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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往事

人生中有一些關係,確實脆弱。

聚起來不易,而要說散,一陣風吹過,或許就散了。

如果想維繫好,確實要付出很大努力,特別是——真情。

唯有真情,才能融化塵世間的寒冰。

範雨輕輕拂了拂梅霖的頭髮。

他只覺得自己心中似乎有千言萬語想說出來,來安慰梅霖,可是一下子卻不知道應該說什麼。

說什麼。

梅霖親情上的缺失,只好讓他用愛情來彌補了,道理,範雨講不出來,也講不清楚,但是決心,他倒是可以向梅霖表的。

他將自己的臉貼在梅霖的臉上,溫柔地對她說:“你放心,我會永遠對你好的。”

決心挺大。

說的不錯。

希望他能一輩子記住這句話。

梅霖抬起頭,望著一臉認真的範雨,很感動,她摟著範雨的脖子,在他的嘴巴上親了一下:“我們家,我奶奶對我最好,每一次我回村子的時候,我奶奶總是從她的瓶瓶罐罐裡翻一些好吃的給我……對了,咱們開店的錢,還有一半是奶奶的呢!”

“哦?”範雨看著梅霖,不知她這話從何說起的,奶奶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梅霖看出了他的疑惑:“有一次,我去看我奶奶,她那時已經病得很厲害了,奶奶給了我一個存摺,一對手鐲,她囑咐我一定不要告訴別人……對了,還有兩塊銀元,加一個銀幣,我把它們藏在家裡了,改天拿到咱們租的這個房子來,我還要拿一些衣服。”

梅霖補了一句:“奶奶的錢加上我攢的錢,開這個小店不但足夠,還有富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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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梅霖果然拎了一隻大箱子來了,她把那兩塊銀元遞給範雨,範雨放在唇邊用力一吹,然後迅速放在耳朵上。

“怎麼不叫?梅霖!”

“叫什麼?”

“大洋不是用力吹一下,然後馬上放在耳朵上,就能聽見嗡嗡嗡叫的嗎?叫了,才是真的。”

梅霖不懂:“那你吹一下另一個試試?”

“呼!”範雨鼓著腮幫子試了試,搖搖頭。

“不叫,這個也不叫!你來試試,梅霖。”

範雨都吹不叫,梅霖更白搭,她搖了搖頭:“不叫,沒聲音。”

“那可能是假的。”範雨把銀元扔回箱子,又拿起那枚銀幣,眯著眼睛仔細看著,只見那枚銀幣中間有個很氣派的人物頭像,周邊一排小字,都是繁體字。

範雲掂了掂:“這個應該是真的,就是小了點,才五毛錢!”

他說得一本正經,似乎他說是真的,就是真的似的。

範雲又拾起那一對鐲子,合歡花的花紋,黃色鐲身。

“可惜了這個,這麼好的做工,可惜這對鐲子是銅的,如果是一對金的,那可值老了錢了。”

範雨說的。

管它真的假的,這是奶奶留給梅霖的,好好收著就是了,又不靠它們去變現。

再說了,範雨的鑑定眼光,也實在讓人值得懷疑。

但他選鋪子的眼光還是挺不錯的,他選的這個鋪子,很好。

這間臨街的鋪子雖然很小,但是,它後面有一個小小院不說,還有和前面店面一樣大的一間房,最關鍵,院裡有個不到兩平米的廁所。

這個太重要了,這樣,梅霖就不用繞上一圈,走到旁邊的中醫院裡去上那兒的公共廁所了。

還可以在裡面沖涼,雖然空間極其狹窄,但是,能衝。

前面開店,後面吃飯睡覺,可以洗衣服,沖涼,雖然窩不大,又是租來的,但是,它可是梅霖為了擺脫那個已經讓她沒有什麼好感的家,從此獨立生活,邁出的第一步,這一步,太重要了!

走好了,大風大浪從此亦不懼。

倘若走不好,不但會被奚落恥笑,還會嚴重打擊她的信心。

所以,當梅霖看到興致勃勃的範雨,指著這個小店與小院與她暢談未來時,她回應範雨的,理所當然就是甜甜地笑了。

範雨的興致就是她的信心。

範雨親了她一下,然後做賊一樣看著店外,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怕什麼。

就是要讓別人看到,看到我們的愛情,我姍姍來遲卻終已來到的幸福——梅霖心中十分驕傲。

這驕傲,全是範雨給的。

梅霖害羞地低著頭,她的左手拂著黑黑的頭髮,右手的手指頭一下一下擺弄著自己衣襟上的釦子,彷彿想要把從前她命中的那些壞運氣統統去掉。

梅霖覺得,自己長到這麼大,從未像今天這樣喜歡過一個人。

不!

