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思罡沒察覺到顧明卿臉上奇怪的表情，反而問道，“唐夫人，你嫁來凌平縣也有幾個月了，你可知道凌平縣有什麼出名詩人和詞人嗎？我相信能寫出那些出色詩詞的，就算是隱士之流，也定然能名動一方。”
顧明卿笑笑，“出名的詩人啊，說實話，凌平縣最近還真有一個。”唐晶晶最近可不就是很出名嗎？
佟思罡來了興致，追問道，“哦？看來唐夫人果然是知道啊。不知唐夫人可能賜教。”
顧明喬姑娘笑著搖頭，並沒有回答佟思維的打算，佟思維心裡有些黯然。
“不是我要故意賣關子，而是我不知該如何說。佟世子想來也不是一個心急的人，該知道的時候，你自然會知道的。只希望到時候，佟世子你不要太驚訝。”
佟思罡來了興致，“唐夫人的話倒是真的叫我驚訝了。唐夫人似乎是話裡有話啊。我現在真的是很期待知道的那一天。”
顧明卿沒和佟思罡多聊，正打算離開時，佟思罡忽然開口，“顧良媛如今在東宮的日子還算不錯。”
顧明卿挑挑眉，她沒想到佟思罡這會兒會突然提起顧明月。
顧明月垂眸，長而纖細的睫毛一顫一顫，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平平的，淡淡的，“是嗎？知道我大姐在東宮的日子還算不錯，我這心也放下了。”
佟思罡意味深長道，“真的嗎？唐夫人真的為顧良媛感到高興嗎？為何我從唐夫人的語氣裡聽不出高興呢？”
顧明卿忽地對著佟思罡燦爛一笑，臉上的笑意比盛開的夏花還要絢爛幾分，佟思罡也被那笑容迷得晃了晃，“啊！我真是太高興了！太高興了！原來大姐在東宮的日子過得不錯啊！”
佟思罡一愣，繼而回過神，低沉笑出聲，頗有些哭笑不得地望著顧明卿，“唐夫人可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我活了這十多年，都不曾見過唐夫人這樣有趣的人。”
顧明卿收起臉上燦爛的笑容，神色又恢復了之前的平靜，眸光涼涼，“佟世子可真是難伺候啊。我情緒不外露，你嫌棄。我高興了，你又嫌棄。”
佟思罡也不跟顧明卿辯駁，無理三分纏，這是女人最擅長的，“唐夫人誤會了。我說顧良媛在東宮過得不錯，並沒有其他意思，只是陳述罷了。顧良媛在進了東宮後，我姑姑，也就是太子妃，對顧良媛在江南出醜的事，十分不喜，所以一開始對顧良媛總是淡淡的。對了，顧良媛在江南出醜的事，唐夫人，你是否知道？”
最後一句話就帶著淺淺的試探，顧明卿像是沒聽出來一樣，輕輕點頭，“知道。從我嫁過來後，我表姨就十分關心我。皇上下江南，因我表姨父的救駕之功，所以對我表姨父多有賞賜。珠寶首飾，綾羅綢緞，我表姨往我這裡送了不少，每次還會來信跟我說說江南發生的事。其中就有我大姐在皇太孫面前出醜的事。”
佟思罡挑挑眉，聲音驀地低沉下來，“唐夫人，我這人向來是不相信什麼巧合的。為何那顧良媛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在我表哥面前出事呢？這幾乎是斷了顧良媛的青雲之路啊。難道真的是顧良媛的運氣太差了？還是顧良媛為了攀龍附鳳，逼著唐夫人嫁來凌平縣，所以老天爺看不過眼，給顧良媛的報應。”
