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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1我想你了

洞裡的柴燒完了,洞裡的米吃完了,洞裡的水也喝完了,可是外面的雪還沒有消逝,到處還是白皚皚一片,白皚皚的山頂,白白皚皚的山坡,白皚皚的山谷,就連原來茂密的叢林現在也落魄得一棵棵乾癟枯槁,丫杈的枝椏也在風中無力的輕響。一株株努力堅挺的枯草,亦被風雪折了筋骨,一半被雪埋住,一半蕭條成一段灰黃的斷莖,在風中瑟瑟發抖。

一連幾天的大雪,到處是冰雪覆蓋的山谷深處,連所有的鳥獸都幾乎絕跡,更不要說是人影。就在這風雨淒寒的那個山洞洞口。陳賓像一個被冰雪凍住的雕像,僵硬地坐在那一塊冰冷的石頭上,眼神呆滯地望著遠方,一連六天了,他每天只要天一亮就會坐在這塊石頭上,呆呆地望著前面那片是通往外界的必經的山坡。每一次,疾風吹過山坡,他都會站起身,倚在那冰冷的石壁上,他都會轉動他已經有些木然的眼睛,四下張望。然後,失落得連眼色也變得灰白。

有時他也會發瘋地咆哮一陣,會用木棍敲打那石壁,敲打荒草,敲打雪地。可是除了反彈回來的疼痛並沒有任何的東西回應他。漸漸地,他連發脾氣的力氣或者精力都沒有了,變成單調重複而且絕望的凝望。

雨珊離開已經六天了,她怎麼會離開呢?她什麼時候離開的呢?好像是那天下午,他因為聽到汪洋打給雨珊的電話,汪洋說了一句什麼,要雨珊跟他走的話。然後,他生氣了,他要汪洋過來他要和他決鬥。雨珊以為他會傷害汪洋,和他吵架,然後,就跑下山坡去了她應該是去攔截汪洋去了。其實,他一個瘸子真地又能拿汪洋怎麼樣呢,無非就是發兩句狠,吼他兩聲,或者趁汪洋不注意蹦到他跟前用棍子敲打他兩下。

可是,他知道,吼完了,敲完了也就結束了,又能怎麼樣呢?還不是照舊地任憑雨珊和洋洋隨意相約見面?那一刻,他知道,他這個瘸子,連這個山洞都離不開的瘸子,面對某些事情真地是無能為力。你看,他明知道雨珊去見汪洋了,可是他只能呆呆地在洞口看著。山坡上有雪,他連山坡都下不去。他當時的挫敗感是不能用任何語言來表達的。他就像再一次回到了那個該死的沼澤邊緣,堪堪地就要下滑。他努力地讓自己挺住,他告誡自己,不能認輸,不能再被那種刺骨的冰寒和寂寞吞噬。

然後就是他看到一直到入夜才回來的雨珊。當時的雨珊,深色慌亂,飯也不吃,覺也不睡,更不理他,整個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其實,那一刻陳賓的怨氣也是消了不少的,他猜想雨珊可能在汪洋那裡受了冷遇,他心裡是竊喜的,他最希望看到的就是雨珊和汪洋疏遠,所以,那一晚,他的脾氣小了很多,除了在臨睡之前多瞪了兩眼雨珊之外,他並沒有什麼激烈的舉動。

那一晚他睡得很香,他甚至做了一個夢,夢見汪洋和雨珊鬧彆扭了,雨珊還當著他的面指著洞頂發誓。發誓她再也不會搭理汪洋,她和汪洋一刀兩斷。

第二天,他早早地起了床,見雨珊還在睡著,也沒叫她,自己到洞外迎了一次看不見的日出。他剛一轉身,就看到雨珊匆忙地從山洞裡跑出來,連向他這裡看一眼都沒有,就匆匆地沿著山坡跑下去了。好像跑得極了,還滑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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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有些氣惱,這是去做什麼?怎麼可以連說都不說一下?真地當他是病貓?有本事別回來,回來了有你好瞧的。

誰知道她就真的她媽的不回來了呀。那一天,他在洞裡洞外煩躁不安地轉了一圈又一圈,從早晨轉到中午,從中午轉到晚上。他從他給自己規定,數到一千就拒絕雨珊的回來,即使接受,也必須給她約法三章,不,三十章。結果他數了一百多個九十九也不見雨珊的出現。即使他把對她的懲罰力度由一柺杖變成十柺杖,一百柺杖。然後,再大發慈悲,從一百杖變成十柺杖,一柺杖,最後連那一柺杖都被他刪去了。雨珊也沒有回來。直到四周都被黑暗籠罩下來,直到他的肚子咕嚕嚕吵得他忍受不住,他才意識到雨珊可能不會回來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他便徹底地不淡定起來。他的心開始急跳,跳得他發慌,跳得他再也坐不下去。他發瘋一樣,衝下山坡,不,應該是滾下山坡,他又爬上那道不高的山樑,藉著不太明亮的雪光向遠處眺望。可是,除了暗淡的光線下那一棵棵鬼魅般的樹影,他什麼也看不到。他衝著那搖曳的樹影嘶吼,衝著那晦暗的天空呼嚎。可是,沒有用,除了那憤怒,乖戾的回聲,他什麼也聽到。