愛過一個人!

“老闆,剪頭髮。”

來人了,梅霖臉紅紅的,有一點點不好意思地推開了範雨。

她拿起圍裙,準備給客人圍上。

“不,我讓他剪!”那個客人一指範雨。

梅霖看看一臉嚴肅認真的客人,再看看頗有三分尷尬的範雨,咯咯咯笑起來:“他是我的徒弟,才剛跟我學理髮的,剛開始學!”

那個客人一臉半信半疑,他仰臉看看範雨:“是麼?”

範雨尬笑著點點頭。

待梅霖幫那個客人剪完頭髮,看他走出店門後,她一下子坐在了椅子上,學著那個客人嚴肅認真的樣子,指著那個客人的後背,繃著臉對範雨道:“不!我讓他剪!”

說完,她再也繃不住了,“撲哧”一下笑出聲來。

範雨怪不好意思的,撓著後腦勺,也跟著她笑了。

…………………………

範雲離開了梅霖與範雨的理髮店,走了一小段路後,看到前面一家賣服裝的小店門口,掛在架子上那些花花綠綠的圍巾、絲巾,怔了一下。

他覺得其中有一條,似乎在哪見過。

想了想。

哦!

範雲想起了吃鐵板燒時,看到李陽的脖子裡系著一條挺好看的絲巾,大紅大藍紅藍相間的花色,也不知道是誰送給她的,還是她自己買的。

跟架子上這條挺像。

他眯著眼睛看了看蔚藍的天空,白雲朵朵,蓮花綻放。

範雲突然覺得鼻子一陣發癢,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啊嚏!

肯定有人在想他。

一定是唐若。

不過,此刻唐若有沒有想他尚有待晚上的時候他與唐若當面說,此時,倒是有一個人正在談到他。

這個人不是別人,正是李陽。

李陽正坐在沙發上,手中拿著一隻蘋果,一邊啃一邊跟她老媽尚文潔咭咭呱呱說個不停。

“老媽……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對範雲那麼冷漠啊?他跟李希剛是戰友,鐵哥們,你為什麼不對他好一點呢?他得罪你了嗎?”李陽像個連珠炮一樣,向她老媽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李陽的問題,也是希剛與範雲的問題。

尚文潔眼皮也沒抬,她沒有理會女兒,而是把手中的電視機遙控器往沙發上一扔,轉身去了臥室。

“哎!媽,你不看電視了?”李陽喊道。

“不看了,我躺一會,休息一會兒。”她用關門聲回答了女兒。

尚文潔把枕頭往後面放一放,靠在枕頭上,她半躺在那裡,雙眼微閉。

客廳裡,李陽把電視開的聲音很大,一陣陣男女對吼的聲音從尚文潔臥室的門縫中傳了進來。

“你到底愛不愛我?難道你從來沒有愛過我……我不信,我不相信,打死我也不相信!”一個男人聲嘶力竭的喊道。

“是的!我從沒有愛過你,我憑什麼要愛你,你毀了我也毀了你自己,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你有什麼資格說愛這個字,你根本就不配……”一個女人連哭帶喊地說道。

也不知道是什麼電視劇,反正這樣你我他的電視劇,有人愛看,就有人寫有人編有人拍。

尚文潔覺得女兒還很幼稚。

女兒剛才一個勁地追問自己為什麼對範雲不好,看範雲不順眼,呵呵!

她還不是為了女兒考慮?

她早就看出來了,自從範雲到自己家來了後,希剛與李陽都是圍著他團團轉,李陽倒不說了,多少還有一點點女孩子應有的矜持,而兒子希剛呢?

兒子真以為他的戰友是他親兄弟啊?

