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修賢從包裡拿出投資計劃書，遞給肖市長。
香港人這方面比較嚴謹，不管是開店還是辦廠，都會預先做市場調查和計劃書，把各種隱形問題找出來，看看能不能解決，否則寧願放棄這次投資計劃。
這樣做的好處是，可以防止盲目上馬，造成投資失敗。
“貴公司現在沒有自創品牌，主要是給歐洲的大牌做代加工啊？”肖東勝粗略看了一下手裡的資料，隨口問道。
“是的。”鍾修賢回答。“您也知道，香港是世界上最大的港口之一，一直有替歐美企業加工產品的傳統，這幾年製造業大部分轉到了內地，我也在幾年前到深圳辦了一家工廠，現在想擴大規模，在內地再辦一家工廠。”
“哦。”肖東勝點點頭。“你為什麼會選擇來虞城這邊呢？”
客觀地說，虞城各方面並不具有優勢。
東面的甬市，工業基礎好，又是國內最早的沿海開放城市，如果在那邊辦廠，肯定比虞城方便多了。
更不用說西邊的餘杭，做為江浙省的省會城市，經濟有多發達可想而知。
“原因很簡單。”鍾修賢也沒到肖市長外人。“一方，我在這邊當過知青，熟悉這裡的環境，另一方面，江浙省是全國經濟最發達的地方，這裡的教育程度普遍高於其它地方，如果辦廠，不用擔心招不到人。”
“看來你早就做好了市場調查啊！”肖東勝一聽，哈哈笑道。“虞城確實是投資的好地方，我也看好它。”
“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投資環境。”說到這裡，鍾修賢的臉色沉重起來。“我是個正經的生意人，希望在一個政治相對清廉的環境下地方設廠，不要經常有各種攤派和捐款——”
“你放心。”肖東勝神情也凝重起來。“別的地方我不敢說，只要是在虞城，如果發生這樣的事，你直接來找我，我一定給你一個滿意的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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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謝謝肖市長了。”鍾修賢見肖東勝敢這樣承諾，大喜。
“這是我們的本職工作。”肖東勝笑得有些勉強。“只是沒想到，做好自己的事，也居然能得到誇獎。”
“肖市長想多了。”葉纖紅插嘴道。“其實做好本職工作，就非常不容易。如果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能做到，那我們的生活環境就會比現在好得多。”
“是嗎？”肖東勝以為葉纖紅在安慰自己。
“當然了。”葉纖紅認真的說道。“如果每個司機，都能認真開車，那發生交通事故的機率，至少降低幾倍。如果每個醫生都能對家人一樣對待病人，那病人有什麼隱患都能提前發現，拖到癌症晚期的病人就會減少好幾倍——”
以前的中醫給人看病時，病人身上有什麼病，都會指出來，並給予相應的藥方。而現在的醫生呢，你頭疼就只管給你止疼，其它深層次原因引起的病變，他才不關心呢！
葉纖紅這樣說，倒不是對醫生有什麼偏見，實在是前世碰到過太多這樣的事，這番話自然而然就說了出來。
任何行業裡，都有無愧於職業道德的人，但是確實有大量的人，沒有資格配身上的職業服。
“沒錯。”肖東勝沒想到葉纖紅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想了想，忍不住點點頭。
如果每個人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這個世界確實要比現在美好得多。
就像每個行政單位，牆上都有這樣一句：為人民服務。
可是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這不是喊高調，而是太多人，把自己的本職工作當成兒戲。
所以才會讓鍾修賢口袋裡明明有錢，卻找不到適合投資的地方。
在葉纖紅的印象中，這種情形一直要到習大上臺後，狠狠打擊了一批人，風氣才有所好轉。
“不說這個了。”葉纖紅見他們因為自己的話，而情緒低調，笑著打趣。“菜上來了，我們開吃吧！嚐嚐我點的菜合不合你們的胃口。”
“好。”兩人一齊拿起了筷子。
因為下午還要上班，肖東勝沒有喝酒。鍾修賢也沒有勉強，加上葉纖紅也不喝，於是三人每人喝了一碗湯之後，就開始吃飯了。
吃過午飯，肖東勝又向鍾修賢介紹了一下虞城開發區的情況。
然後根據他的要求，提了一些中肯的建議。
