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果在雞冠嶺之戰後，就帶著幾名親隨秘密潛入了卡洛城和拉浪會和，按照之前的計劃，他要和拉浪在卡洛大軍完全攻佔森多大寨之前拿下卡洛城，讓雅格不得不從森多撤兵。在盤果到達卡洛城之前，拉浪已經成功拉攏了王宮外層的統領火石，外廷大宰莫西，在他來之後，守內城垣的大亞塔達也被成功策反。經過上次鞭刑之後，駐守外城垣的大亞坎納歸順也是遲早的事。眼下只剩最後一步——控制王宮，王宮內的守軍儘管不算多，但全都直接聽命於令堆，他們的存在是擒獲令堆的最大障礙。
聽到街上傳來喧鬧聲，屋子裡盤腿坐在地上的三名森多士兵從地上站起來，臉上帶著戲謔的笑容朝著視窗走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們看看今天又有什麼好消息。”
喧鬧聲來自於街上，一名卡洛衛士騎在馬背上，敲打著身前的一面皮鼓，鼓聲把街道上的一些人吸引了過來。這是令堆實行的一項舉措，每隔幾天就把前線卡洛大軍的戰況告訴卡洛城的城民們，“戰況，戰況，最新戰況，卡洛大軍所到之處，叛軍無不望風而逃，目前已攻佔高糧坡、虎跳崖、扁擔山、斧頭坡……。”
“頭領，令堆可真無恥，瞎話編得跟真的一樣。”站在視窗的一名森多士兵回過頭來笑著說。
盤果繃著臉，“你們怎麼還對這種胡說八道感興趣，把窗戶關了。”剛開始盤果也對這種新穎的方式感到很好奇，但聽了幾次過後不禁感到好笑。因為每次從宣佈訊息的衛士口裡聽到的都是卡洛大軍在前線又攻佔了幾個寨子，殲滅了幾百甚至上千的叛軍。前線明明舉步維艱，在這裡卻被說成捷報連連，和自己收到的訊息相比，簡直有天壤之別。時間久了，卡洛城城民聽了上半截就知道下半截，對這些喜報都有些麻木，主動圍觀聽戰報的人是越來越少。
拉浪忽然推開房門跨進了門檻，森多士兵注意到拉浪臉色不對急忙把窗戶關上。
拉浪輕輕把房門關上，走到盤果身旁，“我剛從王宮回來，帶來了壞消息。”
盤果心裡咯噔一下，“什麼壞消息？”
“弄端死了。”拉浪沉聲說道。
盤果的眉頭立刻擰到了一起，弄端是離令堆最近的人，也是對王宮內最熟悉的人，搞定王宮內的守軍還指望著他，在這個節骨眼上他竟然死了。
拉浪嘆了口氣，“據莫西說，弄端在查辦案件期間，被令堆發現他中飽私囊，就賜了一杯毒酒給他。”
“你相信莫西的話？”盤果眯起了眼睛，“說不定弄端的死就是他在裡面搞的鬼。”
“他還沒這個膽子，”拉浪扁著嘴搖搖頭，“莫西只是喜歡錢而已，我開給他的價碼已經夠高了，他不會背叛我。”
“或許他看到了更大的誘惑，”盤果盯著拉浪，“比如說他知道我在這裡。”
“這一點你放心，除了我，就連樓下的睢國士兵都不知道你們幾個是誰。”拉浪拍著胸脯說道。
街上卡洛衛士驕傲地在馬背上扯著嗓子大聲宣佈，“卡洛大軍已經向森多大寨最後的屏障種陽寨發起進攻，消滅叛軍指日可待。”
這條訊息和盤果日前從前線得到的資訊一致，卡洛大軍的確已經向種陽寨進發，一場艱苦的狙擊戰可能已經打響。
“你認為種陽寨能守幾天？”拉浪的聲音在盤果身後響起。
“你現在應該擔心的是莫西是否已經把你供了出來。”盤果悶哼了一聲，“對於這個人，我或許比你更瞭解，他醉心的不僅僅是金錢，權利對他更有誘惑力。”
拉浪揚了揚眉毛，“那我們就給他權利，承諾事成之後讓他當濮囯的內廷大宰。”
盤果搖了搖頭，“在觸手可及的利益面前，很多人都會失去等待的耐心。”
街上卡洛衛士還在繼續高聲宣佈，“為了支援前線戰事，大王有令，從今日起加徵包頭稅，凡頭上包裹頭巾的人都要交稅，發現不包裹頭巾者，以褻瀆神靈罪論處。”
圍觀的人們立刻譁然，這已經是第三次令堆以戰事為由加徵稅收，第一次是向城內所有經營者加徵交易稅，第二次是向每家每戶徵收飲水稅，這第三次竟然連每個人包頭巾都要交稅。
“我們已經靠喝菜粥過日子了，哪裡還交得出稅。”
發出這句抗議的人立刻被衛士抓起來，一頓拳腳之後被套上繩索，牽在衛士的馬屁股後面遊街示眾。人們搖著頭逐漸散去，熱鬧的街道驟然變得冷清。
“必須要做最壞的打算，你立刻去重新部署潛入城內的睢國士兵。”盤果嚴肅地說道，“我們可能要提前行動，沒有內應硬功也要進入王宮。”
拉浪點點頭，正要轉身出門，樓下卻傳來了莫西的聲音。“請上去通報一聲，莫西有要事拜見拉浪王子。”
“王子不在驛館，莫西大人請回，請改日再來。”
一個森多士兵把窗戶開啟一條縫，緊張地說道，“他還帶著一隊卡洛衛士。”
“你不是才進宮見了他嗎，怎麼他又來了？”盤果警惕地盯著拉浪看，“或許他真的連你也賣了。”
