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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8、舊日光陰(10)三合一

舊日光陰(10)

食堂肯定缺人。

但林雨桐並不打算在食堂幹的。食堂多辛苦啊。早上, 得趕在大家吃早飯之前,就把飯給做好了。又這麼多人的大廠子, 至少得凌晨三四點起床。就是燒水也一樣了,不趕早了, 燒的過來嗎?這要是趕上加夜班,別的崗位還能三班倒,可食堂你試試?只能抽著倆頓飯的間歇睡會。要是手藝好,專門去給領導做小灶, 當那就是好差事了?隨時聽命就不說了, 還得人家領導喝到幾點, 你陪到幾點。天天折騰到三更半夜的, 誰受得了啊。更不要提一年四季裡,只有冬天食堂的日子能好過些, 其他時候, 那真是一身汗水換一頓飯。

她得多想不開,才在食堂找活幹呢?

她過來並不是為了競爭食堂的崗位, 就是單純的想跟這幾個人搭話,建立人脈關系的?

別小看食堂的這些人, 她們其實是接觸廠裡的人最多的一撥人了。而且是各類人都能接觸到的。

就跟現在一樣,扔下手裡的活,出來弄魚。

魚就這麼重要?重要到耽擱那麼多人吃飯?甚至還一邊抱怨人手不夠一邊兜魚。人手不夠是肯定的,但是吧,越是人手不夠越是不能出來對不對?

可是她們偏偏出來了。

為什麼?

魚能每個職工都吃到嗎?不能吧!就那幾雙手,能兜出多少魚來?這魚肯定是為了招待領導吃的。

也就是說, 她們花費精力伺候的是領導。

他們是說不上話,但是傳話偷聽個一言半語是能的。所以,她們的訊息肯定是比較靈通的那一類。

本來是為了以後打聽訊息的,得!現在直接叫人嚷了這麼一句話。

但你別說,一般的單位還就怕這種豁得出去鬧騰的。

林雨桐正要說話呢,結果邊上剛才那位正跟她說話的大姐,人稱戴大姐的就說:“這是誰家的媳婦?你這都說的什麼?咱們可不知道什麼師長不師長的。你說你這麼個同志,說話怎麼信口開河呢?”

這桂蘭轉的也是快,急忙道:“俺才認識她幾天,哪裡知道什麼師長不師長的,這不是她說的嗎?”說著,就指向程美妮,“她說的,她們是一個村的,知根知底,啥師長的閨女都是她剛才告訴俺的……”

把程美妮給嚇的有點手足無措。

這戴大姐就跟邊上剛才說話的陳大姐彼此對視了一眼,然後陳大姐就說:“聽這大妹子剛才的意思,是想找活兒吧。也成啊!咱們食堂缺倆臨時工,一個月十塊錢。你們倆要是幹,那就留下來。”

“乾乾幹!”桂蘭趕緊道:“肯定幹的。”她不好意思的看林雨桐,尷尬的笑了笑,然後就扭臉說:“那你們看你們還要人嗎?這金老四家的,也挺能幹的。還會編席子,算賬還算的可快了。還會扒拉算盤珠子……在驢車上買東西,都是她幫著大夥兒算賬的……”

她是攪和了一頓之後,心裡又覺得過意不去,想拉扯林雨桐一把。

這人吧,說不上是好是壞,就那麼個不肯吃虧的人。

跟她計較都跌份。那就是個一點就爆的脾氣。

戴大姐就說:“就要兩個人,要是願意幹,就你倆了。馬上去食堂,我姓戴,就說是我叫你們去的。不過咱可得把話說到頭裡,廠子現在可是一千多號人呢?要供應這麼多人用的熱水,可不是個輕鬆的活。隨後我給你撥兩個勞力過去,一共四個人,負責大家的熱水,沒問題吧。”

程美妮搖頭:“沒問題,沒問題,肯定幹好。”

林雨桐心說,這領導是好得罪的?如今開始招的工人,那都是正式工。啥臨時工?那是沒有的事!但如今她們應下了,這領導小鞋就給穿上了。臨時工當到啥時候這還真說不準。幹最苦最累的活不說了,一個月就平白少了一半的工資去。

你說這是何苦來哉呢?

