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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7 局勢

梁州府衙,正內廳。

青磚漫地,一面屏風靜悄悄豎立。

屏風後,有人在對弈,黑白子排滿棋盤,看樣子兩人對弈良久,卻進展緩慢,很久都聽不到落子之聲。

梁州知州大人捻著一枚棋子,久久不落,年輕的臉上顯出踟躕不定的神態。

對面的師爺悄悄觀他神色,不好催促,只能耐心等待,面前杯盞內茶水早就放涼。

"真的傷了?他武將出身,半世戎馬生涯,飽經歷練,怎麼說傷就傷了呢,難道真是老了?"知州大人慢慢地說,在自問。

師爺捻捻鬍子,悄悄舒一口氣,倆人面對面這麼枯坐半天,終於聽到大人吐字出言了,哪怕是一句沒頭沒尾的詢問。

"哎,依你看來,我們如今該怎麼向上上報?"他忽然盯著師爺問。手裡終於落下一子。

師爺在心裡一聲冷笑,心裡說你跟我耍花樣,難道不覺得嫩了點?

師爺故意裝出沒明了上司的話,反問:"您說的是西南大營還是朝廷?"

"自然是朝廷了。"知州好像早想好了,"西南大營雖然是統轄西南三州府軍事,但是和我青州府衙不是直接隸屬,我們用不著跟他們上報吧?"

師爺搖搖頭,帶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知州看到這種笑忽然忍不住心裡發虛。

師爺嘆一口氣:"羅都監,走的可是尹相國的路啊。"

這一點知州何嘗不明白。

但是他還是心裡有個結解不開,"都說羅簡是當年白帥收下最得力的干將,是一手提拔栽培的愛將,如今..."

"如今..."師爺接過話去,卻不繼續了,沉吟著:"世事難料——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是誰識時務,他沒有再多說。

但是知州也是瞭然於心。

兩個人不再說話,盯著棋盤專心下棋。

忽然,師爺冒出一句話:"真假都不要緊,要緊的是,他這究竟玩的是哪一出?"說完,落下一子,把知州大人剛落的子吃了。

知州忽然雙眉一挑,反問:"不至於吧?他一個武將,能有多少花花腸子可玩?真要是善耍手段之人,也不至於落到今日田地。"

還是太年輕了!

你要認為這人只是一介武夫那你大錯特錯。

但這樣的話自然不能說出來,師爺只能心裡再度冷笑。

"武夫也有武夫的手腕。"師爺不動聲色地笑笑,終於還是忍不住想在這年輕的上司面前賣弄一下自己的高見:"真假都不要緊,依屬下愚見,我們只要據實上報傷情就是。"

"武夫的手腕?"知州沉吟,"這話用在白老將軍身上似乎不太妥當吧。白老將軍,對我朝可是立下赫赫戰功之人,想當年,他率軍出生入死,征戰沙場,一舉平定了西南西北邊境戰亂,換來我朝西南西北邊境漫長幾千裡範圍的安穩日子,別的不說,僅是驅逐摩羅國那一場戰役,可是留下了好多英勇無比感人至深的故事呢,想當年,本官祖父經常講起白老將軍的事蹟,聽得我們一幹子孫忍不住熱血沸騰,摩拳擦掌,恨自己遲生了幾年,未趕上那樣的機會去追隨白老將軍一起殺敵報國..."

知州一口氣說了半天,發現面前師爺的臉在靜靜看著自己,知州一怔,忽然意識到自己說多了,頓時有點為難,趕緊調整方向:"本官的意思呢,據我瞭解,這些年他隱居這裡,在我們眼皮底下縮著脖子做人,也算是安分守己本分度日,看上去,白峰不像是心懷叵測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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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爺還在靜靜看著對面的年輕男子。

老狐狸!

知州心裡暗罵。

說實話,正是因為年輕,他在這名老資格的師爺面前總是有種摸不透對方心思的擔憂。

為了掩飾自己的不成熟,他忽然又加一句:"不過,也不好說對吧,像他這等久經殺伐歷練的人,都老成精了,表面老實,誰知道褲子裡揣著一條什麼樣的狐狸尾巴呢?"

