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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過眼雲煙(九)

浩瀚的宇宙星空中,一處巨大的黑洞。

外側明亮的吸積盤周圍,漂浮著數不清大大小小的機械城市。

時常有造型各異,大小不一的飛行器像流星一樣在機械城市群中穿梭。

雷刃的身影出現在這片繁華的星空之外。

“您已進入成境【頂端議會】管轄星空範圍,請開放許可權,接受神魂資訊檢測。”

一個不帶感情的機械合成聲音在雷刃腦海裡響起。

同時雷刃的身邊,閃爍出現了數十名機甲模樣的士兵。

雷刃沒有什麼表示,接受了成境器成生命們的神魂資訊檢測。

有數道神識在他身上很快掃過。

既然敢來,他就不怕這些傢伙能查出來自己是誰。

要真的查出來自己的身份,頭疼的也會是成境的這些器成生命們,而絕不會是他雷刃。

只不過他這次來,也不是專門來找這個龐大的半機械文明麻煩的。並不繁瑣的流程,按部就班地走一走,也沒什麼關係。

神魂資訊檢查完畢後,身邊星空中漂浮的數十名機甲士兵向雷刃行禮,然後空間跳躍消失。

“歡迎來到成境,頂端議會,尊敬的雲境本源術士。祝您生活愉快。”

這些傢伙消失後,雷刃望向星空中漂浮的繁華機械城市群,鎖定了一座巨大鏈條狀的建築物,徑直向那裡飛去。

“使用空間跳躍許可權,需要支付三百信用點。”

又有機械合成聲音在雷刃腦海裡提醒道。

眼前,有虛擬影像一閃而過,三百信用點扣除。

雷刃偽裝自己的這個雲境術士神魂,在成境擁有很高的許可權和極其富裕的信用點。

成境星空宇宙的空間,籠罩在一個無比巨大的無形陣法之下,是被長期嚴重固化封鎖的空間。

在成境星空宇宙範圍內,任何有關空間變化的行為,都需要透過半機械文明的允許。

雷刃在鏈條狀建築外的身影一閃,出現在一處寬闊的室內。

成境的器成文明,和地球還是有著些許相似之處的。

他們畢竟也是由人類進化出來的高度文明。

比如室內有著床,桌子椅子,窗戶這樣的基本構造。

雷刃閃爍出現在的室內,空無一人,窗外時不時有巨大的飛行物或者機械生物呼嘯而過。

“老蘇,死哪去了?出來。”雷刃嘴唇開啟,大聲在室內叫道。

他知道蘇恩就在這屋裡,不過沒見到人。

他沒給蘇恩直接傳神識。

在成境的勢力範圍內,所有互相產生的神識交流都很難隱藏,容易被監控到。

開口說話發出聲音,反而是更安全保險的方式。

成境人類文明的籠罩範圍太大,監聽聲音這種原始的手段,幾乎沒有用武之地。

聲音傳遞信息的距離和範圍,都遠遠比不上神識來的方便快捷。

聲音資訊的收集和甄別也更麻煩。

室內,有無數細小的光芒匯聚起來,在雷刃面前的空中現出蘇恩的身影:“找我有事?”

“我說。”雷刃對蘇恩道,“就算是不想見劍脈的那幾個人,你也不用躲到這麼遠的地方來吧?”

蘇恩一路從地球出來,這都跑到隔壁宇宙成境來了,讓劍脈還賴在地球上養老的那群人怎麼找得到?

“你又不是欠劍脈錢,幹嘛呀這是?”雷刃在室內坐下,翻出桌下的一個酒杯,酒杯內有液體自行緩緩升起。

蘇恩看雷刃抿了一口成境的美酒,從半空中落下,踩在室內的地面上:“你知道的,我現在不能和他們有什麼接觸。”

“那你打算就這麼拖著,等他們自己回去?”雷刃繼續喝著手中的美酒。

“他們會回去的。”蘇恩很平靜地說。

“老雷,你覺得,在地球上,他們會和那些小家夥產生什麼衝突嗎?”

