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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夜戲

正月十五元宵節之夜,靈州府有名的齊家戲班子如期被請進了柳府大門,在後花園裡搭了個臨時戲臺子,太陽剛剛落窩,那好戲就咚咚鏘鏘嚓嚓地上演了。

最近府裡發生了一些事兒,影響了大家的心情,不過日子還得過,誰死了,誰活著,都不會十分地影響他人尋求快樂的本能,天還沒黑透,各房各屋的下人紛紛攙扶著自己的主子往後院趕,後院臨時搭建的蓆棚前,又搭建了一座大大的暖棚,裡面擺設了一排排座椅,前後左右安置了大盆的火盆,上好的靈州青碳一盆盆燒起來,很快裡面就變得暖烘烘的。

第一個趕來的是柳映,新做的深紅色九紫綢旗袍緊緊裹住了略微豐滿的少女軀體,裹出了七分羞澀,二分嫵媚,還有一分天然的風*流隱隱藏在深處不敢示人。畢竟旗袍開叉太高,就算她生性潑辣膽大,卻還是忌諱眾人的目光,不敢公然挑戰當下的社會風氣,所以叫丫環特意把開叉適當縫合了一些,所以這改制後的旗袍裹在身上,玲瓏凸凹的身材倒是鮮亮亮全部烘托出來了,卻走路很困難,連最的步子都無法邁開,她只能老早出發,扶著丫環的手慢慢地碎布挪了過來。

柳映這裡剛要落座,耳邊一陣鶯鶯燕燕低語巧笑,引得丫環矚目,柳映也禁不住抬頭,但見幾位衣衫光亮的僕婦拱圍著三個穿戴鮮亮的丫環,一眾人群的最中間才顯出一個俏生生的身姿來。

幾位提前跑來為各房姨娘看座位的僕婦瞅著來人。頓時眼前一亮,捨不得挪開,嘰嘰喳喳肆無忌憚地就議論了起來。

“快看看她的衣衫。好特別,好新穎,這是什麼樣式呢怎麼從來沒見過?”

“是啊,是啊,看著像旗袍,但又和五姐的旗袍不一樣。”

“你們快看,她的旗袍怎麼能開那麼大叉呢?瞧瞧都開到大腿根上來了——可是怎麼就不難看呢?”

“顏色也好看。通體淡粉色也就罷了,最好看的是上面灑滿了大朵的花兒,這是什麼花呢。花瓣這麼大這麼肥,再配上大片的綠葉,鮮★★★★,m.↙.c◆om靈靈,嫩生生的。尤其腹部那兒的那幾朵花。尤其襯托得身子細長好看!”

“頭上那個金釵多精緻吶,肯定是外面鋪子裡新近才出的新款式。”

“還有手腕上那個玉鐲呢,她冰肌玉骨,配上羊脂玉更加迷人了。”

“我覺得她穿戴要比五姐華麗,也好看。”

“噓——你胡什麼呀?沒看到五姐就在身邊嗎?”

“快走,這位嬌蠻姐誰也惹不起!”

幾個人推推搡搡一溜煙跑走了。

柳映為了省事只帶了一個丫環來,丫環聽到這夥婆子當著她家姐的面公然對姐這麼不敬,頓時又氣又急。只是她膽,不敢去和那些粗婆子對罵。悄悄偷看自家姐,發現姐一張粉面已經氣成了豬肝色,丫環忙虛虛扶住姐胳膊,“五姐,我們……她們……”

柳映直言瞅著那個眾星拱月一般被圍在中心的人兒,那不是那個低賤的丫頭片子是誰?一夜功夫爬上枝頭變鳳凰也就罷了,還公然穿戴這麼華麗招搖,硬生生把她這個嫡親的姐都比了下去,這哪還有天理呀?

柳映鼻子都要氣歪了,忽然抬手啪一聲,對著丫環劈頭就是一巴掌。

這一巴掌脆生生的,疼得丫環捂住臉出溜在地上,傻愣愣瞅著自己主子,不知道她為何忽然拿自己撒氣。有氣也該找對方撒啊,你欺負自己人算什麼本事?

她自然不敢質問,只是眼裡盈滿了淚花。

柳映扭著手腕子,呸一聲,“不知高低的蹄子,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下賤胚子,見什麼高枝兒都敢往上攀啊?我告訴你,在本姐眼裡,就算你再怎麼狐媚子能哄人,我也是眼裡不揉沙子,你永遠都是下賤胚子一個!”