林雨桐不好在這裡多呆了,也不兜魚了,只說:“兩位大姐忙吧,我先回了。”

再留下去,人家對著她該說啥?

明明想打聽背景,但當面打聽就是叫人瞧著不好。所以,她避開了。

不過也沒真回去,幹啥去了?

去了廣場上支起來的帳篷那一塊。各個部門,辦公的場所,都在支開的帳篷裡。她不是去找四爺的,就是想熟悉熟悉環境,另外看看這邊送貨拉貨的人在不在這邊,得買些糧食,最好有蔬菜。

結果林雨桐到的時候,過來的家屬還真不少。都不滿足於小驢車上的東西了,覺得沒啥可挑揀的,下來踅摸來了。

有個大卡車拉著土豆白菜的,這會子都被圍住了。

“這是給食堂供應的……”不知道是不是後勤採購部門的工作人員,站在車上喊道:“咱們家屬別在這裡擠了。車上的是不賣的,都去東邊,給家屬提供的,都已經卸下來了。”

林雨桐就不擠著了,趕緊過去,趕早還能多買點。

到的時候還真沒幾個人,她挑了倆白菜,又用兜魚的網兜子兜了一兜子土豆,提過去等著過稱,然後給錢。

人還沒到跟前呢,結果就聽見買賣兩方吵起來了。

為啥呢?

因為買房支付給賣方一張一千元面額的鈔票,那邊說不夠。這人就說:“前面那人買的比我還多呢,結果你才收了人家一毛二,我給了一千,你不給我找錢,還說不夠。”

這麼著,就吵起來了。

林雨桐就笑,如今這貨幣混亂著呢。有的人家裡存著銀元銅板,g民黨的時候叫上交,有些人家就偷著藏下了,如今家人出門,把家底掏出來了,這些錢都給帶上。還有些是從邊區來的,身上帶著邊區票。不是同一個地方發行的,但你還不能不認。要是沒記錯的話,四八年的十二月,第一套人民幣就已經發行了。但面額大啊。最小的是一元,最大的是五萬。更有如今廠裡給工人發的,解放區自己印刷的錢幣。

這相互換算費勁的很。大家又是從五湖四海來的,手裡什麼樣的錢幣都有。如今來買菜來了,我的天啊,咋弄呢?有些錢這些後勤的工作人員壓根就沒見過。但你還不能不認。

像是掏出這個第一版人民幣的這位,一千元相當於多少錢呢?一百差不多能兌換一分算,一千就相當於一毛。

你家的白菜說是兩分五斤,那邊買菜的是個農村來的小媳婦。拿著一千當富豪呢,結果這邊人家不認。

兩邊是掰扯不明白。

林雨桐就說:“趕緊的,拿咱廠自己發的工資先用吧。”

這話對!

這小夥子馬上吆喝:“帶咱自己發的錢的先來,要不然先不收!”

好容易吵吵完了,一溜串好些人都回去拿錢去了,可剩下的進度也未必就快。

來買菜的都是家屬,能來的大多都是鄉下來的。不識字的佔了大多數。然後你說買菜吧,白菜兩分錢五斤,土豆是五分錢兩斤。

而各家挑的菜,哪裡有剛剛好的?

工作人家偶爾搭上一瓣蒜或是調整一下稱,就這人家也算不明白。

還有一姑娘就說:“一個兩分錢五斤,一個五分錢兩斤,那我給七分錢,別管我裝啥菜,我拿夠七斤就算了,對吧?”

這賣菜的小夥子一愣:聽著好像有道理啊。

他點了頭,這姑娘就兜著一兜子土豆走了。

林雨桐就說:“你倒是趕緊追啊。七分錢你賣了七斤土豆,回去怎麼交賬啊。”

這小夥子一拍腦門子,“……一分錢一斤土豆?哎呦!繞進去了!”麻溜的把人揪回來,兩人又開始掰扯開了。

這小夥子就拉著林雨桐過來,“大姐啊,你過來給評評理。這還講不講道理?”

