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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8 夜飲

是夜,不能入眠的不僅僅是大內宮苑。

京中大營總帳內,牛油大蜡啪啪燃燒,發出的腥羶味兒在夜晚的空氣中隨風流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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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清秀抽著鼻子貪婪地呼吸著這氣味,舉起手中酒杯,說:"好香啊——好親切——白狼關時我們夜裡也用這種大蜡照明,不值守的時候,我和胖子在燈下長談,總是說起以後的日子:等退役回到老家後,孝敬父母,種幾畝薄田,娶媳婦,成家,生幾個娃兒,好好地養大——"

忽然不說了,抹一把眼睛,竟然抹下滿滿一把的清淚,聲音哽咽了:"可這一切都沒希望了,胖子已經死了,那麼多弟兄都死了,那麼多鄉親都死了。剩下我苟活著,可是這樣的苟活還有什麼意義,白狼關一破,靈州西面一片戰亂,現在連四治關都破了,剩下五勝關還能撐多久呢,這三道關口一旦突破,敵軍就會如入無人之境一樣撲進整個靈州和梁州,而清、梁距離京都再沒有一座像大界山一樣的大山可以當做天然軍事屏障來依靠,那麼摩羅大軍要拿下清州簡直易如反掌,照這麼下去,距離我東涼滅國又有多遠時日呢..."說著端起酒杯對著嘴巴狠狠地灌,酒液順著脖子流淌,眼淚在臉上閃著亮光,一張清秀的面孔在夜色裡痛苦地抽搐。

和溫清秀席地而坐,深夜對飲的只有一人,京中大營都監李度念。

自從溫清秀徒步趕進京中,上朝堂面聖送達軍情後,便跟著李度念來到京中大營。

京中大營一片安靜。

西南在戰火中掙扎,同為軍人,京中大營表面上保持了驚人的寧靜。

其實走進來才知道,整個軍營暗中湧動著一股潮流,大家期待著及早投身戰爭,去保家衛國,也贏取戰功。自從白帥大軍全勝以後,這些年國內太平,作為將士兵丁便沒有打仗立功的時機,大大壓縮了將士們進階升遷的機遇,所以這些人聽到西南戰火燃起,他們一個個心中也燃起了熊熊烈火,一個個摩拳擦掌,恨不能馬上投身戰爭。

但京中大營的前途去向,是否投入作戰,這種大事不是他們所能決定得了的。

溫清秀成了最受歡迎的人。每天都有人拉著他悄悄詢問西邊戰爭情況。

溫清秀本來以為自己見著了皇帝,把戰訊送到朝堂之上,下一步肯定是舉國抗敵,他自己也做好了立即投身戰火的準備。沒想到事情一再地拖延了下去。李度念將軍也難有機會再去面見聖上請求出戰,不過他倒是很能沉得住氣,每日裡只是埋頭操練,京中大營整個籠罩在一片奇怪的氣氛當中。

溫清秀本來一介書生,滿腔都是書生的單純和熱情,到了京中才發現自己以前把京城想象的太過美好,也太過高大。尤其當他和胖子哥們常年守在那兔子不拉屎的荒涼邊境白狼關的時候,他們就一遍遍幻想,自己有家世有錢財,送得起大禮,所以進了軍營被分在西南大營或者京中大營那樣的地方當兵,那肯定一個個過的是大爺的日子,比他們這樣不受待見的甲子隊小兵強了千倍萬倍。

現在身在其中的時候,他才知道,其實當兵的到哪兒都一樣,無非是吃飯、操練、睡覺,再吃飯、操練、睡覺...循環往復,日復一日。京中大營伙食自然比白狼關好了許多。不過他吃了幾天,睡了幾夜,觀看了幾天操練,跟將士們講了上百遍西南戰況,他就覺得枯燥無味了。這生活並不比白狼關有意思,他甚至覺得還沒有白狼關自由。白狼關好歹還能望見鄰國的邊界,值守的時候能看到對面摩羅士兵在摩擦刀劍或者埋鍋造飯。有時候甚至還互相揮揮手表示一下問候。管理也沒有京中大營這樣嚴格。