說完狠狠地敲落一子。

這才算開竅了啊。

師爺再落一子。再次吃掉知州一子。

師爺八風不動,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精瘦臉上的皮肉扯了扯,笑得比哭還難看,斟酌著詞句:"仕途就是這樣。誰也看不清楚誰的衣裳裡藏著什麼樣的尾巴。不過,就算赳赳武夫相對腦子簡單,不過在爛泥坑裡,摸爬滾打時間長了,難免不摸出一點半點經驗教訓來。"

知州不由得點頭,還確實是這樣。久在河邊走,沒有不溼鞋的道理。仕途兇險,誰又能幾十年出淤泥而不染呢。武官就算相對來說沒有文官那麼多花花腸子,但是也不簡單。因為在官場當中簡單你就活不下去。

"如今天下局勢穩定,朝廷看重有治國理政才能的文臣,武官難免不大得意,可這樣的不得意又只能裝在心裡,除非戰亂再起,國家重新依仗武將人才,可是,這樣的事情,段時間看來是不太可能的——"說到這裡師爺忽然笑了,為自己洞察天下大勢的精明頭腦和銳利目光。

知州點頭,接著又搖頭,"朝廷如今重文輕武,確是實情。可是師爺,你說我朝天下四方穩定,本官倒不敢苟同,據本官瞭解,民間百姓紛紛議論,說我朝征戰之力早就衰退,遠遠不如前幾十年。尤其西南軍營,腐敗糜爛,軍紀廢弛,軍心散渙,拉幫結派,有時候甚至軍匪勾結,戕害百姓。此等訊息,尤其令人憂心,試想,一朝平定,來得何嘗容易,百姓過幾天安穩日子,實在難得。"

說到這裡,他年輕的面龐上,顯出憂戚之色,不由得自己搖頭。

師爺靜了一會,心裡在打著一把小算盤,這知州上任才有小半年,平時說話辦事透著年輕人才有的認真勁兒,他作為一個混了幾十年基層官場的老油子,最不喜歡的就是這種既不成熟,又太認真的上司。所以現在聽著他再一次真情流露,師爺心裡有些不耐煩,但還不能說出來。

他想了想,不想再和知州大人兜圈子,乾脆直奔主題,慢騰騰地:"不管他是披著羊皮的綿羊,還是真心歸隱已經做了一頭老老實實的綿羊,我們青州府衙這些年都一直和他不遠不近不親不疏,就算他有什麼響動,那也和大人扯不上關係的。大人你只要穩妥處理,在這節骨眼上不要出大的閃失,等外放三年一滿,進京就任的事情就基本妥當了——"

師爺做久了就練成人精了,遇上知州大人這樣的年輕人,對官場的人情世故總是不夠圓熟,還得他這做師爺的一步一步提點,而且這提點不能太露骨,不能傷著大人面子,讓大人心裡有絲毫的不舒服,所以就得拿捏一個度。他一直在巧妙地把握著那個度。他知道在何處燒柴、在何處點火,以什麼樣的度來煽風點火才算是把馬屁拍到無聲無息又恰到好處。

果然,師爺這句話一刀子戳到了知府大人的軟肋。這年輕的知州就算是滿口家國天下,但真要是牽扯到自己的烏紗帽,還不是一樣竄起來趕緊保護。

譁啦一聲響,知府大人不再猶豫,已經站了起來,寬大的袖子拂拭而過,黑白子兒下雨一般叮鈴鈴落了一地。

"來人,筆墨伺候——"

靜悄悄候在屏風前面門口的小聽差早就聞聲趕來。

師爺一臉平靜,跟隨大人抬步往前廳走。他知道,自己的提點又一次點到了最關鍵的位置,大人心裡那個疙瘩終於有了答案,也拿定主意了,他知道該如何上報朝廷了。

身後早有侍女悄無聲息跑出來,跪在地上一枚枚撿拾那落了一地的黑子白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