林雨桐坐過去扒拉算盤珠子:虎妞本身也會用算盤。家裡的老爺子是手藝人,其實也是生意人。別看老太太,老太太跟著老爺子,湊活的能把算盤珠子扒拉明白。人家老人說了:能不識字,但不能不會算賬。因此,家裡的幾個孩子,都是會用算盤的。哪怕算的不快,但是肯定會。

而林雨桐呢?算賬是本職工作好吧。

一隻手扒拉算盤珠子也比他們三五個人算得快算的準。

她往那兒一坐,手底下一扒拉,嘴上一算,然後面無表情的看買菜的,示意小夥子按照自己算的收錢。

這一手挺唬人的。

其實沒文化的對有文化的有本事的,從內心就有點敬畏。這姿態往這裡一擺,別說沒錯,就是有錯了他們都不敢質疑。

爭吵的聲音消失了。

乖乖挑菜過稱,林雨桐算賬然後小夥子擱在邊上收錢,一下子就井然有序起來了。

看著翻飛的雙手,好些買完菜的都不急著走,就擱在邊上看稀罕呢。

這個說:“比我們村的會計都算的快。”

“還算的準。”那個就說,“搭給我一瓣蒜,我沒吃虧。”

這邊的菜賣了不到兩小時,就空了。

林雨桐把自己的錢付了,這小夥子就拉著不叫走了,“大姐,您快跟我來。剛才我們科長可來過了,招手叫我把你帶過去呢。”

看著帳篷外掛著的‘財會科’的牌子,林雨桐比較滿意了。

如今不是看啥文憑的時代,只要你有一技之長,就有單位願意要。

林雨桐之前其實是想去採購科的,不過趕上了就算了吧。縱觀這些科室,有哪個科室比財會科更舒服?

但同樣的,這地方又是個相對而言技術性比較強的地方,能算就是能算,算不了就是算不了,做不得半點假的。

有技術,人家就很客氣。

科長於友光親自迎出來:“……咱們科室是一直缺人,我是四處求人想借調幾個人過來。卻沒想到啊,咱們廠裡就有大行家嘛。你看,差點錯過了!快請進。”

談話是老程式了,只要說願意,立馬填表格,人家馬上拿去廠裡的人事科,入檔案。剛開始,拿的工資是比四爺多的。給了二十三塊五,比四爺多了三塊錢。

說好的第二天按點上班,出門的時候,那個叫李勤勞的小夥子愣是塞給林雨桐一個豬蹄,“要不是林姐,我今兒還不知道怎麼收場呢。”

小夥子不光是感謝,還為了找林雨桐幫忙的,所以提前賄賂賄賂。

林雨桐知道意思,見小夥子紅著一張臉她就大方的收下了:“明兒做了好吃的給你帶。”

其實豬蹄也沒多貴,就是不好買罷了。

在部隊大院住著的時候,食堂也有賣豬蹄的,一隻紅燒的豬蹄九分錢。如今的人都不大愛吃豬蹄,覺得這玩意是‘狗吃的多,人吃的少’。所以,價錢真不高。對比一下,一個雞蛋得八分錢,就知道這玩意到底價值幾何了。

帶著東西回去,碰上不少兜到魚的家屬。在自家背後住著的那家,女人叫孫秀芳,收拾她家的地窩子頂的時候瞧見林雨桐回來了,還專門送了一碗收拾好的小餐條魚來。

臨走的時候就又問說:“看那張寶柱家的跟錢家的女人在燒熱水,說是臨時工,你去了嗎?”

