琇瑩多年沒有正大光明的上街，坐在馬車上興奮不已。
街上正是熱鬧時分，人來車往，攤販的叫賣聲，還有不知名的小吃香味，直佔滿了琇瑩的聽覺與味覺。
她坐不住，伸手去撩了簾子偷看。
這一看正好瞧見騎馬護在邊上的馮修皓。
秋日陽光正好，他俊秀的側臉略帶威嚴，對這外邊的熱鬧恍若不聞，她一看出來時就抓住了，用眼神示意她坐好。
琇瑩朝他不好意思笑笑，縮回腦袋再度坐好。可是坐不了一會，聽著外邊的動靜心裡頭就跟住了只貓似的，用小爪子撓得她心癢癢的。
好不容易，馬車終於傳來一下顛簸，然後停住了。
馮修皓此時高大的身影亦從車側離開，琇瑩很快聽到他在簾子外的聲音：“窈窈，戴好帷帽下來。”
芷兒屏兒當即給自家姑娘打理好，撩起簾子扶著她下車。
馮修皓已修勢扶住她胳膊，將她半抱下車，馮家其它兄弟也圍上前，正擠眉弄眼對著兩人哈哈笑。
琇瑩疑惑地側頭看他們，馮修皓有所察覺，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不要理會他們，他們混蛋。”
小姑娘不解，只能哦一聲，她嫡親的二表哥馮修明卻跑上前，一把接著她就往一座樓裡跑：“我們不和大哥玩，讓他一個人孤家寡人的，出門玩兒還不讓開玩笑。”
琇瑩被他拽得跌撞兩步，但久未出門的心情在這刻雀躍，很快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小步走路，小跑跟著馮修明進了店鋪。
進去才發現這居然是個茶樓，中堂正有人在說書。
他們居然帶她到這樣的地來！
“窈窈喜歡這兒不，人又多又熱鬧，主要是這家茶樓有樣點心一絕，過了時辰就斷供。我可是跟大哥說了好久，才允許讓你來的。”
馮修明說得眉飛色舞，一副你快誇我的樣子。琇瑩隔著白紗都看得清楚，順著他心思說：“修明表哥最好了。”
少年當即又是喜開顏笑，拉著她上樓，馮修皓是怕他這弟弟大大咧咧將這寶貝疙瘩摔了，忙在後頭護著。
護國公府的少爺們堂倌是熟悉的，早在前頭點頭哈腰領著到預定好的廂房。
琇瑩前世也沒有來過種地方，只覺得哪裡都新鮮，左瞧右瞧。等進了廂房，馮修明開啟臨著中堂的窗扇，剛才進店時那種熱鬧聲響再次撲面而來，將整個鋪子內部都盡收眼中。
原來茶樓還這樣巧妙。
琇瑩看得只眯眼笑，聽說書人有聲有色的講了段故事，才又打量這個廂房。
清一色的黑漆傢俱，雅緻的擺設，是極用心思的。
馮修皓這時才坐到她身邊，見她小腦袋四處瞧，笑著說：“這茶樓不提前預約都尋不得位，很多達官貴人都喜歡在這兒喝茶聽書，下方坐著的那些人，多數是想來碰運道的。”
碰運道？
琇瑩順著他視線往下看去，這一瞧發現大堂中坐著的人衣著亦不差，皆能看出些許富貴來。
馮修皓這才再道來：“他們都是想結交某些官員，在這兒守著。他們來要交一定的銀子才能搶著位兒，至於能不能撞到運道，就聽天由命了。”
原來京城還有這樣的地方。
剛才琇瑩還覺得雅緻的地兒，這會就覺得被染上塵俗與功利的氣味了。
馮修皓也只是大致跟她說了這些，再深的便沒必要多說，到底當她是嬌嬌養著的小姑娘。
很快就有人端了點心上來，馮修明淨過手捏著就要送她嘴裡，被馮修皓瞪了眼才收斂，嘿嘿笑著說：“都忘記我們窈窈要長成大姑娘了，可小時候，表哥都是這樣喂你吃東西的，你不會忘記了吧。”
琇瑩被他說得老臉發燙，這五年跟長輩還有表哥們相處的情形，她真不想回憶。感覺自己在他們眼中就是三歲的孩童一樣，總是喜歡抱來抱去，還喜歡喂她吃東西，她還不能反抗。
一抗拒，個個都露出傷心不已的神色。
她勉強擠出個笑，接過點心。
面上並看不出這東西有什麼特別的，她放在鼻子下聞了聞，有著棗子的甜香。棗糕？
那這有什麼特別的。
她心中不以為然，張嘴咬了口，竟發現這內中還有著餡兒，是酥酪的味道。這一咬，軟軟的全就淌到了嘴裡頭。
她忙用抿住嘴，然後用帕子沾了沾唇，嘴裡都是奶香味兒。
“好吃嗎？”馮修皓見她雙眼都眯了起來，跟小饞貓似的。
琇瑩是很驚喜的，“這是怎麼將酥酪裹裡頭的，會泡軟外邊的皮兒啊。”但這個又沒有，表皮仍是鬆軟入口即化。
馮修皓就知道小姑娘會喜歡這樣的吃食，笑道：“就是因為這功夫，這茶樓才一席百金。”
一席百金是誇大了，但這一小碟的點心就值個十兩銀子，一碟就三個，是奢貴的。
琇瑩一口就吃掉普通百姓家一年的用度，登時又有些心疼。心想這東西再好吃，也就來這麼一回成了，嚐嚐鮮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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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向來不是口欲重的人，改而轉頭再去聽書，這一撇頭，恰好見到有一行人自門口進來。原本吵鬧的中堂霎時有三兩人站起來，然後她就聽到有人高聲喊冤。
喊冤聲中，她聽到了一個熟悉的姓。
——沈。
她猛然間就晃了晃神。下頭還混亂著，那撲上去的人像是被拖開，但喊冤聲仍在大堂迴盪著。
一隻手就將她眼前的窗扇關上，光影與喧鬧都被隔在外邊，她抬著茫然的雙眼看手的主人。正是馮修皓。
他微擰了眉頭，柔聲和她說：“時有發生的事，所以我才不想帶你來的，嚇著了嗎？”
琇瑩緩緩搖頭，心裡在想著別的事。
有人喊冤，又是稱來人沈大人，是他嗎？
會是他嗎？！
她胸口似有浪濤在湧動，激動起伏，整顆心都在發顫。
——三叔父！
她在所有人都未料想中站起身，連帷帽都不曾戴就出衝了廂房。
屏兒芷兒守在門邊的，只來得急見到她消失在門口的粉色裙襬，上方精緻的繡蝶翩然。
眾人大驚都跟了出去，喊著窈窈。
可她已經提著裙襬跑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