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別動我的裙子
善媽有些不解，說：“你去哪裡？房間裡有衛生間。”
丁一在善媽的指點下找到 房間裡的衛生間。開啟，他看見了一個很大的浴盆、一個馬桶、一個洗面臺，這些東西他都是第一次見，他覺得很稀奇。
撒尿拉屎還有在這些東西裡面嗎？要是我坐在這些潔白的陶瓷器件上面，只怕是死都拉不出來！丁一想到山裡的茅坑，想到自己家碗櫃裡缺口的土陶碗。
丁一洗好抹布，學著善媽的樣子跪在地板上擦地。抹布上出現了細細碎碎的垃圾、腳皮屑、長的短的毛髮。
兩人用了半個小時，將房間裡的每一件東西都擦了一遍，房間裡飄起了一種清潔液的香味。
善媽和丁一倒退著從師傅的房間裡出來了。善媽將房門輕輕地碰上，輕巧得像是去伺候一件瓷器。
兩人上了三樓，善媽開啟了師妹伍蘭的房門。
伍蘭的房間亮堂得多了，窗簾是淺色的，因為是淺色，透光而不透明，陽光此時照著窗簾，窗簾上繡著的的蝴蝶好似在翩翩起舞。
但是，伍蘭的房間裡亂糟糟的：被子沒疊，一邊已經掉在地上，地板上丟著衣服，包括襪子、內衣。好似突然間大禍臨頭，倉皇逃竄時的定格。
不過，房間裡的味道非常好聞。丁一從來沒有聞過這樣的味道，這味道給了他一種觸動某一根神經的感覺。
“別停著，收拾。你會疊被子吧？我看你的被子疊得那麼好！”善媽一邊收拾地面的衣服，一邊對丁一說。
丁一走到床邊，他要把那床被子好生疊起來。
他兩手伸開，抓住被子的兩隻角，朝空中一抖，被子像一張降落傘一樣鼓起來，端端正正落在床上。然後，他將被子折了幾折，很快就疊成了一個大方塊。
善媽看到丁一麻利的動作，就在一邊笑他：“喲！丁一，蠻會幹家務的，以後結婚了就天天幫老婆疊被子喲！”
丁一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善媽像在師傅房間裡一樣，開始跪在地上擦地。擦一會兒，就跑進衛生間裡去清洗一下抹布。
丁一站在衣櫃前，看著衣櫃的門，這是一扇扇神秘之門，這些門裡有丁一想不到的另外一個世界嗎？
這些門如此勾撓一個十九歲少年的心。
終於丁一忍不住拉開了衣櫃的門，衣香撲鼻，燻得他有些暈眩。
他看見一件白色的裙子，裙子閃著絲的亮光，那是一種富貴、高雅、矜持的光，那光拒人於千裡，有一種不可高攀的懾人氣勢。
丁一捏緊了手掌，掌心裡出了汗。
踟躕了好一會，丁一終於鼓起勇氣去摸那件裙子，他只想輕輕地摸一下，只摸一下。
就一下！
丁一的右手伸了出去，伸了出去，將要接觸到裙子的那一剎那間，一隻手重重扇在了他 的臉上。
“叭——！”
丁一冷不防一個踉蹌，身體前赴，嘴唇磕到了衣櫃門上。
丁一摸嘴唇，抹了一手的血。
他回過頭，看見伍蘭怒目圓睜的臉。
伍蘭大吼了一聲：“不許摸我的裙子！滾！滾出去！”
丁一紅著臉往外走，走過伍蘭身邊，看見伍蘭一臉吃人的架勢，嚇得不敢挨近她。
背後聽到伍蘭斥責善媽的聲音：“你怎麼隨便叫他進我的房間！一股鄉巴佬氣！他手腳幹淨嗎？不會偷東西嗎？不見了東西我要你賠！你賠得起嗎！”
善媽唯唯諾諾的聲音傳來：“下次不敢了！”
丁一站到院子裡一棵樟樹下，嘴唇上的血沒有流了，但是，嘴巴的傷口翹了起來，像是被蛇咬了一口般的腫脹。他像打擺子一般，全身發抖，腫脹的嘴巴抖得像是一片狂風中的樹葉。
長到十九歲，沒有人這樣侮辱過他，要說偷，他也只是在初中時偷過那本《林海雪原》那是萬不得已。而今天，他丁一沒有一點偷的意思。他只是想輕輕地摸一下那件裙子，只摸一下。
善媽提著塑料桶，低著頭走到丁一身邊說：“別生氣，有錢人就是這個樣子。”
丁一回到自己的房間裡，百無聊奈，他開啟書，一個字都看不進去。於是寫字，憑著記憶，他寫出了一行行詩句：昨日入城市，歸來淚滿巾，遍身羅綺者，不是養蠶人……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復還來……
寫這些有什麼用？丁一不知道。丁一情不自禁就寫出了這些字。
到吃晚飯的時候，丁一看見伍蘭將一個服裝袋丟進廚房外面的垃圾桶裡。然後她走到大鐵門邊站在了，丁一知道她要出去，馬上跑過去給她開啟鐵門，怯生生地看著她。
伍蘭昂著頭走出了門。
回過頭來，丁一看見 垃圾桶裡的那個服裝袋，他看見那是伍蘭的那件白色的裙子。
丁一心裡五味雜陳。