“無恥的傢伙，我要親手宰了他。”拉浪恨恨地看著越走越近的莫西，手已經搭在了腰間的短刀上。
盤果一把按住拉浪的手，“還沒弄清楚之前不要輕舉妄動，把他放上來，如果發現他真的心懷二心再殺不遲。”
“沒有王子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睢國士兵態度很堅決。
“這是濮囯的驛館，你們幾個睢國士兵沒有權利阻攔我。”莫西的口氣強硬起來，看樣子要準備硬闖。
拉浪推門出去，站在堂屋前的走廊上往下看，“莫西大人！”
盤果抬手指了指房頂，三名士兵會意，把刀叼在嘴裡，像猴子一樣靈巧地順著房屋的立柱爬到了堂屋的屋頂上面，躲在橫樑後面，盤果則推開堂屋旁的房門閃身躲進了旁邊的臥室。
“拉浪王子。”莫西的聲音立刻變得謙遜。
拉浪站得筆直，面帶著笑容，“什麼風把莫西大人吹到了這裡。”
莫西微微欠身，“明日大王宴請群臣商議祭祀大典事項，請拉浪王子也參加。”
拉浪點點頭，“請莫西大人上來說話。”
莫西鞠了一躬，抬腿就往樓上走。
“招呼好莫西大人帶來的衛士。”拉浪意味深長地大聲吩咐樓下守衛的睢國士兵。
莫西踩著樓梯來到拉浪面前，拉浪王子瀟灑地一抬手，“莫西大人請進。”
莫西一跨進堂屋就讚歎，“滿屋子都是茶香味，聞起來像是森多的魚鉤茶。”
盤果貼著臥室的門，心裡一驚，莫西的話裡有話。
“我以為莫西大人只是喜歡喝酒，沒想到對茶也瞭解不少。”拉浪的聲音很淡定。
盤果的耳朵裡傳來了茶水倒入陶碗的聲響。
“我以茶代酒，先祝賀莫西大人當上內廷監察。”
“方才在宮中耳目眾多，我來不及跟王子解釋，”莫西急忙說道，“殺弄端是大王的命令，真的與我無關。”
拉浪冷哼了一聲，“你是把我當做傻子嗎？”
“王子這是哪裡話，是王子先把我當傻子。”莫西忽然強硬起來。
“怎麼說？”
“王子這屋子裡藏有貴客，卻當我莫西是瞎子看不見。”
盤果把心一橫，把臥室的門猛一拉開，“莫西大人，好久不見。”
與此同時，房梁上的三名森多士兵跳了下來，三把短刀架在了莫西脖子上。拉浪則立刻走到窗邊看了看下面等候莫西的卡洛衛士。
莫西的表情很淡定，“如果我奉命來抓捕盤果頭領的話，一定不止帶這幾個人。”
盤果一抬手，三名士兵把架在莫西脖子上的刀拿開，兩步走到房門口守住。
莫西抬起袖子擦了擦額頭，露出尷尬的笑容，“儘管知道盤果頭領在這裡，但突然見到還是把在下嚇出了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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盤果率先坐到了火塘邊，很有氣度地抬起手，“莫西大人請坐。”
莫西欠了欠身，坐到盤果的對面。拉浪看了一眼面沉似水的盤果，也一撩長袍，瀟灑地坐在了火塘的另一邊。
盤果一雙閃著精光的眼睛盯著莫西，“說吧，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莫西轉過臉看了看拉浪，“前幾天突然看到拉浪王子身邊多了個身材魁梧，戴著黑色斗篷又蒙著臉的隨從，那時候我就產生了好奇。”
拉浪鐵青著臉說道，“你卻沒有問我。”
“問了王子會告訴我嗎？”莫西笑得很討厭，他忽然嘆了一口氣，“我知道，我這樣的人在你們眼裡就是個貪官，拉浪王子看中我也因為我和朝中很多大臣都熟悉，還有利用價值。”
拉浪不言語，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我還知道，一旦你們大事成功，也就是我死亡之時，總得給自己找個退路吧。”莫西一副很無奈的樣子，“所以我就對拉浪王子多加留意，自從盤果頭領這個異樣的隨從出現後，我就派出了人手到處打聽，發現這些日子根本沒有從睢國來的船隻，我就判斷這位神秘隨從絕對不是從睢國來。”莫西得意地笑了笑，“拉浪王子這樣的人也不會隨便在濮囯找個身強力壯的人貼身保護，能靠拉浪王子這麼近的人，不是親屬就是朋友。”
盤果點點頭，“看不出你還有幾分頭腦。”
“盤果頭領過獎了，”莫西慚愧地笑了笑，“之前拉浪王子就和木侖王子密謀造反，可惜木侖王子英年早逝，但拉浪王子絕不是輕易放棄的人，要幹這件大事，就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合作合夥，現在正和令堆大王對著幹的只有一個人，就是盤果頭領您了。”
“雖然不全對，但也差不太多，”拉浪緩緩拔出了刀，“你知道得太多了，是時候送你上路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