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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彩虹屁

大梁如今的君主澹臺熠的身世在貴族上層之中其實不算一個秘密,他生母乃是來梁的北域異族公主,傳聞北域人個個身強體壯,力大無窮,無論男女老少,都是天生的戰士。

雖不知道傳聞真假,但帶了異族血統的澹臺熠卻如的確如傳聞的北域人一般擁有巨力,他身材高挑略顯單薄,相貌濃豔i麗,很容易被人小瞧,但見識過他武力值的人,都不會輕視他。

更何況他剛剛在宋普面前露了一手,宋普毫不懷疑,他的箭會將他的腦袋射爆,可能還會跟車禍現場一樣,被那支羽箭帶飛個幾米。

他實在害怕,兩條腿都是軟綿綿的,也擔心他要是躲了,反而會惹惱他,因而戰戰兢兢,宛如受了寒風的小鵪鶉,微微縮著脖子,驚恐又卑微地開口:“陛、陛下?”

澹臺熠瞅著他,宋普長得唇紅齒白,一雙烏黑的瞳仁像黑曜石一般,在陽光底下散發出熠熠光輝,澹臺熠喜歡晶亮的事物,平日珍藏了不少琉璃瑪瑙珠玉寶石,現在一看,宋普這雙含著驚恐的眸子倒是和那些琉璃瑪瑙不遑多讓。

澹臺熠盯著宋普,淺金色的細長眼眸微眯,含著幾分灼人的光芒,“宋卿可是怕了?”

狗皇帝!神經病啊!

宋普想心裡怒罵,面上卻仍舊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甚至額頭有一滴冷汗悄然滑落。

不知道何時,他背後都冒出了一層冷汗,沾溼了衣衫。

面對澹臺熠的回答,他還不知道如何作答,就見對方偏移開弓箭,下一秒,羽箭“咻”地一聲破空而去,和上支箭一般射穿了靶子,將第一支羽箭破成兩半,死死地釘在樹幹上。

這一箭只在頃刻之間,甚至澹臺熠的目光還落在宋普身上沒有移開,卻還能做到如此精準地射穿靶心,這等武力和掌控力叫宋普忍不住驚歎。

……這皇帝狗雖狗,但也的確有些本事,不上戰場可惜了。

“宋卿數月不見,膽子倒是越來越小,以後可得多練練。”澹臺熠說著,隨手丟了大弓,大太監曹喜趕忙接住,想來那大弓挺重,曹喜都差點抱不住,還是旁邊兩個小太監幫扶了一把,才將那大弓立住,不至於摔落在地。

宋普擦了擦頭上的冷汗,擠出笑容,畢恭畢敬地說:“陛下所言極是,臣以後一定多多練膽,不叫陛下失望。”

澹臺熠臉上的表情收斂了些,盯著宋普低垂的腦袋看了一會兒,道:“孤見宋卿一直盯著孤那把弓,可是想試試手?”

澹臺熠的聲線很華麗,帶著幾分慵懶,反而顯得有幾分溫柔,容易叫人生出鬆懈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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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宋普可沒敢鬆懈,他在腦子裡極快地組織了一番言語,小心翼翼地道:“臣只是在想,普天之下,恐怕只有陛下才能拉開那把寶弓,臣要是上手,大概筋脈崩斷也不一定拉得開那把大弓。”

澹臺熠唇角翹起,露出了一抹含著愉悅的笑意,他伸手從曹喜手裡撈過那把弓,放在手裡輕輕顛了顛,嗓音低啞道:“這把弓名曰射日,乃北域國國寶,需二十九石的氣力才能拉開,有了它,據說天上的太陽都能射下來。普天之下,的確只有孤一人才能拉開射日弓。”

宋普察覺到他嗓音裡的愉悅,腦子裡白光閃過,隱約抓到了點什麼,還來不及細想,嘴巴就自己動了起來,“這說明陛下天賦異稟,並非凡人,乃天選之子。有陛下在,乃是我大梁之幸,大梁之福啊!”

澹臺熠瞳孔深處劃過一絲驚異,又忽地笑了起來,露出森白的白牙,“宋卿當真覺得孤是大梁之幸,大梁之福?”

