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巖城外,瑟木森林。利奧走在森林的小路,他注意到兩側不少粗木被砍到,刀斧痕跡清晰,不遠處的溼泥地殘留著凌亂的馬蹄印,去往森林西邊的沼澤地,沉鬱的空氣拂過頭頂茂密的樹葉,似乎夾雜一絲異味。
死亡的異味。
血腥,還有腐爛的氣味。
從外圍走進森林,他已見到不少的殘軀,有動物的,也有人類的,至於是襤褸的難民還是戰死的士兵,他就不準備撥開高草忍著臭味湊上去仔細確認了。
不過,透過灰銀柄印記顫動的感知,他也能透過殘留的陰影氣息判斷,這些可憐的傢伙都是慘遭難以抵擋的汙蝕的殘殺。
即便是低等級的汙蝕,例如蛭靈,或是遭到汙蝕奴役,侵蝕的生命體,例如人類轉變而來的蛭鬼,這些怪物都是常人無法輕易對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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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是三名訓練有素,全副武裝,配合默契的劍甲兵,槍兵,盾兵,也難以徹底殺死一隻成熟的蛭靈。
原因不僅資訊不對稱,單從身體強度看,蛭靈的速度和力量也強出強壯人類許多,再加上詭異未知的特性,它們無異於噩夢與災難。
利奧的思緒散開,他回憶起逃離湖巖城,與憂諾等人分開之後的事。
暴雨中的恐怖巨物,瀰漫鑄魂群島的災厄,接連冒頭的惡意詭神,甚至是黑暗終焉的追殺...瑟薇塔帝國也許已經陷入一片混亂。
從雙星海域到鑄魂群島,歷經大小戰鬥,亦取回部分力量和記憶,也許是時候著手準備應付終焉了。現如今朝著離開數月有餘的湖巖城作為第一步,也許是自己試圖找尋之前的同伴的蹤跡,這至少是個有意義的開始。
湖巖城的憂諾,洛絲託付給他的莎莎,被他帶離群島的索尼雅。
甚至...為他阻擋終焉的法希莉婭。
火焰般的背影令他記憶猶新,這份光景彷彿沉重的負擔。
他搖搖頭,思緒回到當下,邊走邊思索,不出意外湖巖城被汙蝕侵佔已成事實,首先有必要瞭解逃難人們,或者是城中貴族的去向。
利奧走了不長的一段路。
“···”
撥開阻擋視線的枯黃高草,陌生而熟悉的湖泊闖進視野,大有變樣的樹林簇擁著毫無生氣的景色,有些暗淡的日光為灰蒙的森湖鍍上一層模糊的光暈。
這是湖巖城外的湖泊,也是充滿回憶的地點。
比如挾持女手寫員...之類的。
他的視線翻越北方的樹木,從尖端之間的縫隙間勉強能看到灰黑的城牆。
利奧眯了眯眼睛,數千米的距離可以動用黃昏之戒的空間魔法跨越,但敏銳的感知讓他意識到,隨手佈置的數種探知方式都被一股無形的力量阻攔在城牆外,這讓他放棄高調傳送的念頭。
他無法感知這股力量的性質,但能知曉其並不孱弱。
中階以上的汙蝕?
他皺起眉頭,如果城內已被佔領,汙蝕沒有理由留守。
如果人們仍在城中抵抗,周圍的聲音以及能量的狀態不應該是這樣穩定的。
利奧經過湖泊邊的腳步突然停止,眼睛橫向湖泊中央。
灰色的水面彷彿透明的薄紗,像是一層怪誕的屏障,將一隻漆黑猙獰的巨大眼球隔絕在水中,裂開的瞳仁彷彿怪物的血口,漆黑與暗紅在其中澎湃湧動。
眼白泛動,目不轉睛,看向這邊。
黃昏之戒與灰銀柄沒有反應,這意味著湖中的怪物可能與汙蝕無關,也不該屬於異神,當然也有可能是純粹的幻象。
不多時,數根漆黑反射光澤的長鬚從鬆軟的泥土中破出,不僅是表面看到的這些,利奧能感覺到有更多的長鬚從湖水中湧出,在他腳下的土中瘋狂匯聚。
“...”
他沒有理會,微微轉動手掌,橘黃光芒一閃而逝。
似乎是感受到什麼,巨大眼睛的瞳孔縮成針狀,試圖做出反應。
下一瞬,平靜的湖面劇烈顫抖,聚縮的火光在中心處爆裂開來,赤紅的烈焰沖天而起,將四周映得通紅,蕩起升騰的蒸汽,無數漆黑的碎片血肉迅速擴散,很快將面目全非的湖面染紅。
淅淅瀝瀝,彷彿下了一場令人不快的雨,將樹木和地面淋溼。
隨手將屏障開啟,利奧感知到周圍的長鬚顫抖著癱軟,瞥了湖心逐漸上浮的章魚腦袋般的殘軀,思索著這只不知名的低智慧怪物為什麼要攻擊他。
“看門的嗎...”
他估算著怪物的實力,加快腳步向湖巖城趕去。
······
神秘之地,無星的夜晚。
藤蔓的陰影蟄伏於森林角落,黑暗瀰漫在枯枝碎葉鋪滿的幽徑,盡頭處有一簇火焰在微弱掙扎。
男人不斷往前走。
黑暗的兩側浮現鹿首神像的模糊輪廓,細密的銘紋被照亮,火光彷彿血液滴落,在精美的鏤空紋路中不息流淌。
它跳動著,有某種韻律,孤獨而美麗。
太過暗淡的光無法驅散黑暗,在無言的肅穆中即將熄滅。
“...”
一瞬間,心底湧現出難言的悲傷。
想要呼喊,但聲音被荒誕的夢境吞沒,一如眼前散去的火星。
無助和恐懼來襲,想伸出手觸控,指尖碰到冰冷的柄。
劍柄。
悲傷加劇,沉重得讓人崩潰,卻握得更緊。
腳下的土地,身外的森林,黴冷的空氣,夜晚和黑暗,一切頃刻間被捲入漩渦,像個溺水的人,無助地沉入意識湖底。
時間的車輪彷彿陷入泥沼,在此刻停滯。
“...”
“...”
“...”
“別難過。”
身後傳來令人窒息的低語。
沉重的悲傷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蜷縮在篝火旁的溫暖。
漫長的黑暗中裂開縫隙,似乎有火焰在其中跳動,陌生而熟悉。
然後,那並非火焰,而是一雙瑰麗如紅寶石的眼睛。
目不轉睛,看向這裡。
“我會等你。”
這是很溫暖的懷抱,男人臉頰也似乎感受到一點異樣的溼熱。
她後退離開,陰影覆過長髮,燃燒著的瞳孔深處似乎蜿蜒著數不清的道路,像一座無休止境的迷宮。
回眸的微光一閃而逝,背影逐漸暗淡,如隨風的灰燼般消逝。
時間的齒輪隨之轉動,黑暗的天空褪去面紗,露出一輪荒涼的青銅圓月。
嘈雜像潮水般湧來,卻又迅速退去。
這一瞬彷彿永恆,又變得脆弱,猶如加速侵蝕的壁畫,紛紛剝落,模糊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