善媽走過來，提起裙子，說：“造孽！這麼好的裙子！”就收起了裙子，抖了抖，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善媽在房間裡喊丁一：“丁一，你過來。”
丁一不知道善媽喊他有什麼事，走進了善媽的房間。
善媽正在一個很大的木箱子裡搗騰什麼東西，他拿出了一件衣服，又拿出了一件衣服。她將幾件衣服碼在床上，對丁一說：“我這裡有幾件衣服，你拿出穿吧！”
丁一走過去，說：“我不需要！”
善媽大聲說：“什麼不需要？你不需要穿衣嗎！”
丁一隻得拿起一件黑色西裝。這西裝還很新，只是因為摺疊的緣故，上面有很明顯的幾條摺子。
善媽說：“穿上試試。”
丁一穿上，善媽幫他扯了扯衣襬，很合身。
丁一穿了不到一分鐘，把衣服脫下來，摺疊後重新放到床上，
善媽說：“這是給你的，你穿吧！”
丁一倔強地說：“是不是你撿我師傅的？我不穿！”
善媽急著說：“是我兒子的！”
丁一問：“那你兒子不穿嗎？”
善媽小聲地說：“我兒子不見了，三年前去到南方打工，沒有音信了。”
丁一有些吃驚：“你兒子三年沒有回來了？失蹤嗎？”
善媽臉上有了生氣的表情，看得出是生她兒子的氣：“不知道。”
丁一安慰她說：“你兒子發財後會回來的，你留給他穿吧。”
善媽悠悠地說：“等他回來肯定也穿不了了，都送給你吧！”
丁一想到了善媽為什麼送他衣服，但是，丁一認為善媽還是想錯了，丁一要摸伍蘭的裙子，並不是羨慕伍蘭，而是少年對少女本能的傾慕使然。
善媽是一番好心，又提到她的兒子。丁一不忍心拒絕了，況且，他丁一的確是沒有一件像樣的衣衫。
丁一收下了善媽給的幾套衣服、一雙黑皮鞋，一雙白色的球鞋。
善媽安慰丁一說：“這沒有什麼的，以前我們這一代，弟弟撿哥哥的衣服穿正常得很，你就當我兒子是你的哥哥吧。”
丁一回到自己的房間，換上了一套衣服，換上了黑色的皮鞋。他長到十九歲，第一次穿皮鞋，有點緊，倒也不太在意。他將垃圾桶裡撿來的一隻舊襪子做了擦鞋布，來回在皮鞋上拉了幾個來回，皮鞋發出刺眼的光亮。
丁一穿著衣鞋，感覺不錯，在善媽眼前溜了一圈。他要穿給善媽看。
善媽喜笑顏開，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兒子。對丁一說：“到街上走走，早點回來吃晚飯。”
丁一把狼狗從桂花樹上解下來，將皮繩的一端在手上挽得結結實實，他裝出遛狗的樣子，免得萬一被師傅師孃撞見遭罵。
丁一出了大鐵門，狼狗跑在前面，拼命地朝前竄，丁一像耕田一樣被拖著往前走。狼狗太大了，狼狗的勁太大了，丁一拖不過它。
丁一被狼狗拖過一條條大街，拖過一條條巷子。看見狼狗的人紛紛躲開，生怕被狼狗一口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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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一不敢看街上的風景，全神貫注地對付著狼狗，要是讓它跑了，能不能弄回去不好說，一旦丟了，恐怕他這徒弟也學不成了。若萬一是咬了人，那更是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因為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狼狗身上，丁一沒有記住回去的路。他開始著急起來，而狼狗還在拼命在往前面拉扯。
天漸漸黑了，路燈亮起來。
狗不知疲倦地往前拉。不知道它要奔到什麼地方才肯作罷。
丁一後悔不該帶狼狗出來，
丁一被狗拖到 一個公園，他抱住狼狗的脖子，坐到一個石頭椅子上休息。這時候，不知道掛在城市哪個地方的大鐘敲響了九下，丁一知道已經是晚上九點鐘了。
狼狗安靜了一會兒，突然間汪了一聲，朝前竄了出去，丁一差點被扯倒在地上。
狼狗噓噓地嗅著林蔭小道往前，轉了好幾個彎，前面出現了一個八角亭子。八角亭子的中間是一個石頭大桌，四周安放著石頭的椅子。
樹叢中的夜燈隱隱約約，發出模模糊糊的光亮。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入丁一的耳朵。（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