邊罵,邊腳步噔噔離開,看樣子戲也不打算看了,正接回自己屋了。

真是氣人!本來精心準備的九紫綢大紅旗袍,今夜是第一次上身,想著給大家一個驚喜,叫多少人眼巴巴地羨慕。誰知道還沒正式出場呢,就被一個賤人給搶了風頭,不就是父母一時糊塗認的什麼義女嗎,不就是傍著柳家蹭飯吃嗎,憑什麼也能那麼花枝招展地搶人家嫡親姐的風頭?那身衣衫哪來的?怎麼能那麼張揚放肆呢?明明我這身才是角院剛剛流傳出來的新款式,你那裡又哪來的更新的款式?我害怕開叉大惹人非議,巴巴地縫了開叉,你倒好,開得比我不縫合的時候還大,是要叫全府的人都看到你那大長腿嗎?要不要臉呢你到底?

柳映氣昏了頭,忘了無法大步走路,步子難免邁得大了,被旗袍控制著,忽然一腳踩空,差跌了一跤。

丫環慌忙趕上去扶。

她又羞又氣,對著丫環就是一腳,撕拉一聲,竟硬生生把旗袍撕了。

惹得一夥婆子下人捂著嘴笑。

更遠處打雜的下人頓時紛紛抬頭看,這大戲還沒開始呢,有人已經迫不及待地上演活生生的戲劇了嗎?

這哪裡是教訓自家丫環,分明是指桑罵槐呢。

一個大丫環怕柳緣多心,忙忙打岔,“不知道四姐喜歡看什麼戲呢,我叫他們把戲單子拿來看看,老早替您上。”

更名柳緣的蘭花輕輕一笑,她似乎沒有聽到柳映那一番指罵,瞅著面前一排桌椅,“這是老爺大太太的座位,這是姨太太們的位子,第三排應該是各位姑娘的,第一應該是三姐,接下來自然是四姐我了。”著,一邊鬆開丫環的攙扶,輕輕落座,早有那丫環忙忙替她鋪上了捧在手裡的軟毛墊子。

做了幾天姐,蘭花已經完全從一個伺候人的丫環完成了角色大轉變,她面色平靜地享受著下人的侍奉,好像她從一生下來就是尊貴的姐,就已經在這錦衣玉食軟香溫玉的環境裡生活。

她這從容淡定的氣度不但把火氣旺盛的柳映比了下去,就連遠處走來的的柳眉柳沉等人也齊齊壓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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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太太們姐們剛一落座,大太太也來了,柳老爺陪著九姨太緩緩走在最後面。

柳丁卯面上含笑,目光和善,展眉逐一掃過一排排桌椅,目光在柳緣這裡停了一下,頭,吩咐劉管家可以開戲了。

第一出是大太太的《轅門斬子》。

鑼鼓齊鳴,檀板聲聲,齊家班子不愧在靈州府聲名遠播,這一叫板,一亮相,一開唱,眾人眼前一亮,齊刷刷盯著了戲臺子不挪眼。

“緣兒,你想看什麼戲?儘管來——”柳丁卯回頭,對著身後的柳緣親切地微笑。

陳氏嗑著瓜子,笑眯眯的,“是啊,過了今晚,明兒就是正日子了,我們四姐以後的元宵夜可都得年年歲歲在翰林府過了——翰林府自然要比我們府裡好上十倍,可畢竟沒有父母弟妹們陪在身邊——緣兒愛看什麼儘管著——”

早有廝彎腰低頭,雙手捧著滲色釉磁碟,裡面靜靜躺著精緻的灑金戲單子。

柳緣輕輕伸出一枚纖纖玉手,無數雙眼睛滿含豔羨地盯住了這隻手。

老爺大太太對這個乾女兒真是好,好得遠遠勝過了親生的三姐等人。往年看戲,幾位姑娘只有乖乖看著的份兒,哪有親自出手戲的待遇,這柳緣姐可算是佔盡了風頭。

柳緣五指輕捻,姿態柔軟嬌媚,那戲單子剛剛攏起來,不等展開來瞧,忽然一隻手橫刺裡搶過,一把奪走了單子,同時譁啦一聲,撞翻了磁碟。

滲色釉瓷器薄脆堅硬,落地十分清脆,譁啦一聲響,穿透了在座每個人的耳朵。

膩在陳氏身邊的柳萬正瞧著戲臺子上咿咿呀呀的唱戲沒一意思,聽到聲音第一個扭過頭來,大叫,“呀,映姐姐和蘭花姐姐打架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