佟思罡的每句話，甚至每個字都是意有所指，顧明卿要是再裝聽不懂，那就沒意思了，“佟世子，你說了那麼一大堆，不如乾脆點來一句，你是懷疑一切都是我做的，是我害的我大姐在皇太孫面前出了大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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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思罡眨眨眼睛，一臉無辜，“唐夫人，你這話可是冤枉我了。我從頭到尾都沒說過這樣的話哦。”
“我雖是一介婦道人家，也沒有佟世子你聰明。但我起碼不是傻子，還是能聽得懂佟世子你話裡的意思的。佟世子啊佟世子，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我若是有這麼大的本事，我如今就不會在這裡了。還有我大姐在皇太孫面前出事後，可是把身邊大大小小的人，物還有事都查了個底朝天，可惜什麼也沒查出來。
對了，這事也是我表姨來信告訴我的。”
至於林氏怎麼知道的，那就得多謝俞氏了。
“好厲害的手段啊！”
佟思罡這感慨的語氣不知道是在說什麼，是在說事，還是在說人呢。
顧明卿也沒打算主動跑上去對號入座，那是傻子才做的。
“唐夫人放心，我什麼想法都沒有。我跟顧良媛可沒有什麼交情，就算顧良媛是被人算計的，我也沒那義務幫顧良媛找到真兇不是。況且技不如人就該認輸。更別提顧良媛究竟是不是被算計的，那還不一定呢。事情過去那麼久，早就塵埃落定了，何必再追究這些有的沒有的。”
顧明卿嘴角抽抽，真是好賴話都讓佟思罡說了。
“對了，說到哪裡了。”
顧明卿提醒道，“說到太子妃對我大姐淡淡的。”
佟思罡點點頭，接著道，“沒錯。不止是我姑姑對顧良媛淡淡的，我表哥也對那位顧良媛淡淡的。東宮的兩個主子都對顧良媛淡淡的，可想而知顧良媛的日子是不可能好過的。”
顧明卿也不驚訝，這跟她預料的差不多。
“佟世子先別說，讓我猜猜。我大姐在東宮的日子是如何好過起來的。我大姐的容貌不用說，傾國傾城，國色天香啊。就是美女如雲的皇宮裡，我大姐的容貌絕對都是拔尖兒的。我相信憑著我大姐的那張臉，她再溫柔小意一番，皇太孫作為男人，肯定是會憐惜我大姐的。
皇太孫那裡好說，但是太子妃那裡就有困難了。若是我大姐對著太子妃殷勤小意，太子妃怕是會更加厭惡我大姐吧。太子妃怕是十分厭惡所謂的狐媚子吧。”
佟思罡目露讚賞，“聰明！唐夫人不在京城，對這些事知道的倒是不少，竟能猜到那麼多。那麼唐夫人不如說說，顧良媛是如何討好我姑姑，令我姑姑對她另眼相看呢。”
“宮家。我大姐的生父是宮家人。我大姐是不是跟宮家聯絡了。”
佟思罡眼底有一閃而過的震驚，顧明卿看得清清楚楚，同時確定，她猜的沒錯。
“唐夫人的確聰慧。顧良媛的確是跟宮家人走動起來了。太子妃看在宮家的份兒上，對顧良媛還算不錯，起碼給了好幾個笑臉。”
顧明卿面上表情淡淡，心裡卻是嘲諷不已，所謂的還不錯，就是太子妃給了顧明月幾個笑臉？顧明月是多高傲的人啊，她的自尊心多強啊，她能忍受這樣的羞辱嗎？顯然顧明月全都忍下來了。
一個女人狠，那不可怕。但是一個女人又狠又能忍，那就可怕了。顯然顧明月如今就是那能忍的可怕人。
顧明卿和佟思罡又說了幾句話，便告辭了，走了一段路，找到租馬車的地方，然後租了一輛馬車，到了青石村後，顧明卿和巧巧下了馬車。
巧巧欲言又止地開口，“小姐，那佟世子的話怪怪的，奴婢聽著覺得好不對勁兒。”
就連巧巧都能察覺出不對勁兒啊！顧明卿就更知道了。