李度念把他帶進來後就閒置下了,他眼睜睜看著大家整日裡操練,而自己就是個大閒人,這裡走走,那裡逛逛,想問問李度念啥時候可以增兵去救援西南戰場,都逮不到只有兩個人的機會。

想不到今晚李度念喊他吃飯,還備了酒。

軍中飲酒自然是大忌,但李度念身份特殊,兩個人關了大帳門,在燈下相對而酌,除了門口站崗的親兵,不會再有別人知道。

"李都監,究竟什麼時候才能發兵增援西南啊?我估計再不出手,整個西南大營都有危險。你知道的,四治關一破,剩下五勝一個關口,易攻難守,孤掌難鳴,肯定撐不了多久。"溫清秀這是第幾次追問呢,兩個人都記不得了,從一碰面坐在這裡喝酒開始他就追著問了。

李度念不回答,只是勸酒。

"喝酒喝酒,酒是好東西啊,一醉解千愁不是——"溫清秀捏著酒盅,舌頭也大了,醉眼迷離地嚷。

李度念不吭聲,只是舉起杯遙遙跟溫秀才相碰,然後仰頭就灌。

夜色深重,酒意漸漸濃起來,溫清秀仗著酒意蓋臉,端起一杯搖搖晃晃往前走,但是腳下拌蒜,自己把自己絆倒,酒灑了,他乾脆把杯子也丟在地上,一頭撲向李度念,同時張嘴就吐,李度念躲閃不及被吐了一身。

"你們就這樣醉生夢死啊?"溫清秀爬起來,舉起空手,好像那杯子還在他手裡,他還端著一杯酒,比劃出一個敬酒的架勢:"敵人都打到大門口了,你們竟然還沒事人一樣照舊過日子?尤其你——"

指點點著李度念的眼睛,"你身為大將軍,都監,統領全軍,你竟然也是一副無動於衷的嘴臉,你難道不知道,每拖延一天,不,一個時辰,哪怕是一頓飯的時間,都可能有百姓喪生在摩羅賊子的刀槍之下。

那些手無寸鐵的百姓呀,可都是我們的兄弟姐妹!有老人,有剛出生的小孩子,還有懷著孩子的大肚孕婦,他們在西南大地上逃跑,家丟了,財產全丟了,拖家帶口地逃啊,可是往哪裡逃呢,家園淪為了戰場,被夷為平地,他們又能逃到哪裡去呢?強悍的軍隊面前,他們又能逃出多遠呢?

我親眼看到,親眼看到呀,敵軍的摩羅大刀閃著寒光,一刀一刀地劈落,刀下人頭翻滾,血流遍地...那都是我們的同胞啊李將軍..."

"不要再說了——你不要再說了好嗎——"李度念忽然抓住了溫清秀的衣領,撕扯住他的頭髮,同時他也撕扯自己的頭髮,臉上酒勁翻湧,整個人赤紅著一張臉,眼睛也是紅色的,他像抓小雞一樣抓著溫清秀篩來篩去,"你叫我怎麼辦?每日裡求援信雪片一樣往京城呈送,誰都知道西南危機,西南百姓身陷水深火熱當中,可上頭遲遲不發命令,你們又一個個瞪著眼珠子責怪我,好像是我不願意出征,你們有誰理解我的難處?我沒有權利擅自出兵你知道嗎?身為七尺男兒,我更是日夜滾油烹心吶——來,要是不信你可以打我,你懲罰我——你打呀——我不還手的——"

他果然拉起溫清秀的手,在自己臉上啪啪地打。

溫清秀也不客氣,掙脫了李度念的拉扯,自己揮手,啪啪打這張清秀白俊的臉。

李度念不打自己了,揮手來打溫清秀,溫清秀也不躲閃。

兩個人一起倒地,平時裡酷愛乾淨的溫秀才和同樣喜愛潔淨的李度念將軍,此刻成了兩個爛醉如泥的酒徒,兩個人在地上滾著,撕扯著,互相捶打著彼此的肩膀和臉面。

門口的親兵一動不動站著,始終不敢進來相勸。(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