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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一六章 三公槐

第五一六章三公槐

第二天一大早。沈默便前往東城安定門內,此時天色尚早,大街上空蕩蕩的,除了些早起討生活的勞碌人,就只有他這一頂轎子了。

沈默掀起轎簾,但見兩側國槐夾道,道兩邊四合院的牆上爬滿了紫藤,空氣出奇的清新,讓他心曠神怡,再也坐不住,便下了轎子,一邊呼吸著新鮮空氣,一邊朝成賢街漫步而去。

過一座上書成賢街的紅色牌坊,走到街中央,就看到一座高大堂皇的府門,門前立著大理石的碑石,上書集賢門三個遒勁有力的大字,這裡便是大明朝的最高學府之一,北京國子監另一個是南京國子監。

此刻大門已開,沒有門衛,沈默便輕撩官袍下襟。準備進去。卻聽身後有個清亮的聲音道:拙言,早啊

沈默聞言收住腳,回首笑道:太嶽兄,你也早啊。

便見張居正身著得體的藍色官袍,白紗中單的領子纖塵不染,更顯得頎面秀眉,鼻若懸膽。一雙鳳目光蘊翩然,三縷長鬚有條不紊,雖不過五品青色官服,卻真生得人中龍鳳,望之儼然一溪風月踏碎瓊瑤,透著滿身的清氣傲然。

不過他此刻笑得發自內心,沒有絲毫的驕傲因為在沈默面前,張太嶽沒有絲毫驕傲的資本,無論比學歷還是履歷,甚至連相貌氣度上,他都更欣賞沈默這種溫潤如玉,鋒芒內斂,卻有著凜然不可侵犯的高貴,讓人十分願意跟他相交,卻又不敢過分放肆。

張居正知道,這是沈默本身的性格,與後天封疆的磨礪,才修煉形成的一種氣度,比自己卻要高一個檔次不過不要緊,等我將來有了權力的洗禮,一樣可以超過他。小張大人如是想道。

心裡想什麼,一點不耽誤他跟沈默說話,張居正一臉苦笑道:上官嚴,則屬下苦。日後你就知道,每日應卯是件多痛苦的事兒了。

沈默揮下手,讓三尺他們跟著張居正的轎子去停放,兩人便抬步進了國子監。迎面便見一座宏偉的琉璃牌坊,正面額書圜橋教澤,走過去一看,陰面為學海節觀四個大字,都是成祖爺的手書。

過了牌坊,上到國子監內的正道,行道兩邊古槐成片參天蔽日。此時天早,監內還未有學生,只有微風拂過樹冠,發出沙沙的樹葉摩擦聲。

兩人走在這植滿古槐的行道上,沈默打量著四周的景緻,深吸一口清晨新鮮的空氣,笑道:北京城好多槐樹,這裡尤其多啊

面三槐,三公位焉。張居正微笑道:國子監不種槐。還種什麼樹所謂的面三槐,三公位焉,指的是在皇宮大門外,種植著三棵大槐樹,分別代表太師太傅太保,所謂登槐鼎之任,即三公之位。所以從周代開始,國槐便被視為公卿大夫之樹,在國子監內外廣泛種植,喻示為國培養棟梁之才。因此天下上萬種樹木,比槐樹珍貴的不計其數,卻只有它被冠以為國,稱之為國槐

撫摸著道邊的滄桑古槐,張居正感慨道:這些國槐的年紀,比我國朝還長,元代便已經種在國子監,當時的北京還叫大都呢。

沈默點點頭,心中也湧起些興亡盛衰之感,輕聲道:是啊,二百年了,國子監的人換了一茬又一茬,不管是何等風流人物,不管多麼位高權重,都已經做了土只有這國槐,還是那麼鬱鬱蔥蔥。

張居正聞言笑道:拙言,樹有枯榮,人有輪迴。雖有落葉紛飛,卻也必有新芽展顏。這天下,早晚有我們的舞臺。到時候拼搏過精彩過成功過,就算是最後做了土,又有什麼遺憾呢

沈默點點頭道:太嶽,你這份胸襟氣度,確實不是常人可比啊。

拙言,彼此彼此,何須恭維呢張居正聞言放聲笑道:咱們快走吧,祭酒大人的脾氣可不好。

沈默笑笑,跟著他穿過行道兩側的也就是貢生監生們的教室,然後過二進的彝倫堂,這院子裡最顯眼,卻不是那堂,而是一棵五丈高,五人合抱不過來的雙幹大槐樹,這可不是元朝人種的,據說已經有上千年了。