雷刃搖頭:“我覺得不太可能。”

地球上那些小家夥,也就是一群初級的異能者而已。和霜界劍脈的八位來客等級相差太高,別說衝突,連交集應該都不會產生多少。

“你倒是還會關心他們哈?”雷刃衝蘇恩挑了下眉毛。

雖然不能迴歸霜界劍脈是有原因的,蘇恩這傢伙倒是還沒忘了自己劍脈始祖的身份。

“你一個人在這無拘無束,倒是挺快活的。”雷刃把手中的美酒喝盡,“對了,怎麼想起跑成境來了。”

“羅興那家夥常年不在的,沒事。”蘇恩很平靜地回答,“他應該跟極指一起去魂境了,也可能在雲境。”

蘇恩說的這件事,雷刃倒是也很清楚。

羅興,是偌大的成境宇宙,唯一一個和他們同等級的絕世大能。

要是羅興在成境宇宙內,雷刃和蘇恩也不會跑這來。

搞不好還得和那個麻煩的老家夥打一場。

“但是他們要總賴著不走,對我們的計劃是不是有點影響?”雷刃說。

既然羅興不在,雷刃也不願意過多地和蘇恩提及談論那個麻煩的老家夥。

他說總賴著不走的他們,指的是地球上那八位霜界劍脈的核心術士和劍君。

蘇恩走到他身邊,也從桌下摸出一個杯底會自動生成美酒的酒杯來,站著抿了一口。

“最多也就是推遲地球時間的幾百年吧,能趕在展塵那個姓黃的小朋友重新迴歸之後就行。”蘇恩說。

霜界劍脈正在不斷衰敗落魄,步入歷史中的最低谷,不能長期缺少了這八位核心的術士和劍君。

這一點,蘇恩非常清楚。

他們的龐大計劃,會從根本上改變整個九境的過去和未來。

“你也別在我這待太久了,這邊和地球那邊的時間流速不一樣。”蘇恩也將手中的酒喝盡,杯子中自行又冒出了滿滿一杯新的美酒。

“早點回去,不然琴音可能得來找我要人了。”

在成境宇宙待一段時間,回去有可能當代的地球人類文明又已經自己走向滅亡了。

這個獨特的地球文明,他們還是希望能夠長久一些的。

“行,你也早點回來吧。”雷刃說完,身影從室內一閃消失。

他一路從成境星空宇宙離開,越過距環,返回初境星空宇宙。

回到銀河系所在的牧夫座空洞位置後,雷刃在暗境空間中見到了半黑半白的龍天華。

這傢伙閉著眼睛,站立一樣漂浮在虛無的星空中一動不動。

雷刃的靠近,讓龍天華睜開了眼睛,同時向雷刃發出一道神識:“這次這麼快就回來了?”

“也沒啥事。”雷刃說,“讓我進去吧?”

牧夫座空洞,有一個龍天華主持的古老大陣籠罩。

這片廣袤的星空,是屬於龍天華的領域。

外面的其他智慧文明,都會被拒之門外。

所以才會誕生出地球這個特殊的實驗基地,和廣袤宇宙中其他的智慧文明幾乎與世隔絕。

當初展塵帶著人來到這裡,不斷在地球上發展出大同小異的人類文明,也是經過龍天華同意的。

“用得著嗎?”龍天華淡淡地道,“你本來就有陣法許可權,想進就進。”

“這不是很久沒見了嗎。”雷刃說,“想和你這傢伙多說幾句話,還不領情。”

