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新買的丫環叫梅兒。
名字是張氏取的。
丫環夜裡宿在靠近門口的一面炕上，雖然已經春暖花開了，但是半夜裡起風了，她的被褥單薄，所以被凍醒了，醒來後就聽到簾子後面大炕上的姨太太在翻身，在咳嗽，在嘆氣，一直醒著。
姐倒是睡得好，一直打著輕輕的呼嚕。
梅兒好幾次想問問姨太太要不要喝熱水，要不要加被褥，但是一想到姐那副狠狠的嘴臉，她不敢動了，萬一吵醒了姐，不知道她會不會衝著自己發火呢。
還是悄悄裝睡吧。
奇怪的是姐好像壓根就聽不到睡在枕畔的母親在咳嗽，更不要起來伺候母親一下。
天亮吃過早飯後，姐出去了，姨太太叫梅兒跟著，可是姐瞪了梅兒一眼，回頭掃一眼她母親，“你以為給她起這樣的名字我就不懂了，你心裡在責怪我是不是？你在想著她是不是？哼，是不是在你心裡覺得我有時候甚至不如她是不是？哼，當初我就看不慣那蹄子那副好像我要吃了她的嘴臉，所以才處決了她！這蹄子你留著用吧，我會自己照顧自己。”
完施施然出去走了。
梅兒戰戰兢兢站著，心裡糊里糊塗，什麼那個蹄子，這個蹄子，這又扯哪裡去了呀？
“梅兒，”張氏從被窩裡伸出手，“姐她脾氣倔，不聽我的，但是她出去我還是不放心，你悄悄跟著她吧，有什麼事兒也好有個照應。”
梅兒只能戰戰兢兢出去，遠遠跟著那個走遠的身影。
柳顏坐了一輛馬車，梅兒甩開了腳丫子遠遠地跟著馬車跑。
馬車在萬記門口停下。
要去萬記？
梅兒心裡明白了，是姑娘家都會愛美麗愛打扮，如今誰不知道這萬記是梁州街頭最風行的好去處呢，萬記賣的都是女人用的東西，能讓女人有病的治好，沒病的預防，還能幫女人養出一副好身材，一副好氣色，更能為女人提供各種女人喜愛的衣飾打扮。
但是梅兒一次都沒有進過萬記，她一個丫環，自然沒錢來這裡。
看來姐是要在這裡買東西了。
姐哪裡來的錢呢？聽萬記的東西都好貴，是有錢人才買得起的。
她聽姨太太和姐吵架就多次提到了錢，姨太太要節儉著過日子，姐憑什麼，為什麼要為她省錢？
那個她，究竟是誰呢，梅兒自然不知道了。
但是梅兒知道姐和姨太太手裡沒有多少錢，只夠平常度日，進萬記肯定是不夠的。
那麼姐來這裡做什麼？
肯定只是走走，逛逛，過一下眼癮，反正萬記又沒有規定沒錢不許進來看看，梅兒低著頭也進了萬記，既然來了，她也乘機飽飽眼福。
“四姐您來了？”梅兒聽到有人在跟姐打招呼。
這裡有人認識姐？
梅兒一抬頭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那個一身白衣紅裙的女子，不正是那天僱傭自己的女子嗎，呀，原來她在萬記做事兒。
梅兒有些羨慕地看著這女子。
要是自己有一天能像她一樣在這裡做事該有多好。
“沒事兒悶得慌就來看看你們，買賣不錯啊，人挺多。”梅兒聽到她家姐笑著，那張一直板著的臉露出了大朵的笑，目光在室內環視一週，“這麼大攤子，你一個人怎麼照顧得過來？她也放心叫你一個人在這裡守著？畢竟是個女兒身，外面有什麼需要應付的你怎麼辦？”
“沒事的四姐——”深兒陪著笑臉，“我主要做一些雜活兒，外面有吳伯呢，他是奶奶親自物色的人，可靠又能幹，穩妥著呢。”
正好包打聽進來，衝柳顏作揖，“見過四姐。”
“哦——”柳顏甜甜地笑了，施禮，“吳伯你忙你的去，不用陪著我，我自己走走，看看，我那兄弟和弟媳婦真是的，把這麼大的攤子丟下就走了，要不是我留在這裡還能幫忙照看，他們怎麼放得下心呢。”
柳顏自言自語唸叨。
身後深兒呆住半刻。
什麼，她擺出自己的身份來了，啞姑和萬哥兒，是她兄弟和弟媳不假，可是奶奶臨走沒叫這四姐來幫忙照看生意的話呀，那四姐是什麼意思？
梅兒不敢近前，一路遠遠躲著，看到她家姐看了左邊的櫃檯，又去右邊看，還去量身裁衣的櫃子前看了看，邊看邊跟夥計詢問著什麼，一開始店夥計一個個帶著客氣的笑，可是後來不知道姐了什麼，店夥計一個個臉上顯出敬畏佩服的表情來，在姐面前不敢坐了，站起來為姐讓座。姐就跟熟人一樣伸手拍拍大家的肩膀，竟然還拿過夥計面前的賬本子瞅幾眼，伸手在上面指著什麼。
難道姐來不是買東西，倒像是一個大掌櫃來自己的店裡巡查來了。
大概前後花費了兩個時辰，姐終於轉悠完了，慢騰騰往出走，那個白衣紅裙的女子趕出來相送，奇怪的是那個女子似乎對姐很害怕，一張原本笑眯眯的臉變得有些慘白，不敢和姐並肩走路，只是落在後面慢慢相送。
柳顏邁下臺階，回頭望著門楣上那個巨大的牌匾，忽然笑了，“好啊，萬記，我兄弟柳萬的名字命名的店名，真好，明我那弟媳婦真是個明事理的人，心裡一切以我兄弟為重，連店鋪的名字都從我兄弟的名字裡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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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泛泛地掃著大家，卻不看具體哪個人，抿嘴一笑，“大家都好好幹啊，萬記的牌子越來越亮，我們的買賣也會越來越好，到時候第一件事就是給你們大家漲工錢。”
“哦，漲工錢——好事情——”夥計們歡呼。
深兒漲紅了臉，卻不出半句話，就算這些人跟著自己幹得很賣力，也很聽話，但是聽到漲工錢這貼身的好處，大家看向柳顏的目光頓時不一樣了，有人開始悄悄議論起了。
“這誰呀？怎麼從前沒見人？”
“她不是了嗎，萬記的大掌櫃是她兄弟和媳婦，那她自然就是萬記大掌櫃的姐姐了。”
“嗯，看著氣魄還真是有大掌櫃的氣勢，只要漲工錢就好，我們高興。”
“但願她也來做萬記的掌櫃，到時候我們一定跟著她好好幹。”
這些話深兒聽到了，柳顏自然也聽到了，她矜持地一笑，衝大家施了一禮，這才轉身款款離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