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月手中的番薯應聲落地，白子夜的話如同在他裸露的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任誰聽見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問你想不想嫁給旁的女子時，心中應該都是不好受的吧？
梅清月慌亂地撿起番薯，哽咽著道：“想與不想，又豈是清月能夠說了算的？”
自小他的命運就掌控在母親手中，從來由不得自己。
“只要你想，我願意幫你。”
不等梅清月開口，白子夜又接著說道，
“你若不想，那就無需擔憂，我可以跟宋翱說。”
幫他一把，也算是給他們相識一場一個交代。
“你願意幫我？”
梅清月呆呆地看向白子夜，他從未想過她這樣一個冷清的人會願意幫助自己。
白子夜只是淡淡地點了點頭，等著梅清月做選擇。
“為什麼？”
梅清月怕白子夜未聽明白，又問了一遍。
“為什麼要幫我？”
白子夜不以為意，道：“舉手之勞，若能助你擺脫束縛，也算是積德行善的好事不是？”
白子夜承認，自己不是一個願意多管閒事的人，可她卻願意替他開口像宋翱要一個保證。
保證這個孩子能夠自願出嫁，嫁給一個他心甘情願的女人！
梅清月心中自嘲一笑，明明知道會是這個結果，他又在期待著什麼？
失望嗎？
聽她親口說出這個答案時，總該釋然了吧！
梅清月抿著唇搖搖頭，從唇縫中擠出三個字來：“我不願……”
他不願意嫁給宋翱，不願意因為自己而讓另外一個男子傷心。
哪怕宋翱日後後宮佳麗三千，只要那個令人難過的男子不是自己，梅清月總能說服自己，心裡會好過許多。
便是真的要嫁給那要娶三夫四侍的女子，他也得心甘情願不是？
“好。”
白子夜只說出這一個字後，便未再言語。
梅清月也沒有出聲，在這寂靜的夜裡二人之間的沉默倒也不顯得突兀。
白子夜背靠在樹上，又從懷裡掏出那只玉笛，放在唇邊吹了起來。
這已經是她今日裡試的第三次了。
也不知白雪能不能聽見，又或者小白能不能循著這聲音找到他們。
不管是有了馬兒，還是有了人來接二人，只要能等來其中一個，都能讓她趕回去。
夫君女兒還在家中等著，白子夜實在擔心他們。
梅清月在不遠處坐著，雙手抱膝，將腦袋擱在膝頭，閉著眼睛聽著白子夜的笛聲。
夜越來越靜，火光越來越亮? 梅清月凍得一個瑟縮，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
白子夜收回玉笛，對著梅清月道：“你可以離火近些? 夜裡冷。”
許是覺得二人男女有別，梅清月離白子夜有些距離。
可這孩子也實誠? 火堆燃得這樣大? 他完全可以離火近些啊！
莫不是將火也當成了陌生女子嗎？
梅清月悄悄往前蹭了蹭，靠的火堆近了些? 卻是一直沒有再開口。
如今無論說什麼都會顯得極其蒼白，既是白子夜對他無情? 他自也不會死纏爛打。
在他面前留下最後一點兒尊嚴? 是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白子夜將腦袋也靠在身後的樹幹上，一手置於膝上，一手枕在腦後。
耳朵忽然一動? 白子夜忽的睜開了眼睛。
“他們到了……”
嘴角勾起? 便是如此狼狽，白子夜依舊還是那個信心滿滿的天下共主。
梅清月不解地看向白子夜? 不知她口中的“他們”指的是誰。
“主上？主上……”
白雪慌亂的聲音自遠處傳來? 還伴隨著片片火光。
為了尋找白子夜，白雪已經忘記了不得在人前喚出白子夜的尊稱? 她實在太過憂心。
夜越黑? 白雪就越害怕。
她不怕受罰? 可是怕主上會出什麼事兒，那她可真的就是天下的罪人了。
“子夜……白子夜……”
“白小姐……梅公子……”
聲音越來越近? 梅清月也聽的清楚，只見他猛地起身，對著遠處揮手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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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我在這裡，我們在這裡……”
在黑夜中，白子夜身旁的火光十分扎眼，白雪一眼就瞅見了自家主子，忙飛奔過去。
白雪的輕功天下無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人就跪在了白子夜面前。
“屬下護主不利，還請主上責罰！”
白雪的聲音裡帶著顫抖，顯示著主人此刻心中的劫後餘生。
只要主上沒事，那就算要了她的命也無妨。
“起來吧！此事怪不得你。兔子可給念卿送去了？”
到了這個時候，白子夜還惦記著她女兒的小白兔呢！
“屬下親手將兔子交給了白霜，這才出來尋找主上，卻不想……”
卻沒有想到，除了一隻死虎和孤單的小白外，根本就沒有了自己主子的身影。
“無需自責，只是意外。”
此時的白雪才看見白子夜腿上的血跡，剛放下的心又揪了起來。
“主上您受傷了？”
白雪紅著眸子問道，恨不得立時就給自己兩巴掌才是。
“就是滾下來時摔傷了腿，養些時日就好了。”
見其他人越來越近，白子夜和白雪也不再敘舊。
“月兒，你這是去哪兒了？可擔心死姐姐了！”
梅清風跑到梅清月跟前，對著他上下檢查了一番，見自己的弟弟除了有些狼狽外毫髮無損，才放下心來。
“我遇到了老虎，是白小姐救了我，她為此還摔傷了腿。”
見到親人的梅清月忍不住眸子一紅，再說到白子夜為救自己受傷的事情，更是難受不已，眼淚也就跟著滾了下來。
“什麼？子夜你受傷了？”
宋翱一聽，立馬跑到白子夜跟前，宋陵緊跟其後。
“沒事兒，一點兒小傷。”
只要今兒夜裡能夠回去，白子夜已經不在乎別的了。
“你的腿怎麼了？”
宋翱也看見了白子夜衣襬上的血跡，蹲下身子就要去掀白子夜的衣襬。
宋翱的手被白子夜一把抓住，白子夜忍不住蹙眉，也不知這人是怎麼當太女的，竟要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掀她衣裳？
“一點兒小傷，不礙事的，天黑會有野狼出沒，早些回去吧！”
也省得宋錦瑟擔心，畢竟已經這麼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