各種大勺子，嘆了口氣：“這不行啊，鋼廠膨脹到這個規模，靠歸類然後人工提取雜質的方式肯定是不行了。”
之前的辦法是把鐵水裡的雜質全舀出來。鍊鋼的過程，不管是吹氧讓雜質氧化，還是加入造渣材料把雜質帶出，都是為了消除雜質。如果不加溫也能提取雜質，得到的自然也算是鐵碳合金，控制住碳含量就能得到不錯的碳素鋼。
但是問題就擺在這裡——不能真的全靠物理提純吧？
“要不粗鋼這種還是就改回氧氣吹煉吧。但是這東西怎麼打渣呢？”
這次波魯記憶中的知識已經無法給他答案了——針對不同的鐵水成分，是有著不同的造渣材料的，這東西沒有成百上千個爐子的經驗總結，是沒有辦法一步到位的。
“要是能讓雜質自己跳出來就好了。”
他嘆了口氣。
“我是沒什麼好辦法了，要不還是去問問老師吧。”
他推開大門走了出去，冷風拍在他的臉上，他縮了縮脖子，緊了緊身上的袍子，又看了看擺在院子裡的蒸汽小皮卡，猶豫了一下，還是徒步走向了不遠處的朗道實驗室。
小皮卡雖然開起來感覺和內燃機差別不大，但是即使是使用魔力供能，出發前也要燒10分鐘鍋爐，現在這個氣溫可能要燒15分鐘！畢竟這個體積也不可能安裝能夠閃蒸的裝置。
因為這兩天沒用，可能還得燒半天熱熱車才能運轉起來。有這個時間大概都已經走到了。所以要是不太遠的話，波魯有點懶得等待燒開水的過程，正好想的頭皮直發麻，乾脆就當作散會兒步好了。
他大步走出了院子，冷冽的新鮮空氣讓他混混沉沉的頭腦一下子又清醒起來。走了沒多遠，前方看起來灰撲撲，如同一個堡壘的建築，就是朗道的實驗室了。
自從有了改造機，波魯就找到了偷懶的理由，朗道和波魯的兩個實驗室都是用改造機修建起來的，造型和船廠一樣，但是短的多。
波魯把自己的實驗室放在了鎮子的一角，方便大家因為各種原因來找他。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朗道一直要求把自己的實驗室設在遠離城鎮的地方。在紅山也是，在塔島也是。明明鎮子上空間還很大，有足夠的地方來安排用地，想造多大都可以。但是波魯給老師安排的實驗室的地方被他斷然拒絕了。
“不，我不喜歡，我要修在這裡。”
朗道點了點鎮子外的一處荒地。
所以現在波魯正身處一片光禿禿的荒地之中，周圍沒有樹木，只有枯黃的野草在隨風飄搖，曠野裡一個人都沒有，耳朵裡灌滿了風聲。曠野裡零星的積雪被凍出了一層硬殼，踩上去嘎吱嘎吱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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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沒一會兒，波魯就感覺到一種天地間只剩下一個人的寂寥。
“……老師幹嘛非要把實驗室造在外頭？這晚上真要一個人走這個夜路，還有點可怕。”
“總不能因為煉金術士的實驗室也像化學家的實驗室一般，喜歡爆炸吧？可是這麼久了也沒見過爆炸啊？”
來到厚重的大門前，又是那扇熟悉的大門——這次他知道密碼了。解開實驗室的大門密碼，走進如同車間一般巨大的實驗室，朱伊薇正在實驗臺前雕刻一片水晶。
“朱伊薇，今天也在研究水晶？”
她的右手正在施法，似乎也頭也抬不起來，只好用左手示意自己不能分神，算是打過了招呼。
“那你先忙，我去找老師。”
波魯繼續朝裡走去，經過一排長長的貨架，終於在一個試驗臺前見到了正在忙碌的老師。
“老師，我有個問題。”
“直接問。”
“怎麼把鋼水裡的雜質提取出來？”
“什麼？”
聽到波魯的問題，朗道抬起頭，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
“你之前不是做了一個篩選轉盤嗎？當時不是挺好的用的嗎？出問題了？”
“不是不是，老師你聽我說完……”
等到波魯闡述了他放棄篩選轉盤的理由，朗道沉思了一下：
“所以說，你是想要一種裝置，可以不用人力，只要把它放進去，就能把除了指定目標之外的雜質都提取出來？”
“是的。”
“你還用歸類法陣，不想用人力，那造個蒸汽的勺子機器不就完了嗎？”
朗道的思路居然如此簡單粗暴，然而得出的結論還是不太符合波魯的預期。
“老師，大勺子我也考慮過了，主要是我也想擺脫那幾十塊鋼板組成的歸類法陣。每個爐子都造一個歸類環，實在是太佔地方了。要是實在不行，最後再使用這一招吧。我就是想讓鋼水裡的雜質自己跳出來！”
“自己跳出來？想的美！世界上哪……等一下，讓我想想，我好像見過類似的東西。”
朗道嘲諷到一半，忽然停下來，他舉起一隻手，低下頭，示意波魯安靜。他的表情顯示出他正在回憶的角落裡搜尋什麼。
“有一種東西可能比較類似，是以前一個大煉金術士從岩漿中採集魔法材料用的。我在書上見過，但是沒有見過實物。”
“讓我找找！”
朗道走到牆腳，開啟那個好久不見，給波魯留下過巨大陰影的巨大書箱，翻找了幾下之後，呯的一聲蓋上了蓋子。
“不是這箱！”
他攏了攏手，一口氣在地面上排出十幾個同樣大小的書箱，翻找起來。
“臥槽！我一直以為老師只有一箱書，原來有這麼多箱嗎！”
“不是這本，不是這本。找到了！”
終於，朗道從一個箱子裡找到了一個漂亮的盒子。他開啟盒子，從裡面捧出一本似乎十分陳舊的筆記。
取出筆記之後朗道沒有急著開啟，他捧著筆記走向試驗檯，這時，試驗臺上的東西如同自己擁有了意識一般漂浮起來，騰出了一大塊桌面。同時，木製的桌面漸漸拱起，憑空生長出一個V形的書槽。
朗道十分慎重的將筆記輕輕放到了試驗臺上，似乎是連手都捨不得觸碰。他輕輕的使用控物法術，柔和的翻開了這本看起來毫不起眼的筆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