林雨桐就說:“人家只要兩個婦女。”

那就是沒選上!孫秀芳就道:“不羨慕,不就是臨時工嗎?一個月才給十塊錢。我說幹那個幹啥啊?明兒這不是就開工了嗎?咱們這些家屬,只要願意幫忙參加建設的,人家都是給錢的。幹體力的,一天人家能給□□毛。就是編席子,一張席子也兩三毛錢。晚上多熬上一會子,那點錢都賺出來了。”

很是看不上的樣子。

個人有個人的算計。但這跟四爺和她無關。

越是有這種臨時工按天結算工錢,財會科的人就越是不可能被抽掉去工地幹體力活。她心裡踏實著呢。

將魚用調料醃製好了,炕的焦黃,醋溜了白菜,醬了土豆塊,用大??送來的黃豆燉了豬蹄。瓦罐悶的米飯就出鍋了。

四爺之前做的小桌子小凳子,就在門口空曠的地方一擺,等他回來吃飯。

到了晌午十二點多一點,一串一串的人就回來了。

錢思遠先回來的,問林雨桐:“見到美妮了嗎?怎麼不見人啊?也不說做飯。”

林雨桐就說了:“……工作要緊嘛。這會子食堂正忙呢。”

錢思遠就跑:“錢全在她身上,想去食堂吃飯都不行。”

食堂吃飯,是有定量的。每人一頓是多少,這個有規定。要在食堂吃飯,也行。伙食費一個月八塊。飯量大的不一定能吃飽。

按說是不貴的!對於那種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的小青年,這工作足以叫人過的有油水。可還有家屬沒跟來的,還有孩子要養的。那真是怎麼省著都不為過。

不管怎麼算吧,肯定是做飯更合算。

林雨桐和四爺純粹是為了吃的好點才開火的。等四爺一回來,飯就上桌了。三菜一湯,白花花的大米飯。誰看了不眼饞?

人家問說:“一來就改善伙食啊?”

林雨桐也不瞞著,就說:“偶爾一頓,明兒去財會科上班去了,也沒時間做這繁瑣的飯了。”

大家這才知道,喲!人家兩口子是雙職工啊。

羨慕啊!這財會科多體面啊。

“怎麼找到財會科去了?”四爺就問她,“我還當你去採購科了?”

之前是想,不過這不是趕巧了嗎?

林雨桐就問他:“你呢?要跟著出去巡查嗎?”

四爺搖頭:“沒有!辦公室呆著呢。弄個安保手冊,崗位規範,注意事項……”其實幹的都是辦公室文書的活。沒辦法,除了苗家富,整個保衛科識字的也沒幾個。就這個手冊,他也是想弄個繪圖版本的,叫不識字的也能看的明白。這個要給廠辦交的,是特別露臉的事,所以苗家富是什麼也不叫他幹,就只弄這玩意就行。

哦!這活是輕鬆。大內侍衛的安保程式他都知道。如今幹這個,還不是跟玩似的。

除了要按時上班按時下班,住宿條件各種條件都不好之外,一切都慢慢的步入正軌了。

兩人也不著急,這就不錯了,這個年代嘛,能活成這樣,就很可以了。

跟大部分人比,他們都屬於比較清閒的那一類人。其他人幹啥呢?扛著筐子鐵鍁,推著架子車,大家一起幹起來,建設我們美麗的一一五廠吧。

人多嘛,廠區和辦公區同時開始建設。整個廠區就沒有閒人。

林雨桐每天都是跟著工程的進度記錄開銷花費,科裡也不是只她一個人。但她拿的是大頭,所有工程上的事,從材料到人工的費用,都得從她手裡過。沒幾天,就得了個綽號‘神運算元’。還都是科室裡的人開始叫的。

如今,會幹這個的,女人少,男人多。整個財會科,就三女人。

一個是林雨桐,一個是一個叫姚紅的姑娘,她是個中學畢業生,幹的是出納的活計。再就是一個劉七娘,男人是烈士,她帶著倆孩子,在財務科做雜勤。

今兒劉七娘打熱水回來就問林雨桐:“林會計,聽說你爹是師長,真的嗎?”

“誰說的?”林雨桐就看她:“別人瞎說的,不用信。”

“咋是瞎說的,別人都這麼說。”劉七娘還一臉你瞞著我們幹什麼的樣子。

姚紅就說:“我們都知道。”說著,就指了指外面,“你聽,是你妹妹的聲音不?”

啥聲音啊?