宋普額角有冷汗滑落在眼睛裡,他微微眯了眼睛,卻也不敢伸手去擦,只順著澹臺熠的話繼續道:“當真,比真金還真,有了陛下,有朝一日他國來犯,陛下持此弓在手,千里取敵方首級,敵方群龍無首,必定不戰而敗!既無需耗費一兵一卒擊潰敵方軍心,又使百姓免受征戰之苦,這般的陛下又為何不是大梁之幸運,大梁之福氣?”

沒人不喜歡被人拍馬屁,饒是原著裡殘暴無道的暴君澹臺熠,也被這一通馬屁拍得心裡極為舒坦,“宋卿所言極是,要是朝堂那些臣子都像宋卿這般善解人意,孤也不用在後宮消磨時間了。”

他說著,垂眼看著腦袋低垂的宋普,輕聲道:“宋卿病了數月,口齒倒是伶俐了許多。”

宋普再次躬身,壓低了身段,言語之間的誠懇幾乎要滿溢出來,“臣所說的都是肺腑之言,絕無誇張的成分。”

澹臺熠笑道:“宋國公教了個好兒子。”

他多看了幾眼宋普,又道:“宋卿以後可抬頭直視孤,孤要看宋卿的眼睛。”

看眼睛?為何?宋普心裡疑惑,面上倒是乖順地抬起了臉,與澹臺熠對上了眼。

澹臺熠看著他清澈如水的雙眸,腦海裡又泛起一陣鮮活的愉悅,他喚道:“曹喜。”

曹喜趕忙上前,“陛下有何吩咐?”

澹臺熠說:“準備酒宴,孤要請眾卿賞舞。”

曹喜忙應下了。

澹臺熠最後看了宋普一眼,道:“今日宋卿說的話,孤且記在心頭上,日後再叫孤看看你的肺腑罷。”

言罷,便抬腳離開了。

宋普見澹臺熠離開,松了一口氣,方才一直緊繃的身體也因為突然鬆懈而失力,一下子跌坐到了地上。

一直在旁邊守著的三陪們快步湊了過來。

為首的三陪是將軍府嫡子李宗義,年紀最大,也有十九歲了,他膽子是最大的,武藝也好,仁帝平常和他玩的比較多,倆人經常比武切磋,當然,戰績都是敗,可能他也不敢勝過仁帝。不過他看起來表面受寵,卻也惹過仁帝不悅,領過杖刑,在家養病臥床了幾日。

可以說在場的三陪們幾乎沒有一個不受過罰的,但是比起那些生生被打死的宮女太監,他們還算好的,至少沒死。

倒是“宋普”,一直安安穩穩的,在狗皇帝身邊伺候了一個月,竟只是被嚇病了,身體上倒沒有受什麼損傷。

李宗義年紀大,也頗有老大哥的風範,他先是把宋普拉起來,又進行心理上的慰問,最後才道:“你怎麼敢和陛下說那麼多,少說少錯,要是惹惱了陛下可如何是好?”

宋普點點頭,臉上露出笑來,“我也是慌了,嘴巴說什麼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幸好今天陛下心情不錯,你說錯了什麼,大概也不會與你計較。”李宗義他們離得遠,也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擔心也很正常,“前幾天南境送來了的一批舞娘,舞藝超凡,十分了得。陛下這幾日天天泡在後宮賞舞,你今日來,可以一飽眼福了。”

宋普哪有什麼心情賞舞,不過澹臺熠設宴,他不想參加也得參加,容不得他拒絕。

沒一會兒,便有小太監來請,李宗義他們許是參加過很多回了,也輕車熟路了,知道宋普是第一次,還特地給他找了一個前排好觀舞的位置。

宋普看著自己的座位離前座只差了幾步距離,忍不住看了李宗義一眼,他懷疑李宗義是不是想搞他,但三陪們也一一在前排坐下,這點懷疑也隨風而散了。

雖然是酒宴,但事實上只有他們幾個人。隨後不久,澹臺熠也進場了,此時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好像還洗了個澡,從宋普身邊經過的時候,宋普能聞到一股帶著水汽的幽香。宋普看了他一眼,又飛快地移開了目光。