“不必放在心上，佟世子也就那麼一說罷了。況且，咱們以後和佟世子不會有多少交集的。”顧明卿是真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佟思罡不像是一個喜歡多管閒事的人。
佟思罡可是堂堂的鎮國公世子，難道他要跑去跟皇太孫的良媛勾勾搭搭，那不是太掉份兒了！若是個寵妃也就算了，問題是顧明月根本不是。
顧明卿正往家去，只見存裡許多人都朝一個方向跑，臉上帶著興奮激動。顧明卿看著那方向，眼底若有所思，那好像是唐晶晶家的方向吧。
顧明卿才不願意去唐晶晶家湊熱鬧呢，她最希望和唐晶晶一點關係都沒有。
顧明卿是沒想去湊什麼熱鬧，但是唐瑾睿和周氏也慌張朝著唐晶晶家的方向跑去。
唐瑾睿正好看到顧明卿，對顧明卿匆匆說了一句，“娘子，你先回去。我和娘去大伯家看看，聽說大伯母被撞到，出了血，她好像懷上了。”
李氏懷上了，還被撞到，甚至出了血？
唐晶晶被逐出唐家，不是唐家人了。唐晶晶出什麼事，唐家可以不管。問題是唐立忠還有李氏仍然是唐家人。
顧明卿見唐瑾睿神色緊張，嘆了口氣，“我跟你一起去吧。”
在路上，顧明卿就問唐瑾睿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唐瑾睿也不瞞著顧明卿，把他知道的事情說了。
唐瑾睿知道的事情也不多，他只是聽說有一婦人來找唐晶晶，說什麼唐晶晶害了她，毀了她一輩子，然後雙方就鬧起來了。
李氏好像是在勸架中，不知道被誰推了一把，摔倒在地，見了紅。李氏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懷孕了，月份太淺，沒注意到。
唐瑾睿知道的果然是很少，前後聯絡不起來啊。
到了唐晶晶家，李氏還躺在地上，雙手捂著肚子哀嚎，不是不想把李氏搬進屋子，而是李氏的情況很不好，生怕一搬動李氏，她就出問題。
等戴郎中來了後，給李氏診脈，說李氏的確是懷上了，剛滿一個月，這一撞差點把孩子弄沒了。
唐立忠急了，他好不容易才盼到李氏又懷上，李氏肚子裡的很有可能是兒子啊！他咋能讓李氏肚子裡的孩子出事呢！
唐立忠急得差點沒給戴郎中跪下，“戴郎中，你一定要救救我兒子，我娘子懷的一定是兒子啊！”
戴郎中當然沒讓唐立忠跪下，只能表示他會盡力救李氏。
戴郎中請了幾個人拿了個擔架，又有幾個婦人幫忙，把李氏抬在擔架上，然後慢慢抬進屋子。
周氏見狀，松了口氣，“總算是沒事。大人孩子都還在。方才我在家裡聽到訊息，聽到的是說你大伯娘要一屍兩命了！”
難怪唐瑾睿和周氏的面色驚慌，感情是以為李氏要死了。
顧明卿掃了一圈院子，唐晶晶可能是剛給人幹過架，袖子撩起，白白的手臂上有好幾道抓痕，頭髮散亂，雙眼惡狠狠瞪著眼前的婦人。
被唐晶晶盯著的婦人也沒比唐晶晶好到哪裡去，甚至可以說是更加糟糕，那婦人瞧著就跟瘋子似的，透過雜亂如枯草的頭髮，能看到婦人血紅的雙眼，以及那令人膽戰心驚的濃濃恨意。
婦人的恨意不是對別人的，一定是對著唐晶晶。
唐晶晶大怒，“你個瘋婆子，無緣無故闖進我家，對我又打又罵，還推倒我娘，害的我娘差點一屍兩命，你的心怎麼那麼毒！你信不信我報官抓你！讓你蹲大牢！”
唐晶晶喊得響，婦人比她喊得更響，“我呸！唐晶晶你個賤人，你個畜生！是你毀了我一輩子！你毀了我一輩子啊！我告訴你，是誰推的你娘還不一定呢！是你娘自己闖過來，咱們幾個人在一起打，誰知道是誰推了一把！你少誣賴我！你就是去報官，縣太爺沒法子查出來！你有本事就去告啊！我才不怕呢！”
