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章 探望
小個子男人的護理工作很簡單，無非就是給丁一打飯，幫助丁一上一下廁所。
丁一恢復得很快，不過三天，他就能夠瘸著一條腿下地了。
除了下樓打飯不方便，上廁所之類的事都能夠自理了。
小個子男人閒得無事，丁一對他說：“你出去走走，不限定整天守著我。”
小個子男人於是高興地出去了。
回來之後，他和丁一講街上看到的很多新鮮事情。
比如他到了一個地方，那裡人山人海。有很多人騎著腳踏車、或者是跑步，氣喘吁吁地朝人山人海的地方趕。
他也就朝人山人海的地方跑。
人山人海的地方人你擠我我擠他，喊爹叫娘的。
小個子男人扎木楔一樣扎了人群。
原來是賣彩票，現場開獎。
活動開始之前有一個表演。那個講相聲的人居然就是電視上看到的、著名相聲表演藝術家。
相聲講的是一個笑話；一個人買了一張彩票，急了就到一邊的廁所裡去拉屎，看廁所的人說，買票！買票就會發一張衛生紙。那個人捨不得花一毛錢買票，因為他身上有紙。
拉完屎，他用袋裡的紙擦了屁股出門。出門時對著看廁所的人示威地做了一個鬼臉，說，老子不要你的紙，怎麼樣！
走出廁所，正好開獎，大喇叭報出了一等獎號碼，5862
那個人心裡一個咯噔，自己剛才買的彩票號碼不是5862嗎！趕緊一摸口袋，彩票沒有了，想起剛才肯定是擦了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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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飛跑進廁所，手伸進大便池中掏了半天。彩票找不到了。他就一頭哭暈在了廁所裡。那彩票的一等獎是一部紅色的小汽車呀！
小汽車呀！
小個子男人還看了一場氣功表演，那位表演氣功的大師也不得了，是現在樟城家喻戶曉的氣功大師。據說他能隔空變錢，就是手朝空中一抓，手裡就來了一把錢。
小個子男人學著氣功大師的樣子，朝空中抓了一把又一把，他想抓來錢，但是只有看不見的空氣。
還有很多新鮮玩意，如，脫-衣舞女在大街上遊行發傳單，看見了男人順便摸一把，真夠開放的。
還有，年輕人在街上公然搶劫，不但不怕，還將被搶劫者打個半死，然後大搖大擺離開。
等等等等。
丁一無不覺得新鮮。
丁一想，等傷好了，一定到街上好好看看。
他又想到弟弟，其實有很多次他都想到了弟弟。他不知道他在幹什麼。他覺得弟弟丁二是讀書的料，不能浪費了，他要幫助他。那次冒險捕蛇王，丁一的計劃是賣錢後讓弟弟復讀，結果錢被馬臉黑痣偷了，計劃破產。
可惡的黑痣！
出來學徒弟，丁一是想用自己掙的錢拱弟弟讀書，但是又聽說，學徒弟三年沒工錢。
既然這樣，等自己三年滿師，弟弟都二十一歲了，學的東西早就忘記得一幹二盡了，還復讀什麼？考什麼大學！
丁一在考慮這個問題，他也不止一次的在考慮這個問題，這個問題對於丁一來講，是目前最大的問題。
這徒弟還學不學，值得考慮。要不，等傷好了另做打算。
丁一舉著報紙，心裡卻想著這一些事情。
他不禁嘆了一口氣。
這時候他聽到有人推門進來。
這個病房裡護士會隨時進來查房。
小個子護理也會不敲門進來。
丁一以為是護士或者護理。
他放下報紙，卻發現是師孃、伍蘭和伍梅。
這非常意外。
此時丁一上身穿著一件背心，下身一條短褲，光著一雙腳板，總之，衣冠不整，形象不佳。
一時間丁一手足無措，有些無地自容。他趕緊用被子蓋住了身體。
師孃用生硬的語氣問：“還好吧？”