樂師團拉吹彈唱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這陣樂聲,一支打扮火辣的蒙面女人從簾子後邊流水般湧進來,開始她們的表演。

這支異域舞娘們扭動著細瘦的腰肢,平坦小腹上點綴著晶亮的珠片,一展一收之間帶著張揚熱辣的異域風情。其中有一個舞娘纖細修長的手臂輕展,紅色的薄紗飛揚,隨著鼓點一點點朝席上的少年逼近,手指輕點少年酒杯,媚眼如絲如電,旁邊尚青澀的少年很快就羞紅了臉,眼神都不知道往哪兒放。

比起李宗義他們的不知所措和羞澀,宋普一臉鎮定不為所動的模樣反倒突顯出了存在感。

其實這些舞娘的舞蹈也算出彩了,但太柔太軟,他接受了太多現代韓流女團的各種舞蹈,反而更喜歡那種a到爆的帥氣颱風,每個舉動都充滿了力量感,是那種很帥氣的性感。

當然他也沒有說舞娘們不好的意思,她們也算是人民藝術家了,只是他不會欣賞罷遼。

三陪們羞於應付的青澀模樣一一映入仁帝眼底,他漫不經心地看著場下的舞,忽然開口道:“曹喜,斟酒。”

曹喜立馬應了,他端起一壺酒,澹臺熠卻伸手輕輕按住,細長的眉眼瞥了曹喜一眼,低語:“拿春日醉過來。”

曹喜聽了,馬上又換了一壺,為澹臺熠斟了一杯,便聽他道:“曹喜,為宋卿斟酒。”

宋普聽到了他的話,扭頭看了一眼,恰好對上了澹臺熠的目光,澹臺熠朝他微微一笑,端的一個溫柔體貼的好領導模樣。

但宋普知道,都是假的,狗皇帝就是個神經病,變態!!

他只看了一眼,就避開了視線,假裝喝酒似的舉起了酒杯,古代的酒度數都不高,可能比啤酒高那麼一點點,宋普喝了兩杯,也沒有明顯的反應,見曹喜過來給他斟酒,他舉著酒杯也就應承了。

曹喜給他倒了滿滿一大杯,他雙手舉杯,朝上座的澹臺熠示意,十分禮貌恭敬道:“謝陛下賞賜好酒。”

澹臺熠瞥了他一眼,修長白皙的手指攥著酒杯,輕輕搖動,嗓音一如既往的華麗低啞,宛如上好的樂器彈奏出來的樂章,“宋卿倒是知曉是好酒,這酒還是先帝窖藏,在地底封存了二十餘年,現如今氣氛正好,拿來與君共賞再好不過。”

澹臺熠與宋普說話也多了幾分寬和隨意,此等態度的改變,叫身邊伺候的曹喜看在眼裡,不免對這個以前存在感極低的少年人刮目相看。

宋普自然也感覺到了這種和以往大不同的關注,不免有些頭大,他膽子也是大,竟吹了澹臺熠那麼久的彩虹屁,就差跪下喊天佑大梁,皇帝陛下萬歲萬萬歲了。

太羞恥,太狗腿了,不僅得到了對方的關注,對方還說以後再看看他的肺腑……天哪,他這是要往彩虹屁精方向發展嗎?

不能想了,越想越羞恥,腳趾頭都要縮起來的那種羞恥。

曹喜替他斟完酒,又得澹臺熠示意,又去替其他少年斟酒,也知道宋普稱了澹臺熠的心,還叫了一個小太監在宋普身邊伺候斟酒。

在座的少年郎們都被斟了春日醉,有人已經當水一般咕嚕咕嚕喝下了肚,曹喜眼尖,見有人喝完了,就及時斟滿,看樣子像是要管夠的樣子。

宋普一杯下肚,很快就感覺胃熱了起來。

澹臺熠慢悠悠地說:“這春日醉,後勁頗大,常人一杯就倒,看來眾卿酒量都不錯,常卿已喝了三杯下肚,還不見醉。”

他說這話,配合嘴角含笑的模樣,像是在讚賞對方,被澹臺熠喚為常卿的常江明頓時激動的紅了臉,結結巴巴地道:“臣還能喝!”

