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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七十七章 碼頭

白恩走出倉庫的門,覺得自己心裡有點不舒服。裝著金幣的口袋在他的背心裡叮噹作響,就像他背叛自己理想的象徵。法爾海姆在信中要求他掌管的任何一家店鋪滿足白恩的要求,這封信似乎被白恩自己的貪婪玷汙了。在與同伴疏遠了這麼長時間之後,這種慷慨似乎有些過頭了。

白恩很好奇有些故事中的主角是怎麼做到這一點的,從別人那裡拿取不屬於自己的東西如此的心安理得。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個臉皮足夠厚的人,但是即使是他也對這種事感到羞愧。也許是他做的次數太少?也許如果他做的次數足夠多,他就會習慣這種事。

白恩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大步朝河邊碼頭走去。他俯視著灰濛濛、霧濛濛的雷克河,仔細打量著從奧萊多夫遠道而來的大駁船,船上裝載著布林坦尼亞葡萄酒和伊斯塔尼亞的絲綢。駁船們停靠在碼頭上休息,就像鯨魚暫時浮出水面,在水流中上下浮動。

他看著滿頭大汗的碼頭工人用鉤刀把木桶從貨艙裡抬出來,看著他們把沉重的木桶從長長的跳板上滾向倉庫。他聽見有人大聲咳嗽,又看見有人拿手絹捂著嘴。在過去的幾周裡,已有數百人死於這場瘟疫。

看來,他和格雷羅根在莫爾花園的努力往好了說是減緩了瘟疫的擴散,往壞了說是完全沒有效果。他想知道瘟疫是如何傳播的,他腦海裡浮現出瘟疫僧侶在那只骯髒的大堝裡泡過的老鼠。不知何故,他就是知道它們與此有關。

其中有一個比其他人年紀都大的人,似乎認出了白恩,他舉起手向白恩的方向揮手。白恩皺了皺眉頭,他不記得自己認識這個人,於是他朝著那人背後的駁船看去,留意到船帆上三座法師塔的圖案——是法塔林協會的船。

這時白恩才想起他在當年管理塔圖加港的時候見過這個人,似乎是當時碼頭的一位員工,他甚至不記得那個人的名字了,但他吃驚地發現,這麼多年過去了,他還在辛苦勞作。即使在那時,這位碼頭工人也不年輕。白恩這時才對著那人揮了揮手。

在這裡,白恩才認識到這就是馬爾努斯帝國的貴族和他們的統治者之間的區別。那個碼頭工人將繼續為法塔林協會付給他的微薄薪水而工作,直到他倒下死去。貴族們會在他們的宮殿裡閒蕩,收取他們的地產收益,並且一輩子都不會在誠實的勞作中抬起哪怕一根手指。有幾次,白恩發現自己與那些在馬爾努斯帝國各地宣揚叛亂的革命者達成了一致。

他再一次諷刺地笑了起來。他對自己說,對於一個剛剛從自己富裕的同伴那裡得到一大筆施捨的人來說,這是多麼美好的感慨啊。法塔林協會就沒有叛亂者嗎?同樣有不少,據說已經有幾千人,他們聚集在現在稱作河谷鎮的地方,那裡遠離法塔林協會的控制區域,依託河水並且背靠高山,這讓河谷鎮成為了一座易守難攻的簡易要塞,更不用說戰事一旦不對勁,他們就可以逃亡山脈之中,等待風頭過去再鑽出來。

不過好在法塔林協會的人並不愚蠢,從之前和法爾海姆的交談中,白恩得知阿門加農和大部分人都不認為把法塔林協會有限的兵力投入到消滅這些叛軍上是個好主意。這場戰爭很容易就會變得曠日持久,成為協會身上一顆越來越承受不起的毒瘤。阿門加農已經在和他們進行談判,給出了和米亞拉拉的肋骨城類似的條件,據說談判進行的還不錯。

好吧,並不是他創造了這個世界,他只是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白恩心裡明白,他無法改變這個世界,事實上,沒有人能。他只能做一些事,讓這個世界變得對於他更舒適一些,僅此而已。

事實上,沒人能真正控制所有人,從一個人獨自開始,就會有討厭他的人,憎恨他的人,不認同他想法和理念的人。而隨著一個人的地位或者影響力上升,就會有越來越多的人追隨他,但更有可能的是有越來越多的人厭惡他。

或許除非一個人躲在沒有人能找到的小屋裡,孤獨的生活一輩子,才會沒有人厭惡或者憎恨他。這讓白恩想起了黑塔之中一位導師常說的話——如果沒有人願意憎恨你,只能證明你只是一個平庸的人,而一個平庸的人活著和死亡又有什麼區別呢?