原來是喇叭響了,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姑娘的聲音:“……今天……就是今天……歷史當銘記今天……d中央……”

再說什麼,林雨桐沒有聽。這聲音有點失真,但細聽確實是能聽出來,是林曉星的聲音。

姚紅就說:“她現在是咱們廠的播音員。”

播音員?

歸宣傳科管吧?

這工作比林雨桐還清閒,讀讀報紙念念社論放點歌曲,一天的工作就結束了。

“挺好的。”她還能說啥呢?

“要我說,咱們林會計其實長的也好看,不過可惜結婚了。要不然,這廠花怎麼也輪不到選她啊。”姚紅好似是知道姐妹倆的關係,來了這麼一句。

林雨桐給笑的不行:“我?還廠花呢?咱們姚出納還差不多。”

這話叫姚紅高興,話就多了起來:“林姐你不知道,我跟她是中學同學。以前家裡有錢,看不起咱們。如今進了廠子了,那下巴更是能翹到天上去。您還不知道吧?她媽媽親自到咱們廠裡來過了,然後她的工作立馬就給換了。”

這個林雨桐還真不知道。

不過也沒啥大驚小怪的,範雲清要真是不管,那才奇怪呢。

她這邊還沒說話呢,那邊於友光就在外面叫了:“小林啊,跟我跑一趟,幫上級單位一個忙。”

“多長時間啊?”要是來不及做飯就要跟四爺說一聲呢。

“倆小時差不多了。”於友光邊說邊走,外面就停著小吉普。

以為去哪裡呢?結果沒想到是回了師部,直接去了後勤處。

後勤處有些賬目對不上,偏找不出哪裡出了問題。這不是聽說一一五有個神運算元嗎?想借過來用用。

誰知道一見面,還都是熟人。

後勤處的處長和大部分人員的,林雨桐都認識。畢竟常秋雲那個服務社,是歸後勤管的。

這邊一見人,就都說:“是妞妞啊。要早知道是你,就直接打發車過去接你了。還至於專門求人嗎?”

把於友光說的哭笑不得。

林雨桐就笑:“接什麼啊?以後有事,給我們科掛個電話,我一準回來。”

於友光就心說:看來她爹是師長,這事假不了。

查賬對於林雨桐而言,實在是不算難事。翻了幾頁,就找出問題出哪了。這是後勤處出了耗子了!

她這麼一說,這位處長的面色就冷下來了,“確定嗎?”

“確定。”林雨桐就說:“也就是近期小額的挪動了一下。這個人應該不難找。”把出問題的賬目標出來,差事就完了。

肯定是要留下吃頓飯的。林雨桐叫於友光留下了,她自己則說:“我回去看看我奶跟我娘。等會出去的時候,在服務站門口喊我一嗓子就行。”

於友光笑著應了,才又問這邊:“是林師長家的千金?”這位師長的家事早在一定的圈子裡傳開了,不用問也知道,這位是原配生下的。

幾個人坐在一處,說起了林師長的二三倒黴事。

而林雨桐則回家了。

先去服務社,地方就那麼大。什麼東西都賣。常秋雲跟一位嬸子坐在櫃檯後面,一邊做針線活一邊說話。見林雨桐回來了,這嬸子就叫常秋雲回去:“孩子好容易回來一趟,家裡去說說話。”

常秋雲摸出五毛錢,“給我稱上點桃酥。”

五毛錢不到一斤,拿回來夠林雨桐和老太太吃的。叫常秋雲吃,她搖頭:“光是箱子裡的點心渣,都夠我甜嘴的了。”

這種桃酥都是整箱子的買回來,誰要多少才稱了另外包裝。肯定少不了碎了的,這也算是這工作的一個福利。

老太太也捨不得,只叫林雨桐吃:“吃不完帶回去。聽你哥說那裡苦,連咱老家都不如。”又問林雨桐在那邊幹啥呢,是不是上了工地跟男人一塊幹活呢。

林雨桐就誇老太太,“……您教的算盤派上用場了,在財會科算賬呢。清閒!”