“幫我向笑情問好。”雷刃扔下一句話,身影在星空中消失。

龍天華望著他直奔銀河系和太陽系的背影,沒有再說什麼。

雷刃一路返回地球,在地球大氣層外見到了魏仁,琴音和展塵。

他們三個是在這裡等雷刃回來的。

如果黃緋在場,大概會有點意外。

這個時候漂浮在地球大氣層外的魏仁,和那個和黃緋有過一面之緣的魏仁不太一樣。

按照正常的時間線,現在地球上的這個黃緋,在地球大氣層外第一次見到魏仁的時候,應該還在幾十年之後了。

而且黃緋見到的魏仁,外貌上看上去是個二十多歲,五官有些小帥的年輕男子,神魂的真實年齡不過千年。

而這裡的這個魏仁,是個看上去明顯滄桑了許多,外貌近四十歲的中年男子。

如果黃緋能看到這個中年魏仁的神魂,一定會從有點意外變成大吃一驚。

中年男子模樣的魏仁,同樣是本源術士,但他神魂特徵裡反應出來的真實年齡,超過一百億年。

這個中年魏仁,和那個目前階段的黃緋,在幾十年後才會第一次見到的年輕魏仁,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或者是同一個人完全不同的兩個時期。

神魂真實年齡一百億年的差距,這麼漫長的時間,就算是對於他們來說,也足夠徹底改變一個人的想法和性格,形成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

同一個人的不同時期,可能就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了。

就比如現在地球的展塵,和剛出生不久的展塵。

就算透過時空境限完成穿越,兩個展塵的實力,行事風格,觀念和想法都會存在極大的差異。

“準備開始了嗎?”地球大氣層外的中年魏仁,琴音以及展塵向雷刃發出神識。

“嗯,開始吧。”雷刃肯定道,“這就是我們一直在等待的時代了。”

為什麼確定是從這一代的地球人類文明開始執行計劃,他們的理由很充分。

他們一直等待的那個人,一定會從這個時代的地球上脫穎而出。

這個時代的地球人類文明,在沒有他們任何干預的情況下,出現了太多和他們有關的巧合。

從對地球,太陽,銀河系,星座,宇宙等一切稱呼說法,到各個體系的神話傳說。

太多地方都能看見和他們相關的模糊影子。

巧合達到一定的程度,就不再是巧合了,而是命運註定。

這一代的地球人類文明,註定是地球漫長的各代人類文明中,最耀眼的一個時代,註定會和雷刃他們產生很多交集。

雷刃他們三人知道現在的地球上,同時存在著兩個不同時期的魏仁,也足以充分證明這一點。

“老魏,你那邊可以開始了。”展塵對中年魏仁道。

“必要的戰爭抉擇我當然不反對。”中年魏仁低頭,望了一眼腳下蔚藍色的地球,“但是讓另外那個我,來做出你們需要的選擇,我不想參與。”

“可以。”

伴隨著他們在地球大氣層外簡短的對話和決定,當代地球上將會掀起巨大的腥風血雨。

隱藏在明面世界之下,各個洲際大陸的龐大異能者組織們,將提前進入殘酷的優勝劣汰,進行角逐生存權利的死亡競爭。

......

......

“我願意。”

何玉熱淚盈眶,衝著自己面前單膝跪下的陳徵點頭。

全場燈光熄滅的餐廳裡,唯一一束夢幻般的七彩光芒對映在她身體周圍,讓她單薄的身影在這一隅之地顯得無比奪目動人。

陳徵的求婚來得很突然。

她跟著陳徵來了這家餐廳之後,本來只是和其他來吃飯的客人們一樣,很正常地吃著飯。

在他們倆入座的時候,桌上的菜已經上的八九不離十了,剛出鍋沒多久還冒著熱氣,正是享用的好時候。

每次她和陳徵出去吃飯,陳徵的時間點都會卡得非常精確,把一切安排得妥妥當當。

吃到一半,何玉看見陳徵毫無徵兆地站起來,隨即全場燈光猛地熄滅,一束光芒直直地奔著她而來。

不知道什麼情況的何玉,嚇得也跟著陳徵一起站了起來。

她還在恍惚中,聽見餐廳裡響起了唯美的樂曲,陳徵在他面前單膝跪下,飛快地開啟一個小盒子。

並不耀眼的鑽戒在陳徵手中閃爍著。

“玉,你願意嫁給我嗎?”