鍾修賢覺得有理，笑著表示感謝，並表示回香港準備一下，下週回虞城正式跟開發區那邊談建廠的事。
肖東勝見事情定下來了，松了一口氣，向兩人提出告辭。
他是副市長，公務非常繁忙，能抽出近兩個小時，陪投資商吃飯，已是極限了。
葉纖紅和鍾修賢送他下樓，等他坐車離開，才回到包廂。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來，隨意聊天，服務員泡茶端過來。
葉纖紅原本也想回家，可是終究忍不住好奇，最後還是留了下來。
“鍾叔叔，你和我媽當初到底是什麼情況？”葉纖紅擔心自己問得太孟浪，所以斟酌了一會用詞，才問出口。
“你媽沒有跟你說嗎？”鍾修賢疑惑地問。
“她不肯說。”葉纖紅回答道。“我外公和舅舅他們，都認定你是我的親生父親，所以對你有很大的意見。”
“什麼？”鍾修賢被她的話嚇了一跳。想了想，才撥出一口氣：“難怪他們是這樣的態度。”
這件事他也困惑了好久，今天終於把謎底解開了。
當初自己走得急，是因為對葉知書徹底死心，沒臉繼續留在那裡。
他們沒理由因此怪自己的吧！
除非是她的父母和哥哥，一直希望自己娶她，所以才怪自己離開時招呼也不打一個。
“不過我卻相信，你並不是我的親生父親。”葉纖紅篤定地說道。
“為什麼？”鍾修賢微笑著問。
這個小姑娘實在太聰明了，如果真是自己的女兒就好了，由她幫自己經營生意，自己的壓力就小得多了。
“很簡單，如果我真的是你的女兒，你絕對做不到這麼心平氣和。”葉纖紅淡淡回答。“如果你能做到，那你去拍電影，說不定已是影帝了，周潤發見了你，都要甘拜下風。”
“哈哈——”鍾修賢大笑。“你真的只有十九歲嗎？我覺得那些三四十歲的人，看問題未必有你這麼心細如髮。”
“謝謝誇獎。”葉纖紅故意用這個年紀的口氣俏皮地回答。
“小紅——”鍾修賢脫口叫道，又不好意思地問：“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可以。”葉纖紅無所謂地說道。“你是我媽的老朋友，也算我的長輩，肯定沒問題。”
“那好。”鍾修賢滿意地點點頭。
“對了，鍾叔叔，你能告訴我，你們當年發生的嗎？”葉纖紅想了想，還是決定直接這樣問。
“這個——”鍾修賢臉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來。
那天發生的事，就像是在昨天，他記得非常清楚。
即使過去了這麼多年，現在重新回想起來，胸口依然會隱隱作痛。
也是因為那件事，他的人生才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否則他也不會離開欣昌，偷渡到香港。
“小紅，我明白你現在非常想知道當初發生的事，也想知道親生父親到底是誰？不過你媽媽既然沒有說，我也不方便告訴你，抱歉了。”鍾修賢想了想，終於什麼也沒有說。
“哦。”葉纖紅失望地叫道。“那我不問了。”
心裡暗暗吃驚，自己的預感沒有錯，這件事肯定有其它無法讓外人知道的隱私。
既然如此，她也沒有繼續留下去，稍微再說了幾句，就提出告辭。
鍾修賢也沒有挽留，送他到門口，自己上樓回了客房。
在寫字檯前坐下來，從錢包裡拿出那張五人的合照，摩挲著葉知書的臉，自言自語道：“我原以為你早把當年的事告訴家人了，沒想到一直隱瞞著。看來你當初跟高建國上床，也是一時衝動，所以才不想讓小紅跟親生父親相認——”
雖然一直沒搞沒明白，葉知書明明愛的是自己，為什麼卻跟高建國上了床？
難道是因為高建國父親平反，他能提前回城，她想嫁給城裡人？所以才跟他上了床？
當時葉知書只有十九歲，性格又單純，鍾修賢事後回想起來，覺得她不可能有這麼複雜的心機。
唉，重重地嘆了一口氣，事情都過去快二十年了，再想這個也沒有用。
鍾修賢把照片放進錢包裡，開始收拾行李。
既然確定在虞城投資，他也不再婆婆媽媽，打算下午馬上回香港，跟家人商量一下後，馬上回來這邊辦廠。
鍾修賢不肯重提當年事，葉纖紅也沒辦法。
不過她心裡隱隱有了猜測，那就是媽媽當年發生的事，應該見不得人，所以鍾修賢才不願意開口。
否則男歡女愛，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也沒必要搞得這麼神神秘秘。
抱著這樣的心思，葉纖紅打算把這件事永遠埋在心裡，再也不再提起。
反正自己有鄭建國這個父親足夠了，沒必要再多一個父親，打亂自己現在安逸的生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