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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一 令堆

令堆大王肥胖的身軀像佇立在兒子木侖床前的一座小山,一夜之間,山頂的頭髮如同被白雪覆蓋,通紅的雙眼帶著無盡的悲傷,把兒子看了一遍又一遍。

剛剛知道噩耗時,令堆震驚,難以置信,甚至覺得稟報訊息的弄甲大膽地想愚弄他。但他從弄甲嚴肅而又悲哀的表情裡察覺到這是事實。然後他推開在身邊穿著簡陋的女僕,憤怒地一腳把跪著的弄甲踢倒在地,像一頭受傷的雄獅咆哮著,揮舞寬大的袍子,打翻了精美的銅盞,讓美酒灑到虎皮地毯上。寢宮的屋頂幾乎被他的怒吼掀翻,就連粗壯的立柱也在他的嘶吼聲中簌簌發抖。沖天的怒火挽救不了木侖的生命,令堆像任何一個中年喪子的父親一樣,最後陷入無盡的悲傷。

木侖的寢宮變成了靈堂,白色的巨大布條從橫樑上懸垂下來,形成一圈油燈把木侖王子的屍體圍在中間,搖曳的燈光下,令堆擦拭掉木侖的嘴角的一絲血跡,看著木侖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兩行熱淚奪眶而出。

一隻白嫩的手搭在令堆的肩膀上,雅格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木侖的靈魂已經被山神收走,”雅格的手指從令堆臉上抹下一滴眼淚,走到木侖身邊,用沾著眼淚的手指在木侖的臉上塗抹,“留在這裡的只是一句軀殼。”在雅格的塗抹下,木侖的臉慢慢恢復了正常,閉著眼睛的木侖看上去彷彿只是睡著了一樣。

令堆顫抖的手在木侖的臉上撫摸,曾經鮮活的生命現在已毫無氣息,冰涼的感覺從木侖臉上傳到令堆手上,“孩子,你安心的去,阿爸一定給你報仇。”

“當然,”雅格把手隨意地背在後背,在這嚴肅的靈堂裡踱起步來,“敢在卡洛城裡對王子下手,這是對王家的挑釁。”

令堆咬著牙齒,通紅的眼睛向外噴著火,他把拳頭重重錘在床幫上,“我要用仇人的鮮血染紅卡洛的城牆,把仇人全家懸掛在城門外,讓山鷹啄光他們的皮肉,只剩下骨頭。”令堆臉上的橫肉配合著他的話在顫動。

雅格踱著步,緩緩點頭,“我很理解你此刻的心情,作為一個父親,面對兒子的慘死,誰都會立刻想到報仇,但是,”雅格加重了語氣,“你不僅僅是一個父親,還是濮囯的大王,在宣洩你的憤怒之前,應該把國事放在第一位,”

令堆搖搖頭,“現在你還跟我談什麼國事,你應該幫助我把仇人剝皮抽筋。”

雅格停在令堆面前,彎下腰,黑布面罩後的一雙眼睛裡映照出兩盞油燈的火光,如同黑夜裡餓狼的目光,“不要讓仇恨矇蔽了你的雙眼,你看看你,現在就像只被激怒的瘋牛,只想著用你的犄角頂回去,哪裡還有半點大王的樣子,森多和烏東的叛亂已經開始,你卻只顧著給兒子報仇,”雅格一把扯掉臉上的黑布,露出像乾裂土地一樣的臉,令堆被嚇得後退幾步。

雅格一把抓住令堆的衣襟,把他拉到面前,“我為了讓你保持活力,讓你能夜夜笙歌,費盡心力為你煉製丹藥,使得我不斷衰老,你欠我的,知道嗎?”雅格抬起另一只手,寬大的袖口往下滑,露出一截幹皺皮膚包裹的手臂,“趁我還有精力維持你這副被酒色掏空的虛胖身體,趕緊平息森多和烏東的叛亂,把那三個大摩師抓來。”

令堆明顯被雅格的樣子和舉動嚇到,“不是兩、兩個嗎?尼、尼楚和布隆。”

雅格悶哼了一聲,鬆開抓住令堆衣襟的手,指著木侖的屍體,“你和你這個死兒子一樣,都長了個豬腦子,我真是瞎了眼,還扶持你這麼多年。”

令堆把頭縮到脖子裡,小心地看著氣急敗壞的雅格,腦袋同時拼命地思考,兩隻眼睛在眼眶裡左右擺動。令堆大王當然不笨,只是剛剛雅格的一通罵把他罵得有些迷糊,略微一想,他立刻弄明白了雅格所說的三個大摩師,“總大摩師,我懂了,除了尼楚和布隆兩個老不死的以外,還有一個會鍊鐵的邑人轉世大摩師,因為有了他,森多才能煉成鐵。”