那是她第一次聽見陳徵用那麼大的音量說話,沒有透過擴音器,卻足以響徹大半個餐廳。

沒有什麼鮮花,也並不是什麼太奢華的求婚。

這樣的場景,這種平凡簡單的浪

漫,有著陌生人們的見證,就足以打動她了。

隨著年輕女孩的點頭,周圍吃飯的人群裡響起了稀疏的掌聲和口哨起鬨聲。

“親一個,親一個!”

陳徵欣喜若狂地起身,親手將戒指戴在何玉的無名指上,在她臉頰上親了一口,然後將佳人擁入懷中。

他知道何玉面子薄,還是不要在大庭廣眾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過於親密的行為比較好。

餐廳的音樂停止,燈光重新亮起。

“謝謝各位。”陳徵笑著衝鄰桌幾位素不相識的客人們打招呼,重新和何玉坐下。

餐廳又恢復了正常的運營狀況,不久後一個中年男人過來專程向陳徵道賀。

“王老板。”陳徵衝著這個過來的中年男人笑了一下。

人逢喜事精神爽,他現在看誰都樂呵呵的。

這是這家餐廳的老闆,很有經商頭腦的一個傢伙,知道陳徵的背景和身份。

能和陳徵交好的話,對他的生意會很有幫助,但是這個腦子機靈的王老板,一直沒有太過於巴結陳徵。

以陳徵在沿海三省地下世界的地位,他平時的表現,出入的場合都足夠低調了。

正因為王老板這番識趣的做派,才讓陳徵一直對他的印象都很好。

他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

“恭喜恭喜,陳三少。”王老板笑道。

陳三少這個稱呼,道上只有少數和陳家走得近,知道陳徵這麼一號幕後軍師人物的才知道。

“王老板客氣了。”陳徵說,“等我舉辦婚禮那天,給您寄張請柬。”

今天能求婚成功一舉拿下何玉這暴脾氣的姑娘,王老板和他這家餐廳,功不可沒,值得他陳徵的一張請柬。

“一定到場,一定到場!”王老板簡單地和他們寒暄過後,感恩戴德地走了。

當初簡單打聽了一下這個其貌不揚的陳徵的背景,拐彎抹角地聽說來了陳三少這個名字,果然是他走了大運啊。

王老板心裡感慨。

他和陳家沒有什麼關係,但是能透過陳徵這位陳家老三攀上陳家這顆大樹的話,他一個做小本生意的商人,就前途無量了。

“我們先不著急吧?”王老板走後,何玉詢問陳徵道。

她還年輕,雖然答應了陳徵的求婚,但確實沒有過早成家的打算。

“嗯,當然不著急。”陳徵給她碗裡夾了一塊肉。

他知道何玉說的不著急是什麼,就是領證和舉辦婚禮唄。

何玉還是在校大學生呢,雖然現在在校大學生是可以結婚的,但陳徵也沒有馬上操辦的打算。

他也想和何玉一起先享受幾年青春年華再說。

領證和婚禮都得往後排排,只要先訂婚,安了陳徵的心就行。

別看陳徵也明白自己是個天才,但是他心裡的某一個角落,堆滿了自卑。

他們家的背景,從事著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行業,不太容易能被嚮往安定生活的正常女孩子所接受。