老太太又是高興又是擔心:“得細心啊,不能出錯,更不能看見錢就眼熱。這守著錢的人啊,這就得心靜,別管那有多少,你記著不是咱的就不是咱的。就是天大的事也不能動……”

正說話呢,範雲清跑進來了:“大姐,幫幫忙,勸勸老林吧。”

啥事啊?

“老林咋你了?”常秋雲莫名其妙,“急什麼?慢慢說。”

這一說,林雨桐才知道怎麼了。

剛才啊,後勤處那筆賬查出來了,是被一個叫周和平的副處給做了手腳了。

可巧了,這個周和平之前被範雲清介紹給了她的侄女範舒拉。

周和平也是窮苦人家出身,到現在依舊是沒娶媳婦。範雲清其實物色的人物不少,但看看范家這出身,願意跟這樣的姑娘處物件的,其實也沒多少。積極主動的,就只剩下這周和平一個了。

範雲清就是介紹兩人認識,誰知道範舒拉不怎麼熱心,這周和平倒是熱心的很。請假出門跟人家約會,請這樣的大小姐,手裡的錢少都拿不出手,他就是想挪借一下的,誰知道這就被查出來了。

而根子呢,就壞在範雲清給人家介紹物件上。

好些人就抱怨呢:“這就是腐蝕拉攏革|命幹部。”

還有些戰友說:“人家周和平都跟家裡聯絡上了,人家爹媽說,等革|命徹底勝利了,就給他完婚。”

原來人家家裡,早些年就給娶了個媳婦。他沒回去,一直沒圓房。就等著男人回家呢。

結果,這又鬧出了這麼一出。

周和平倒是不推卸責任:“不怪別人,我就是喜歡上人家姑娘了。我的錯我認,槍斃我都行。”

如今這貪|汙可不是小罪過,超過兩百都是要槍斃的。

這麼大的事,林百川能不知道嗎?結果徹底就怒了,要開除周和平的軍籍不說,也叫範雲清趕緊準備,明兒兩人就遞交報告,“離婚!”

範雲清找常秋雲:“離婚這個我同意。沒有這次的事,我也打算辦的。但是大姐啊,周和平也是在戰場上立過功勞的人。就這麼把人打發回老家去,身上還揹著汙點……這是不公平的。挪用了多少,我可以幫著補上。但是不是可以別叫他這麼遷怒,人家那罪過,頂多就是內部處分,實在不行,叫他以傷退的名義離開部隊,不行嗎?”

常秋雲也不知道這裡面的事情到底是深是淺:“我也不懂。再說,這麼多人看著呢,百川也走不了大碼子。求我?你不如去找鍾政|委,看看人家怎麼說……”

然後就把範雲清給打發了。

常秋雲回頭就說林雨桐:“老四在家的這段時間,我也看了。是個有主意的人。男人家在外面的事,你要是懂,就說說。你要是不懂,可千萬別耳根子軟聽外面人的瞎嚼咕,就在老四耳邊唸經。不管跟誰,這都得有個分寸……”完了又說她:“你那婆婆還算是懂事,前兩天田佔友到省城辦事,替你婆婆捎帶了兩床新被子,我也順便叫他捎帶了二十斤白麵給你那婆婆。就說是你叫給的。”

“那回頭我補給你。”林雨桐就說,“以後也別替我給了,這是我如今沒嫂子,要是有嫂子,你這麼著,可不成。”

常秋雲就跟林雨桐嘀咕:“這師部醫院有個小護士,進進出出的買東西,我總能見到。那姑娘爽利的很,父母還都是烈士。”

“想說給我大哥?”一個警察,一個護士,其實說起來,條件倒是也好。沒有爹媽,少了助力,但也少了牽掛。成了家就更想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再加上,烈士的父母,這家庭出身,本身就是一層保護。

林雨桐翻翻一邊簸籮裡放著的鞋面,女鞋的樣子卻明顯比自己的小:“這是給人家姑娘做的吧。”從來沒見過當媽的替兒子追媳婦的。

常秋雲有啥辦法呢?“你大哥就是個榆木疙瘩。我呢?不對人家姑娘好點,人家能樂意嗎?但願啊,人家不看旁的,就看在將來過了門,家裡就有個好婆婆的份上,能跟你大哥有戲。”

說了沒倆小時的話,外面就喊了。

該回去了!