白恩想到這裡,嘆了口氣,他討厭回憶起黑塔之中的事情。於是他轉身沿著河岸走去,讓自己沉浸在碼頭邊的聲音、氣味和景色中。

魚腥味撲鼻而來。白恩堵住了嘴,把裝有從德雷克斯勒醫生那裡弄來香丸的銅球香爐放在鼻子底下。香丸的香味已經開始消退,但仍然足以使汙濁的空氣變得清新。不過這並不能算個好消息,如果每顆香丸只能使用這麼久的時間,那麼協會需要儲存的數量就太大了,不過這和白恩沒有什麼太直接的關係。

白恩同時還注意到,或許是因為幾天以來他第一次洗澡,街上和其他人的氣味似乎更強烈了。習慣的力量真的是可怕,即使白恩已經相當注意衛生,尤其是來到海德堡之後,當然,白恩也承認這和那個女孩有關。但是如果你在冒險途中,忙著躲避追殺或者尋找下一個可以居住的村鎮,洗不洗澡真的不是那麼重要,你會發現自己幾個星期不去洗澡,而你習慣了這一切後,各種藉口——大部分是懶惰,會讓你拖延下去,甚至放棄那些良好的習慣。

巨大的運貨馬車的隆隆聲與碼頭工人的叫嚷聲相互競爭。一個戴著城邦黑綬帶的武裝警衛停下來,從一個小商販的車上取下一個梨。一個小孩扒手大膽地衝向一個窮得僱不起保鏢的老商人的錢包。這一切都是白恩多年前和他的同伴法爾海姆一起到瑞爾馬斯時所記得的——和這個世界幾乎所有其他的人類城市一樣。他繼續朝前走,朝城裡較好的地方走去。

當他來到一條小巷,他轉身鑽了進去,當走過一半的時候,他猛然轉過身。他有一種惱人的感覺,覺得有人在跟蹤他,但當他轉過身去看時,卻一個人也沒有。

這是種令人討厭的感覺,但卻說得通。瘟疫讓人們減少外出活動,但並不能阻礙那些小偷和搶匪,他們並不是那麼在乎自己的性命,而更關鍵的是,如果一個人願意在這種時候出門,很可能是需要去辦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而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經常會便隨這大量的金錢。這些罪犯或許並沒有足夠的智慧,但卻絕對不缺這種小聰明。

不過似乎一切都是白恩多想了,一直在他來到那間裁縫店為之,都沒有任何發現。

白恩仔細端詳著鏡中的自己。很好,他想。他知道自己身材不錯。在最好的情況下,他也是個高個子,體格健壯,相貌堂堂的人,如果他自己這麼說的話。現在他打扮得十分得體。他深吸了一口氣,陶醉在奢侈的味道中,陶醉在橡木鑲板和精緻的舊皮革的味道中。這家低調並且行事謹慎的裁縫店只接待最高級的貴族,是法爾海姆掌管的知名度較低的生意之一。

白恩剛來海德堡的時候,它甚至還不存在。它是法爾海姆利用已故的弗裡茨-馮-哈爾施塔特的介紹創立的。這一次,白恩對法爾海姆與那個被他殺死的人之間的腐敗關係感到高興。

毫無疑問,一間裁縫店絕對是絕妙的手筆,尤其對於試圖打入貴族內部的情報機構來說的話。即使這家店鋪裡真正的情報人員只有一位,並且還在充當學徒,其他所有的裁縫都是原本店裡或者法爾海姆花了大價錢僱傭而來的。但是一位私人裁縫是貴族們少數願意接觸並且交談的物件,而更重要的是,沒有人會在意一位裁縫和他的顧客定製服裝時在旁邊幫忙的學徒,這位學徒可以輕易地旁聽到裁縫和貴族之間的談話。