他從不知道雨珊的離開竟然讓他那樣害怕,好像他又被世界絕情地拋下。第二天,他早早地起身,草草地吃了一口飯,然後,又拿起他的柺杖爬上那道橋樑。寂靜的山林除了殘雪就是滿眼的枯槁,沒有一點綠色,沒有一個人影,就連小鳥都極少出現。他又開始咆哮,又開始擊打周圍的殘雪或者樹木。等到天黑,他的臉上添了兩道擊打樹木時被反彈回來的樹枝抽打的血印。他身上的棉衣也破了幾道口子。褲子和那一隻鞋也被雪水溼透,他的渾身再一次凍得僵硬。

第三天,他在洞裡貓了一天,因為,他的鞋子已經結上了冰,他在洞裡烤了半天鞋子和衣服。下午的時候才到洞外轉了一圈,這一次,他沒有離開洞口。

接下來的幾天,他漸漸地冷靜下來,他也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雨珊走了,她那天出去,不和他打招呼,根本是就沒打算回來。她拿走了汪洋留給他的大哥大,她根本就是約好了汪洋,拋下他這個累贅,和汪洋一起遠走高飛,再也不回來。

她好狠的心啊,知道他一個瘸子,根本就走不了多遠。知道這山洞裡的糧食本來就不多,根本就熬不了幾天,還有這柴,他媽的一共就這麼點,不夠他兩天燒的。這冰天雪地的,要是沒有點火焰,還不得把他凍成冰棒。他這是要把他困死在這啊。

她好狠的心啊。他一邊罵著雨珊,一邊想辦法去近處的斜坡上撿了幾根柴。

他又勉強地耗了兩天,老天似乎嫌他消失得太慢,又下了一場大雪,這場雪一連下了兩天,那雪花是漫天飛舞,鋪天蓋地。這一下,他連柴也沒得撿了。只能窩在洞裡消耗僅剩的一點柴和米麵。

所有的東西終於在雨珊走了五天之後,被他全部消耗完畢,真正地到了走投無路彈盡糧絕。他抖擻了一下空空如也的米袋,看著那堆沒有任何溫度的灰燼。他走出洞外。

雪已經停了,他把石頭上的雪拂去,再一次坐到那塊被他蹭得發亮的地方。再一次看了看天空,再一次看了看那山坡,在最後一次確認了沒有人出現之後,他閉上眼,讓自己再一次體會那種絕望,冰冷、無助、孤寂的黑暗。他好怕這種感覺,可是,他知道他馬上就要歸屬於這種黑暗。永遠地歸屬於這種黑暗。並且永遠不能夠再逃脫出來。他將徹底地被這種黑暗吞噬。被這種黑暗銷魂蝕骨,最終化為灰燼,化為虛無,化為這黑暗的一部分,生生世世,永不能再逃脫。

從未有過的恐懼讓他渾身不由自主地戰慄起來,讓他的手腳,連同腦袋都不停地打戰。他可以聽到他的牙齒互相碰撞的聲音。他可以聽到他的骨骼嘎嘎的萎縮的聲音,聽到他的越來越急促的呼吸的聲音。他的身體已經不由自主地蜷縮在一起。像一個瀕死的動物。他就是一個瀕死的動物,在昏迷與清醒之間遊蕩,在生存與死亡之間徘徊。

也不知道他這樣戰慄了多久,就在他即將失去意識,陷入長久的昏睡的時候,遠處的山坡有咯吱咯吱的踏雪的聲音傳來。他想扭頭看一看,可是他的身體僵硬根本不聽使喚。直到那聲音越來越近,走到不遠處的斜坡處,好像停了下來,好像在那裡頓了一下,然後才向山洞走過來。

忽然間,陳賓覺得自己的漸漸緩慢的心跳又活泛了起來,又有力了起來。好像他的身體也有了溫度,他一用力,竟然支撐著坐了起來。

雨珊,寧雨珊,果然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丟下他不管的寧雨珊。

現在她回來了,她的肩上扛了一個不大的米袋,她穿著一件別人給她的半舊的棉服,腳上穿了一雙黑色的雨靴,上面沾了許多的雪和泥漬。那鞋子觸到了陳賓空空的褲管,那泥漬蹭到他的褲腿上。陳賓第一次沒有覺得這泥漬骯髒,反而覺得那灰黑的一片個性得可愛。

陳賓的心臟開始怦怦地急跳。跳得他的心更慌了,可是這種心慌很美好,很誘人,很可愛。

他張了張嘴,他想說,雨珊,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