雅格閉著眼點頭,“你還不算太讓我失望,三個大摩師都繼承了上一任大摩師的法術還有豐沛的精力,我吸取他們的精力才能永葆青春,也才能讓你健康長壽。”雅格睜開眼,重新把黑布蒙上,“特別是那個邑人轉世大摩師,一定不能放過,我不知道德萊和盤果怎麼把他從邑人領地弄過來,但他在德萊和盤果的手裡,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威脅。”

令堆唯唯諾諾地點頭稱是,“待我為木侖舉辦完喪事,立刻發兵攻打。”

“日長事多,夜長夢多,明天下葬,後天出兵。”雅格以不容商討的語氣說道。

“可是,木侖的喪事。”令堆一臉的悲切,“儘管這個孩子活著的時候確實不像樣,也做過不少錯失,但他始終是我的兒子,還是一囯的王子,匆忙下葬的話……。”

“難道你會在乎大臣貴族們的閒話嗎?”雅格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再說,你也不止這一個兒子。”

令堆的表情剎那間凝固,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這麼多年我從來沒提過,並不代表我不知情,”雅格驕傲地昂起頭,雙手悠閒地揹著,“天底下的事,只要我想知道,總會有辦法,何況這件事就發生在這座王宮裡,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

令堆的思緒一下子被拉回了十幾年前,那個祭祀大典之夜,他喝得酩酊大醉,與一個有婦之夫經歷了一夜魚水之歡。這段經歷讓他一直念念不忘,但從來沒有對任何人提起,甚至連雅格也沒告訴過。後來那個女人生下了一個孩子,據說孩子長得和令堆有幾分相像,這一度讓他膽戰心驚,偷偷派人去看了看。所幸的是,這一說法就像秋天的樹葉,被風一刮就飄得不知所蹤。

雅格的聲音幽幽地在令堆耳邊響起,“這幾年祭祀大典上,你看那孩子的眼神我都注意到了,那是一種父親看兒子的慈愛眼神。”

令堆的冷汗不由自主地從額頭上冒出,“我還不能確定,他到底是不是……。”

“不用懷疑,”雅格和藹地說道,“我都幫你算過了,從時間上推算,他確實是你的兒子。”

令堆把複雜的眼神投向床上的木侖。

雅格冷冷地說道,“在我面前你完全不用假裝惋惜,木侖活著的時候,你恨其不爭,但也只能剝奪了他的繼承權,現在他死了,你大發雷霆,你生氣的只是有人膽敢殺害大王家族的人,因為這讓你大王的臉面掃地。”

“我沒、沒有這種想法。”令堆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細小的冷汗已經凝結成汗珠滾落下來。在這個幾乎像神一樣存在的總大摩師面前,令堆完全沒有招架之力,雅格彷彿一眼就能看穿他華麗衣衫下被肥肉包裹住的內心。對於木侖的死,令堆確實非常心痛,原因是木侖並不是像個英雄一樣戰死在沙場,也不是因為追殺一頭野獸意外墜崖,竟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毒致死,像個流浪漢一樣倒在街頭,嘴角流著鮮血。對於王室來說,這是一件極其丟臉的事,令堆只有用憤怒來掩蓋這種窘迫。所以他迫不及待地要把兇手找出來,採用極端血腥的方式才能洗刷掉這種恥辱。

“不必否認,特別是在我面前,”雅格的聲音裡帶著無比的自信,“這一千多年來,我早已把人性看透,人們喜歡說言不由衷的話,說著說著,到最後連自己都會被自己欺騙。”

令堆無力反駁,他也不敢反駁,只能像個被識破謊話的孩子一樣接受來自長輩的責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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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格長嘆了一口氣,“就按我說的辦,後天出兵,至於這個不幸的孩子,”雅格抬手一揮,圍著木侖的一圈油燈上的火苗騰地向上躥起,在空中匯聚成一條火蛇。雅格再一抬手,木侖的屍體緩緩從床上升起。空中的火蛇圍著木侖轉了兩圈之後,把木侖纏在其中。木侖立刻被火蛇吞沒,熊熊火光中,空氣中開始瀰漫燒焦的氣味。

在令堆驚呆的表情中,雅格輕輕揮手,火焰熄滅,木侖的骨灰被一股旋轉的風聚攏在一起,旋風散去,骨灰像從天上流下來的沙子一般落到地上。

令堆呆呆地看著地上的骨灰出神。

雅格淡淡地說道,“明天就出殯。”

令堆像丟了魂的軀殼一樣,就連說話也有氣無力,“身體都沒有了,怎麼出殯。”

“誰會在乎棺材裡放的是骨灰還是屍體。”雅格拍了拍令堆的肩膀,留下最後一個命令,“木侖還是王子,葬禮的規格還是按照祖宗留下的規矩來,不能丟了王族的臉面。”說完,雅格背著手飄飄然朝著大門走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