和何玉訂婚之後,陳徵就準備逐步從大哥那邊的家族勢力,一點點往圈外退了。

他還是想過正常平凡的生活。

而且他從小身體瘦弱,真要和何玉那些同齡的大學男同學們競爭的話,陳徵沒什麼信心。

還好這個賊老天對他還是相對公平的。

讓他生了十幾年大病之後,第一次談戀愛就得到了意中人一顆完整的心。

不過既然訂婚了,陳徵準備先帶著何玉回家去見見父親陳天河和大姨黎萍。

作為陳家主母的大姨黎萍,雖然不是陳徵的親生母親,這些年卻對他視同己出,可以說是做到了無微不至,陳徵心裡很感激。

他生來是不幸的,幼年喪母,身患重病。

他生來也是幸運的,他還有三個對他同樣好的姨母和三個感情很好的兄弟姐妹。

帶自己去見何玉父母的事情,也得早點提上日程了。

訂婚這種事情,他們倆完成了還不夠,得見見家長,得到長輩們的首肯和祝福才行。

“玉,我的想法是我們先把婚事定下來,見見父母。”陳徵說,“領證和婚禮可以等你畢業以後再說,你不願意太早結婚的話,晚個一兩年的也可以。你覺得呢?”

“那是先見你爸媽還是我爸媽?”何玉說。

“我爸媽吧。”陳徵想了想後道,和何玉一起商量。

他從小重病,這兩年病情終於有了好轉,要是把何玉帶回家去的話,父親陳天河,大姨黎萍,大哥陳戰他們都會非常開心的。

見何玉沒有什麼反對意見的樣子,陳徵趁熱打鐵地試探問道:

“等會我們吃完飯就去找我爸說咱倆的事,怎麼樣?”

反正他爹陳天河已經從軍區退下來了,現在在家養老,家族事業有大哥陳戰頂著,成天閒著呢。

“行,那明天你上我爸媽家去吃飯,記得打扮帥點。”何玉輕咬了一下下嘴唇,同意了。

陳徵想儘快訂婚的心情,她能理解。

陳徵掏出手機,剛想給老爹打個電話通知一聲,他的螢幕先亮了。

大哥陳戰打來的。

“怎麼了,大哥?”陳徵接起來。

這幾天可是他名正言順的假期,一般沒什麼事的話大哥不會給他打電話的。

“你在哪裡?”陳戰劈頭蓋臉地問道。

語氣有點著急的樣子,陳徵一聽就察覺出來了。

出事了?

陳徵報了這家餐廳的名字。

“給你兩分鍾,馬上上門外保鏢的車,走。”陳戰說。

陳徵馬上明白過來了,這一定是出事了。

“有人盯上我們。”電話那頭的陳戰有些咬牙切齒,“我剛剛收到訊息,爸媽在國道上出了車禍,當場死亡。”

這幾句話猶如晴天霹靂,將陳徵炸了個裡焦外嫩。

陳戰說的爸媽,是他和陳徵共同的父親陳天河和陳徵的大姨黎萍。

車禍?不可能!

這是陳徵的第一反應。

父親陳天河雖然已經退下來了,但是和大姨黎萍一樣,全天24小時都有軍隊精英明裡暗裡保護的。

車禍這個詞,和他們陳家就是幾十年無緣。

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出普通的車禍,而且連送醫院搶救的過程都沒有,當場死亡?

這恐怕有極大機率是謀殺!

針對他們陳家的謀殺,時隔七年之後再次出現了,而且一擊得手。

“我知道了。”陳徵表面鎮定地掛了大哥陳戰的電話。

短短的幾句話,他已經得到了足夠他做出判斷的資訊。

他想起了這七年來查到的那個,隱藏在歐米世界背後龐然大物的冰山一角。

會是那些傢伙嗎?

當年那個刺殺陳徵的境外僱傭兵組織,已經在華夏特種部隊的秘密打擊行動下全部陣亡。

甚至陳徵十七歲那年拖著病重的身子,在家裡從頭到尾遠端參與了消滅對方的指揮過程。

這些僱傭兵,不過是槍手而已,消滅他們,只能解一時的煩惱。

真正的對手,還是那個針對他們陳家的龐然大物。

敵暗我明,這是最棘手的局勢。

陳家前任家主陳天河和現任家主黎萍遭遇車禍,雙雙身亡,會在沿海三省的明面世界和地下世界都引發比當年更加劇烈的動盪。

他馬上起身拉起何玉的手:“跟我走!”