雖然急著趕路,沈默還是要感嘆一聲:這怕是世上最大的一棵國槐了吧少字

張居正沒有接他的話頭,卻沒頭沒腦的蹦出一句道。槐之言懷也。懷來遠人於此,欲與之謀。說完指一指三進的門口,輕聲道:千萬不要小覷高肅卿。

沈默心中一凜,點點頭,跟他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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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進院是辦公區域,一進門便見正中有一亭。名曰敬一,此亭建於嘉靖七年。亭內刻著嘉靖皇帝御製敬一箴,訓飭國子監教師。亭東為祭酒的辦公房,西廂為司業辦公之處祭酒校長也,司業副校長也。

高拱的門敞開著,張居正站在外面,恭聲稟報道:大人,沈司業來了。

一個洪亮的聲音便傳出來道:哦,快請進。

張居正朝沈默遞個眼神,便先一步進去了。

不知怎的,沈默竟稍稍有些緊張。深吸口氣,暗笑自己大風大浪都過來了,怎麼到了小河溝裡還會手潮

自嘲的笑一下,心說他還能吃了我便進去房內,正見著高拱從大案後起身,朝自己爽朗笑道:沈司業,老夫久仰大名了。

沈默見他一看就是個北方人,體型高壯,相貌瑰奇,絡腮濃胡,衣著卻不甚講究,那件緋紅官袍上,明顯有幾處汙漬,他卻渾不在意,就那麼一直穿著。

但要以為他是個粗豪的漢子,那就大錯特錯了只見高拱的兩條眉毛粗且高挑,幾乎是直豎在那雙目光銳利的眼睛上,乃是典型的狼眉鷹目再看他嘴角薄且下垂,顯得孤意昂直,必然是個極不好打交道的。

但讓沈默受寵若驚的是,高拱竟然笑臉相對,還起身相迎,這讓他不禁暗暗嘀咕,難道真是人不可貌相

沈默這邊只是有些小吃驚,那邊站著的張居正,卻已經快驚掉下巴了,他可清晰記得,上個月自己上任,被高校長晾了半天,等忙完了才一板一眼的對他訓話,從頭到尾都欠奉一絲笑容,更沒有欠欠身。怎麼到了沈默這裡,高閻王就變成笑面佛了呢難道人和人的差距就這麼大嗎

他在這腹誹,那邊沈默和高拱已經寒暄完,分主賓就坐了。只聽高拱沉聲道:你還站著幹嘛張居正這才回過神來,心中苦笑一聲,在下首坐了。陪著兩人說話。

便聽高拱問沈默道:拙言,你的別號是什麼

沈默笑笑道:回大人的話,下官尚未表字。

高拱奇怪道:這是為何一般官員,只要外放縣太爺,都會娶個小取個號來犒賞一下自己,沈默都幹到過巡撫還沒有取字,讓高校長不太理解。

沈默解釋道: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志得意滿,所以未曾取字。

高拱聞言摸著濃密的鬍子,讚道:果然是非常之人啊他這從不拍馬屁的,一旦破了例,自己都一身雞皮疙瘩。趕緊話鋒一轉道:不過,取字的意義,不僅在於以示尊貴,還是為了尊長。老師你取了字,別人就不能稱呼你父母取的名;自己取了號,別人就不稱呼老師取的字,相當於把師長所賜的名字供起來,所以高拱才有此一說。他又道:這本是你的私事,但既然為司業,就得為學生們做個表率,所以拙言還是考慮一下吧少字

沈默心說,你都這麼說了,我還考慮什麼便笑道:大人說的是,確實是下官考慮不周,我儘快想一個。

這就想吧。高拱笑道:待會兒要向師生們引見,還是有個別號妥帖些,你說是不是啊張居正聽了心中暗笑,還以為高肅卿對沈默不一樣呢,結果三句話便露出本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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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默聽說過逼婚的,也聽說過逼債的,就是沒聽說過還有逼號的,心說這不是難為人嗎