不過白恩現在的關注重點是他身上的那套衣服。他漂亮的新衣服感覺怪怪的。高筒皮靴有些夾腳了。這件束腰外衣摸起來有點硬,襯裡又感覺太軟了。白色亞麻布襯衫聞起來太新鮮了。當他想起自己已經好幾個月沒有換衣服的時候,他意識到自己已經習慣了冒險路上的艱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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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那件新羊毛斗篷讓人覺得很熟悉。它和他那件舊的很像,尤其是背後的兜帽,可以輕易遮擋住全身上下。不過那件斗篷在瞎豬酒館被襲擊時被老鼠人刺客的血給毀了。他從夜梟那裡繼承過來的那把劍,則裝在一套精美的新黑皮革劍鞘裡。

“先生要不要改一下?”店員諂媚地問。

白恩端詳著這個禿頭、愁眉苦臉的傢伙。就在一小時前,當白恩走進這家店鋪時,店員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彷彿他是一隻特別大、特別令人惡心的蟑螂。在某種程度上,白恩不能責怪他。他確實穿得像個乞丐。當然,這位店員在看到法爾海姆匆忙寫下的便條後幾秒鐘內就改變了態度。當法爾海姆親自告訴他的手下給這個客戶任何他想要的東西時,諂媚的禮節也成為了交易的一部分。

這種情況不得不讓白恩回想起那些他看過的小說中的情節,一個穿著像乞丐的富豪走入一家店鋪。當然,一定要帶他的女伴,這才是最重要的一件道具。當富豪的女伴拿著標價昂貴的服裝去問價時,店員就會表現出白恩剛進入店鋪時的表情。然後那位富豪就會拿出一大袋金幣,甩到店員的臉上,並且告訴他,自己會買下整間店鋪的衣服。

想到這裡,白恩突然想笑。富豪的行為確實極為瀟灑,但白恩不確定故事裡的店鋪是如何運營的,不過據白恩所知,所有裁縫店的店員的薪水都和銷售服裝的數量有關,而富豪的行為毫無疑問地大大獎賞了這位店員一筆錢。所以每次白恩看到類似的情節都覺得很好笑,他懷疑那位富豪一定是非常憎恨那位作為道具的‘女伴’,否則為什麼會每一次都在店員‘侮辱’了她之後用如此隱晦的方式獎勵那些店員呢?

而且這種事情中最終誰遭受了不幸呢?似乎並不是店員,他獲得了足夠的佣金。也不會是店鋪,如此的銷售額恐怕會讓店主開心很長一段時間。富豪嗎?白恩並不這麼認為,一位可以輕易揮霍的富豪應該並不在意金錢所代表的數字。那麼最終遭受不幸的人似乎呼之欲出了。

最關鍵的則是,白恩不由得更惡意地去想,富豪購買了一大堆不同身材大小的服飾,還要僱人把這些送到存放它們的地方,很大可能是那位作為道具的女伴家中。一位女士家中突然多出了如此之多昂貴的服飾,任何女性恐怕無法抵擋這種誘惑。因此這些服飾不僅僅侵佔了她的生活空間,甚至可能讓她為了儲存這些服飾而花費更多的錢。

當然,也有可能的是,沒有任何人受到傷害,每個人都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想到這裡,白恩朝那人露出了最謙恭的微笑。“不用。我希望你在一天之內把幾套同樣的衣服送到我的住處。順便把我的舊衣服收拾好,馬上還給我。”

“當然可以,先生。先生住在什麼地方呢?”

“在新住宅區的瞎豬標誌那裡。把衣服交給白恩。”

白恩說出地址時,特意專注地看著那人的臉。他看上去就好像剛吞下了那只又大又特別討厭的蟑螂。

“瞎豬標誌,先生?那不是一個——”

“我住在哪兒是我自己的事,你不覺得嗎?”

“當然可以,先生。只是一時有些意外,先生。萬分抱歉。”

“沒有必要。只要確保我的衣服按時送到就行了。”白恩擺了擺手,阻止了對方繼續道歉的行為。

“我一定會親自處理的,先生。”

白恩不知道這個人是否有勇氣親自到新住宅區來。也許他會。他顯然得到了足夠的報酬,值得他繼續留在白恩身邊待上一段時間。

“就這些嗎,先生?”

“就目前而言,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