陳徵不能把何玉留在這裡。

對方顯然已經針對他們陳家蓄謀已久,作為陳家成員的自己,必定早已進入對方的視線。

那麼他的女朋友何玉,必定也早早地就一同進入了對方的視線。

雖然帶著何玉同樣很危險,但是陳徵更不放心留下何玉一個人!

他不敢保證何玉會不會被列入對方的擊殺目標。

如果現在的陳徵有後悔藥可以吃,他今天絕對不會向何玉求婚,甚至當初絕對不會去主動追求她。

生在陳家這樣的家族,陳徵卻渴望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只能是一種奢求。

正因為如此,他才會拼了命地去追尋。

現在何玉很可能已經被自己卷了進來,那就只能帶上她一起了,在陳徵身邊,至少有大哥陳戰的手下,以及精英軍人們的保護。

相對會更安全一點。

“徵,怎麼了?”何玉再次被他突然的行為嚇了一跳,不明就裡地跟著陳徵一路出了餐廳,上了外面的一輛軍用吉普車。

何玉看出這不是陳徵開來的那輛。

車邊上還有好幾個五大三粗身材健壯,眉宇間露出淡淡鋒芒的男子。

陳徵沒和她解釋,上車以後,他們在後座,駕駛座上已經有保鏢發動好了車子。

他們直接向前開出,上了繞城高速。

“小高,我大哥準備讓我們現在去哪?”陳徵問開車的保鏢。

開車的保鏢透過車裡的後視鏡,向陳徵用眼神指了指他身邊的何玉。

陳徵回了他一個可以說的眼神。

“先去我們的幾個地下應急所避一避。”開車的保鏢這才答道。

“改道,去事發現場。”陳徵斬釘截鐵地說。

敵暗我明這種極度不利的情況下,想破局的話,他得知道足夠的資訊才行!

陳徵是他們組織目前的首席軍師,三號人物,而且他和老大陳戰是兄弟,他的話,這些下面的人也得像命令一樣執行。

“現場的情況還不明,我們可能無法保證您的安全。”小高有些不情願地提醒道。

“這裡是華夏。”陳徵淡淡地對他道。

華夏可不是什麼阿貓阿狗都能跑來撒野的地方!

父親陳天河和大姨黎萍突然身亡,對方有天大的本領,也絕不會敢再馬上進一步挑戰華夏的底限。

如果有這些在役和退役的精英軍人們都無法有效控制的場面,那只能是爆發了第三次世界大戰或者是大規模的恐怖襲擊。

最後他們這輛車,還是和其他保鏢的車輛一起,直接改道去了事發現場。

事發現場,被荷槍實彈的士兵們拉著警戒線圍了起來。

陳徵拉著何玉的手一起從車裡下來,在保鏢們的簇擁下向警戒線內走去。

看著這些荷槍實彈的士兵們,何玉有些心驚肉跳的。

她知道陳徵家很顯赫,但是這場面,是有軍隊背景嗎?

軍隊背景,像她這樣的平頭老百姓都沒想到。

何玉以為陳徵家只是做什麼大生意的而已。

“三少。”有屬於陳家勢力的軍官過來向陳徵行軍禮。

“情況怎麼樣?”陳徵問道。

“惡性的自殺式襲擊。”軍官道,“襲擊者已經全部陣亡,您要進現場去看看嗎?”

陳徵點頭,拉著何玉一起進入警戒區域內。

不遠處的路段上,車輛熊熊燃燒的火焰已經被撲滅,冒著淡淡的輕煙,遍地躺著幾十號人的屍體。

陳徵皺眉。

眼前這片景象,明顯是在路上發生了激烈的槍戰,甚至是爆炸。

但是父親陳天河和大姨黎萍的幾車保鏢們,居然全部陣亡了?

陳徵看到了父親陳天河和大姨黎萍他們倆的那輛車,司機死在了駕駛座上,後面還有一輛車深深地陷入後座,後座已經被撞得面目全非。

如果保鏢們在的話,絕不可能讓對方的車像這樣惡意去撞擊父親他們的車!