當然,腹誹歸腹誹,該取還是得取,只好開動腦筋道:要不,叫紹蘇吧,紀念一下下官的故鄉和第二故鄉吧。

意義不錯,高拱尋思一會兒,卻又道:不過紹蘇有些女氣,似乎不太合適我這麼說,你不介意吧少字

沈默表情僵硬的笑笑道:大人說的是。

誰知高拱竟越說越來勁道:不如叫江南吧,紹興也是江南,蘇州更是江南,一個意思,卻大氣許多。

旁聽的張居正這個汗呀,終於忍不住插嘴道:大人,取字這種事,不好越俎代庖吧少字

高拱這才有些不好意思,便哈哈笑道:我不過是提個建議,當然還要拙言定奪了。

沈默還能說什麼,只能強笑道:江南確實比紹蘇好得多,就用這個吧。

拙言可以再想一個嘛高拱的謙虛勁兒倒上來了。

沈默心說:靠,放什麼馬後炮對於伺候領導,他上輩子就有豐富的經驗,哪裡還會拂了高拱的美意,只好堅決道:不換了,絕對不換了。

高拱大喜道:江南,以後就這樣稱呼你了頓一頓,又道:可以嗎。

沈默這個無奈啊,苦笑道:大人還是可以稱呼我拙言的。這是對上級和長輩的尊敬。

高拱卻搖頭道:還是叫江南吧。

那你隨便了。沈默徹底無奈了,不禁開始擔心,日後該如何熬過去。

給他取了號,高拱道:咱們說正事吧,我先向你簡單介紹下國子監的情況。

沈默肅然道:大人請講,下官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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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大明雖然有兩座最高學府,但毫無疑問,北監才是最核心的。高拱道:我們國子監擔負著為國育才的重任,雖然不顯赫,卻是國家的大計所在,容不得有絲毫馬虎懈怠說到這,他的表情已經非常嚴肅了,沈默凜然道:下官記住了。

高拱點點頭道:監內我為祭酒,二位為司業,我們三人共掌儒學訓導之政,為國子監首腦,本監又下設繩愆博士典簿掌饌四廳其中繩愆廳負責糾正監生的操行,衡量教員的教學成績;博士廳有五經博士,有助教,分別負責教育本監六堂的監生;典簿廳掌文牘及金錢出納等事務;掌饌廳則是負責飲食的地方,不提也罷。頓一頓,又道:按例衍聖公也是我們國子監的,不過人家在曲阜快活,跟咱們向來沒來往,就當不存在好了。

沈默笑著點點頭道:下官曉得了。

說完了教職,再說監生,這個務必聽清楚了。高拱道:學內監生分為四類:舉監貢監蔭監例監。他們是良莠不齊的,舉監是參加京師會試落選的舉人,復由翰林院擇優送入國子監學習,這些人可以算是監中的精英,本身素質就高,也都是官身,所以不用管束,只需給他們提供個讀書的地方即可。

貢監是天下府州縣各學,選送到監內學習的。高拱毫不諱言道:拙言也是過來人,自然知道因為貢舉的標準徒具虛名,結果變成了論資排輩,僅以食廩膳年久者為先所以必然是一些年紀大學問差的入選,因此監生成績差劣。說著笑笑道:不過好在他們的目的也不再是讀書,而是為了混幾年,放到地方上當個小官罷了。所以只需約束他們的言行,教導他們訓條,至於學業上,就不必那麼嚴苛了。

蔭監是三品官以上子弟,以及勳戚子弟入監讀書;例監是國家有事,財用不足,平民納粟於官府後,特許其子弟入監學習者,故又稱民生。高拱道:廕生與民生,基本上跟貢生一樣,也不用在學業上作要求,只要嚴格約束他們的言行舉止,不讓他們給本監丟人即可。

沈默聽高拱介紹完四類學生,心說這些活,繩愆廳就全乾了,最多再加上個掌饌廳,還要那些博士助教幹啥

張居正猜到他的想法,便道:原先國子監確實是爛透了,入監者捐納氾濫;在監中胡作非為;出監後庸碌無能,監生之名,遂為人賤視,與國初盛況判若雲泥。說著話鋒一轉道:但大人上任後,決意改變這種現狀,恢復國初盛況。將舉貢蔭例四類監生,盡數劃歸繩愆廳管轄約束;並獲得陛下的首肯,於各府州縣常貢之外,再行選貢透過嚴格的考試,把學行兼優年輕有為者選貢入國子監學習,如今情況已大為好轉了。

太嶽不必吹捧我。高拱不禁搖頭道:事先我想得太簡單,沒料到我這個選貢是不受歡迎的。真正的好苗子,各地都攥著不放,那些地方官們,還指望能出個你倆這樣的學生呢,怎麼會把最強的廩生貢獻給國子監說著苦笑道:而且就像太嶽說的,國子監前些年的名聲太臭,很多人都不願意當這個監生,兩方面因素綜合起來,註定了選來的學生也沒有多麼高的素質,充其量不過是些中人之姿,聽話好管罷了。

高拱又苦笑一聲道:今年大比,是本官上任來的第一次,是騾子是馬,都得牽出來溜溜了。說著面色一沉道:當初陛下同意開選貢時,我可是立下軍令狀的,要是這批學生的錄取比數,低於全國的平均水準,那我就得引咎辭職,並領受一頓廷杖。

沈默一聽,暗叫不好,卻沒法阻止高拱幽幽道:我這個祭酒去領罰的時候,二位司業定然是陪著的,到時候可別怪老夫啊。

不怪你怪誰呀沈默和張居正幾乎是同時腹誹道:攬權的時候胡亂吹牛,出了事兒拉別人頂包,真是不當人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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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一章了,不知為什麼這麼困我繼續去寫,爭取明早發。

第五一六章三公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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