她心裡是有很大怨言的,兒子跟範雲,兩個人但凡聚在一起就是個談天說地,說東道西,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一會從非州大草原扯到北極,再從飛毛腿導彈扯進太平洋裡。

這還不說,抽菸,每一次她回來,如果兒子跟範雲在家,那她第一件事是先去把窗戶“譁”的一聲拉開,她寧願外面多灌進一些冷風進來,那個煙味。

她覺得兒子從前抽菸似乎根本沒什麼感覺的,為什麼自從範雲來她們家,家裡常常被他們抽得烏煙瘴氣。

她覺得自己很討厭範雲抽菸的樣子,範雲那副手指輕彈菸灰的模樣落在她的眼中,是典型的幼稚與無知。

但當她看希剛時,卻又覺得自己的兒子看上去,比範雲順眼的多。

由此,她甚至認為範雲與自己家的人一起吃飯,都不乾淨,她很不放心範雲用過的碗筷,總是洗了又洗。

她覺得自己看著從農村出來的範雲,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如果範雲一不小心說錯了某句話的時候,她更會把它放大成百倍的問題。

他這個農村孩子,沒教養。

她會覺得範雲說錯的話那麼的刺耳,簡直不可原諒。

而自己的兒子希剛,無論說什麼錯話,她都覺得沒什麼大問題都是可以原諒的。

為什麼?

原諒自己的孩子總是比原諒別人家的更容易一些呢?

這些,只是一個方面。

另一方面,她更擔心。

她覺得女兒李陽不應該跟範雲這樣的人接觸過多,過於親密。

李陽是什麼人?

城裡的姑娘,城裡的姑娘就應該找個城裡的小夥子,不說家裡一定得多麼有錢多麼有勢,那倒也沒那個必要。

但是,起碼戶口得是縣城的吧,起碼得跟老李家門當戶對吧!這樣,以後李陽結了婚,生了小孩,是可以進城裡教育最好的公辦幼兒園,公辦小學的。

比如一幼、一小,那都是些什麼人?

除了非富即貴的那些人家的孩子,剩下的指標必須是有城市居民戶口的,沒有戶口,就只能上那些二流三流的幼兒園與小學了,就會一步慢,步步慢的。

這些,李陽根本不懂。

她只知道眼淚汪汪看著那些愛來愛去的電視劇瞎感動。

一邊感動,一邊憧憬她的愛情。

愛情是什麼?能讓孩子在這兒上最好的學校嗎?能給孩子的學習成績額外加分嗎?

李陽不懂,當媽的就得給她操心,她若不操心,而對女兒放任自流不管不問,那不是愛女兒,那是害女兒。

她是不能讓女兒對一個從天而降的鄉下男子動了感情的,她算看出來了,女兒對範雲那是有好感的,雖然暫時還看不出來有什麼讓她擔心的苗頭,但是,好感也不行,感著感著,一不小心就成了感動,就成了感情。

感情這東西,一旦動了,眨眼之間,就能成燎原之火。

跟範雲萬一煮了生米呢?

可笑的是,李大研究那天居然還因為範雲的事跟自己吵,他根本就不懂自己的心思。

自己為什麼要幫範雲?有那個必要嗎?

尚文潔鄙視地看著跟自己爭吵的李大研究道:“像他們這樣要學歷沒學歷,要家庭沒家庭的農村孩子,幫不幫都沒大用,他對咱們兒子的發展也起不到什麼作用。也就是因為咱兒子跟他是戰友,咱兒子重感情,這才把他招到咱家裡來,哼哼!說實話,我能給他一碗飯吃,全是看兒子的面子!”

李大研究似乎不是很同意老婆的話:“年輕人,前途總是不可限量的,也不能把話說得那麼死,把事情做的那麼絕,凡事,還是應該留有餘地!”

尚文潔覺得李大研究看問題依舊如年輕時一樣膚淺,所以官怎麼了爬不上去,她就拿出那些過去的事來奚落自己的老公,一翻起舊帳,就翻到從前那些男男女女、雞毛蒜皮的事情了,把李大研究頭都給吵大了。

李大研究覺得自己又是何苦,沒事惹一個更年期的女人做什麼!

他吼道:“哪個女人?啊!我認識的女人多了,你媽、你姨、你姐?我媽,我姨,我姐……你說的究竟是哪一個?”

尚文潔不知道,那天她跟老公吵架的時候,被範雲聽到了。

其實,在她心裡,被範雲聽到了更好,哼!小夥子,做人,一定要有自知之明,這一點,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