丁一說：“謝謝師孃，好。”
然後，居然就沒什麼話了。
一時間空氣似乎凝固了，大家想說一點什麼，又都開不了口，或者話到了嘴邊也凝固成了冰疙瘩，語言已經失去了語言的意義。
總之，尷尬得很。
丁一聽師孃說："給他五百塊錢。"
丁一看見，伍蘭從錢包裡數出了五張錢放在床上。
然後又聽師孃說：“我們走。”
三人就往門外走。
師孃和伍蘭走在前面，伍梅走在後面。伍梅突然湊近丁一小聲說：“祝你早日康復！”然後迅速地塞給了丁一一個紅包。
三人出了病房，丁一首先拆開了伍梅給的紅包，裡面有三百塊錢。丁一將床上的八百塊錢收到一起，緊緊的拽住手心裡。
丁一想，這八百塊錢一定要給弟弟復讀用。
……
不到一個月，丁一已經能丟掉柺杖下地行走了。
天氣漸漸涼快了，丁一知道是到了九月。
九月是上學的日子，丁一要將八百塊錢交給弟弟復讀，至於出院後還學不學徒弟，丁一還沒有想好。
日子一眨眼就是一天，一眨眼就是一天。
丁一心急如焚，他要求出院。
張文-革說：“你真蠢，又不要你出醫藥費，再住十日半月如何？要是我，就在醫院裡睡半年。”
丁一說：“我已經能下地走了，還呆在醫院裡沒什麼意義。”
醫生給丁一做了複查，勉強同意他出院。不過叮囑，半年內不能乾重活。半年後來複查。
丁一回到工地。
堆積如山的土已經不知去向。
工地的大基坑上已經建起了房屋的第一層，這幢房子設計是六層。工人們在工作面上挑磚、遞灰、砌牆、各做各的事。
水泥攪拌機的隆隆聲、工人砌牆瓦刀敲打紅磚的叮叮噹噹聲、人的大呼小叫聲攪拌在一起，工地像一鍋燒開的粥。
丁一走到離工地二十米遠的地方，大家居然沒有發現他。他想大喊一聲，但是聲音到了嘴邊卻沒有出口。
好像大家把他丁一從記憶裡抹去了。
丁一走到他住的地方，善媽的男人老王已經回工地了。他依然笑眯眯地，也沒有問丁一的傷情怎麼樣了，是不是好了。好像根本就沒有他丁一勇鬥歹徒這麼一回事。
丁一想看看曾經搏鬥過的現場，正好，有人領東西。倉庫的門開著，丁一走了進去，看見那面被開啟了窟窿的牆已經重新砌了一面牆。
那些工人們喜歡攀爬的圍牆上也安裝上了鐵絲網。
這個工地、所有的人和物，都好像突然之間猶如隔世了。
我回來幹什麼？我能幹什麼？好像已經沒有了我的位置。
丁一第一次感覺到了自己的不重要，隨便就可以被取代、被拋棄、被遺忘。
丁一迷茫又悲傷。
他請教老王。
老王說：“你能幹什麼？我說你還是繼續學徒弟吧！”
丁一說：“可是要三年才能出師，我等不了三年，我需要錢。”
老王說：“你現在不跟著伍萬師傅學，你跟著你的師兄學，比如文-革。你跟著師兄學比跟著師傅伍萬學得快。只要你肯吃苦，一年後就能到外面去混了。”
丁一說：“那我不成了伍萬的徒孫？”
老王說：“你管他徒弟還是徒孫，只要能早一天賺錢就行，你不是需要錢嗎？”
丁一說：“我好好想想，這幾天我要回一趟老家，鋪蓋暫時寄存在你這裡，好嗎？”
老王笑著說：“沒問題。”
丁一一找到張文-革，張文-革正在工地下面，對著樓面上的工人大聲喊叫。
張文-革看了一眼丁一，大聲說：“我叫你在醫院呆著你要出來，出來有什麼好？有什麼好？你看看，就是這樣，牛一樣幹活。”
丁一說：“我想回家。”
張文-革有些吃驚：“怎麼？不想當伍萬的女婿了？”
丁一說：“我想回家看看。”
張文-革說：“都幾個月沒回家了吧？回家看看也好。”
丁一說：“我準備後天回家，今天和明天晚上想和你睡在一起行嗎？”
張文-革說：“行，沒問題，不過我可是有狐臭，又喜歡壓人啊！當心我把你當成護士搞了。”
丁一笑著說：“沒辦法，只好犧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