澹臺熠語氣寬和地道:“那便喝個夠罷,曹喜,斟酒。”

曹喜聽話地繼續給常江明斟酒,剩下的人也有小太監伺候,宋普不知不覺地就喝了好幾杯。

這酒一開始沒有什麼勁頭,越到後頭勁越大,宋普感覺自己快醉了,小太監再來斟,他也不肯再喝了,接著寬大的袍子,往鋪了毯子的地面潑了幾杯。

他酒量還行,但酒品很不好,他高中畢業參加班級聚餐,喝了個大醉,把教導主任當成了暗戀的女生,抱著對方哭哭啼啼的表白,末了還要摸摸教導主任的禿頂,懵逼問:“xxx,你怎麼禿了?”出了個大糗,還被死黨拍了影片傳播,將他一世英名都毀了。

從這兒可見他酒品有多差了,在現世他就不敢隨便喝醉,到了這陌生的動不動就會被砍頭的世界,他更不敢喝醉了。

要是喝醉了,他恐怕會欺君犯上,到時候他可能當場就去世了。

他倒酒做的很隱蔽,誰都沒有發現,他又故意喝的很慢,因而狀態還好。

但那個被澹臺熠誇過的常江明已經醉的臉脖子都紅了,有舞娘去勾他,反被他抓住薄紗,輕輕扯了過去。

李宗義眼神還算清明,見常江明不清醒,低聲提醒了一句,常江明也只是傻笑,反而和舞娘捏起了手。

不止是常江明,除了李宗義和宋普,其他人也酒壯狗膽,悄悄地和舞娘們摸起了小手,惹來舞娘嬌俏的笑聲。

對此澹臺熠似乎沒有多大的反應,甚至目光看都不看場下,微微改變坐姿,側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喝酒。

許是在場的氛圍越來越火熱的緣故,有大膽的舞娘輕巧地轉了幾個圈,腳腕上的鈴鐺清脆作響,花蝴蝶似的朝澹臺熠靠近。

離得近的宋普嗅到一股濃豔的香味,他看著這名身材高挑的舞娘上前,心不在焉地想會不會和電視劇演的一樣,這名舞娘表面是舞娘,其實是個莫得感情的殺手,只等狗皇帝一時鬆懈取他狗命。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再去看上座,只見澹臺熠已經捏住了舞娘的纖纖玉手,嘴角含了一抹淡淡的笑意,眼底流露出明顯的興趣。

這神情壯了舞娘的膽,她越過案臺,朝澹臺熠柔媚地倚去。

然而這男人嘴邊的笑意擴大了幾分,輕輕捏了捏舞娘豆腐似的手指,盯著看了一會兒,道:“你的手挺漂亮的。”

說罷,他眉眼忽地就冷了下來,“曹喜,給孤滾過來。”

澹臺熠發脾氣發的很突然,像是一下子給在場火熱的氣氛按了暫停鍵,連樂師都暫停了手下的表演,常江明他們也俱清醒了,反應過來額頭都冒出了冷汗,往地上一跪,還不知道什麼情況。

曹喜疊著碎步趕過來,只一眼就清楚了情況,他尖著嗓子喊了倆小太監,將那舞娘扯開,“你這廝不要命了,陛下的龍體也是你能近的?”

舞娘來梁之前,學了幾日梁國話,再觀此番情景,也明白自己犯錯了,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說著大家聽不懂的異族語言求饒,身體瑟瑟發抖。

澹臺熠的細長的眉眼侵略感十足,長相卻又是濃豔i麗的,笑起來的時候宛如春花綻放,有通明耀眼之感,又似夏日的太陽,能輕易給人帶來灼傷之痛,此時他又笑了起來,若無其事地對著眾人說:“且讓孤想想……嗯,大理寺卿白大人最擅長千刀萬剮,聽說刑法結束,人還活著,孤向往已久,今日孤便請眾卿觀刑罷。”

言罷,目光又落到宋普身上,語氣輕柔道:“宋卿這會兒可得爭氣些,若再和上次那般昏死過去——”

他臉上寬和縱容的表情收斂了,盯著宋普一字一頓道:“孤可要罰你了。”

宋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