顧明卿聞言挑挑眉，唐晶晶會害人，她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儘管唐晶晶向來是覺得她是善良的，只要別人不來招惹，她是不會出手的。但是唐晶晶什麼也沒做，就足以害的別人家破人亡了。
顧明卿想著，思緒有些飄飛，她想起了江大壯和程桃花。程桃花不用說了，一家就兩個孤寡女人，全都死了。江大壯的親孃包氏死了，江大壯只能帶著江小壯離開，從軍，奔前程。
前些日子林氏給顧明卿來信，跟顧明卿說了許多事，其中就有關於江大壯。林氏說江大壯進了軍營後，真是拼命的很，完全是豁出命地訓練。
江大壯不止拼命訓練，私底下還下功夫讀書認字。
鐵雄就很欣賞江大壯，他最欣賞的就是這種用功刻苦的人，不說看在顧明卿的面子上，他私下裡也很幫襯江大壯。
江大壯很努力，江小壯也一樣努力，兩兄弟就像是競賽一樣，誰也不讓誰，拼命學著。
這麼看，江大壯倒是走了一條和之前完全不一樣的路。
如果沒有唐晶晶穿過來，江大壯可能只會一輩子當一個普通的獵戶，跟唐招娣平凡幸福的一輩子。現在的江大壯，他的前程就不一定了，照江大壯這拼命的樣子，他以後能走到哪一步，怕是無法估計的。
不過顧明卿深信，要江大壯選擇，他一定會選擇過一輩子平凡幸福的日子，也好過至親去世，家破人亡，背井離鄉。
顧明卿拉回思緒，神色莫名地看向院子裡一臉氣憤的唐晶晶，繼江大壯和程桃花後，又有誰被唐晶晶害了。
顧明卿正在心裡腹誹間，身邊的婦人開始議論。
“嘖嘖——真是作孽啊！這唐晶晶可真是作孽啊！”
顧明卿看向開口的人，是青石村裡一個比較碎嘴的婦人，“嬸子，唐晶晶做什麼了？能讓你用作孽兩個字。”
婦人是個愛說的，見顧明卿問她，立即來了興致，壓低著嗓子，開口，“看到那披頭散髮的婦人了不，她叫蘭子，她丈夫是牛大根，不是咱村的人，是小山村的，離咱們村子有些遠。
雖說牛大根家不富裕，但是他們夫婦倆勤儉，日子倒是還過得去。蘭子也給牛大根生了一兒一女。一家子日子過得不錯。誰知道那牛大根被縣裡的一個青樓女子給迷住了，那真真是迷得他暈頭轉向，三魂七魄也全都飛到那女人身上去了。”
不止是顧明卿在聽，唐瑾睿和周氏也豎著耳朵在聽。
顧明卿在聽到“青樓女子”的時候，心裡就隱隱有些猜測，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
婦人繼續道，“牛大根就跟瘋了似的，誰勸也勸不住，非要休了蘭子，娶那青樓女子！牛大根的爹孃早逝，牛家的長輩上門來勸，但是誰勸也沒用，牛大根啥也不聽。我聽說，蘭子在家哭得是眼睛都要瞎了，差點沒上吊自盡啊！”
婦人說著也忍不住嘆了口氣，女人對這種事都是有些兔死狐悲的，婦人也不例外。
周氏有些奇怪，“那不是牛大根和青樓女子的錯嗎？跟唐晶晶有什麼關係？”
周氏還是沒想出兩者的關聯性。
婦人嘴巴一撇，“你是不知道啊，這咋就跟唐晶晶沒關係了？有關係的很啊！牛大根迷戀上的那青樓女子，年紀都快三十了，人老珠黃，在青樓裡都是老女人，沒人找。結果就是唐晶晶弄出一堆傷風敗俗的衣服，給了那些青樓女子，還教那些青樓女子咋魅惑男人。
嘖嘖——聽別人說，唐晶晶的手段可是了不得啊！把那些青樓女子教的一個個都成了狐狸精，專門迷惑男人。男人只要沾了她們，就離不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