常秋雲又給拎了半袋子糧食:“缺了什麼,叫你們那採購的司機過來捎句話,給你捎過去。”

林雨桐應了。

結果到車上一看,副駕駛座位上還放著幹蘑菇幹木耳什麼的。看著量還不少,得有十幾斤。座位下還塞著兩隻綁著腿的母雞,時不時的咯咯咯幾聲。

於友光就說:“人情往來嘛。以後該拿就只管拿,沒事。都是該得的。”

林雨桐就笑:看來這以後有外快賺了。借調出來幹活,人家不好意思開工錢,但這總得意思意思。

這乾貨,就是人家的意思。

四爺晚上回來的時候,遠遠的就聞見家裡的飄出來的香味了。

“小雞燉蘑菇。”他洗手吃飯,“從哪淘換來的?”

“還是虎妞有本事,你看你們家這日子……”錢思遠拿著窩頭端著碗蹭過來了,“那什麼,給我喝口湯也行啊。”

不請自來。

“進來坐吧。”其實這人不怎麼招人煩。比程美妮那人可愛多了。

錢思遠三兩步竄過來,真就只撇了一碗湯,林雨桐又給撈了一勺子肉才說他:“你這是啃了幾天的饅頭了吧?”

“可不是!”錢思遠嘆氣,“我家那口子,在伙房。好傢伙,一天到晚的坐在灶膛前燒火,回來就燻的灰頭土臉的。我說你別幹了,就是編席子割葦子,都比幹那個掙的多。人家兩個男勞力都是職工,平時給工地送送水,就她倆是臨時工,啥苦活累活都得她倆幹。她是燒火,張寶柱家媳婦,那是運水的。一天到晚的,吃飯都是坐在驢車上兌付一口的。倆傻婆娘!圖啥?”

林雨桐就說:“幹著吧,幹的好了,許是能轉正呢。”

錢思遠搖頭,一副不報希望的樣子。

四爺那邊呢?卻順手開啟錢思遠放在一邊的圖紙,“這是畫的什麼?”

“這是人家用過的圖紙,叫咱們作為參考的。”錢思遠湊過去叫四爺看:“這是青工宿舍。一邊男一邊女,就是單身宿舍。”然後指了指另一個圖,“這是優先給雙職工家屬提供的,帶著暖氣的,一層樓一個廁所,一個水房……”

林雨桐湊過去看了兩眼,我的天啊!就是筒子樓。

以現在的人看來,這就非常不錯的住房條件了。

可一層樓只一個廁所,看那樣,一個廁所還不分男女,裡面有格擋,但肯定也會有很多不方便。更重要的是,水房是在廁所裡面的。

這洗臉刷牙洗菜洗碗,都得去水房吧。

這可真有點接受不能了。

四爺就說:“咱們第一車間,是在這個位置吧?”他用手指在中間畫了一條線,“冷萃之後的水,從這裡導出來,溫度一般是多少度?”

“七八十度吧。”錢思遠扶了扶眼鏡:“你問這個做什麼?”

“如果將冷萃之後的水……”他用手指畫了一條線直接指到宿舍樓的鍋爐房,“是不是只要一個裝置,就能將這熱水二次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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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錢思遠一拍腦袋:“如此,冬天就不用燒暖氣了。只要車間不停工,就能供暖……”他一拍腦門,“你真是個天才!我怎麼沒想到呢?我留在家裡的那些書,你還真看懂了!”他嘀咕了幾句,就盯著圖紙看:“這麼一來,一年得節省多少煤炭!得省多少錢啊!”他放下碗,抓起圖紙就跑:“找我們主任去,現在改還來的急。”

四爺施施然的吃飯,說林雨桐:“你以後也別總想著外快的事了……”在哪,都能叫你過上好日子。不就是賺外快嗎?等著吧!外快是賺不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