有軍人們在試圖一點點地挪動後座裡已經面目全非的遺體,邊上還備著救護車和擔架。

現場勘探,資訊收集,法醫,醫護人員,全部都在。

這樣的場面,讓何玉看著不太好。

陳徵吩咐了一下跟在身邊的軍官:“帶她去後面的車上休息,千萬不要再出差錯了。”

軍官領命,從陳徵手裡接過何玉。

何玉望著陳徵一副擔心至極的表情。

陳徵緊繃的情緒柔和了一些,對她道:“沒事的,你在車上等我。”

陳徵自己也沒想到,自己求婚成功後和何玉的這一別,就是永別。

何玉在車上就再也沒等到過陳徵回來見她。

何玉離開後,又有軍官跑來找陳徵,小聲道,“我們在現場附近抓到了兩個很可疑的人,一男一女。要不要見見?”

“審問名字了嗎?”陳徵對他說。

“他們自己說,男的叫張龍,女的叫蘇嬈,我們在全國信息庫裡查過了,沒有這兩個人的相關資訊。”

“我認識他們,放了他們吧,讓他們自己來見我。”陳徵一聽這兩個名字,心裡有了底,吩咐這個軍官道。

張龍和蘇嬈,他認識。

這一男一女,都是華夏人,比陳徵大約年長幾歲,長年活躍在境外地下世界的僱傭兵體系裡。

張龍是個很具有傳奇色彩的頂尖僱傭兵,蘇嬈是他的觀察員副手。

這七年他們陳家暗中調查那個龐大的對手時,這一男一女,和陳徵有過幾次透過線上完成的合作,不過沒見過面。

他們有著共同的對手。

這兩個傢伙,從不接針對華夏的活,也從來不進入華夏範圍內。

這次會出現在華夏境內,多半也和陳家有關。

雖然沒見過張龍和蘇嬈這一男一女,但陳徵從以往張龍的傳奇經歷裡,就知道以張龍的身手,絕不可能被這些普通的軍隊抓住。

根據他們陳家查到的資料,張龍幾年前曾經孤身一人在某個偏遠小國執行狙擊刺殺任務,得手之後在全國軍隊的圍剿下逃出生天。

他們留在現場附近故意被抓住,肯定是想見見自己,有話對自己說。

很快,陳徵就見到了張龍和蘇嬈。

張龍,是個身材很魁梧的健壯男子,留著寸頭,蘇嬈是個留著齊耳短髮的美麗女子。

他們倆身上的槍都被收繳了,還穿著防彈背心,在軍人們的簇擁看管下,神態自若地走到陳徵面前來。

“你們好,第一次見面,我是陳徵。”陳徵和這兩個人分別握了握手。

“你比想象中還要年輕。”張龍打量了一下陳徵,道。

陳徵也在打量他。

張龍身上,有幾處明顯是剛剛才簡單包紮過的傷口。

“你們走吧,先別管我。”陳徵對圍在身邊的軍人們不容置疑地道,“我有話和他們倆單獨說。”

軍人們將信將疑地離開後,遠遠地還在檢測著他們這邊。

張龍和蘇嬈身上都有小小的紅點,如果發現有異動,他們會毫不遲疑地開槍。

“車裡死的人,是你父母。”邊上的軍人們暫時退出一定距離後,蘇嬈對陳徵道。

陳徵不置可否。

他們知道死的是父親陳天河和大姨黎萍,就說明他們確實是跟著行兇的那夥人一起,從境外來的。

“張先生,我們也合作過幾次了,有什麼話你就直說吧。”陳徵說。

“他們盯上你們陳家了。”張龍嘆了口氣,道。

“你也知道,我們這些年一直在和他們纏鬥不休。這次他們來我和蘇嬈是一路跟著他們一起的。”

“抱歉,我們沒能提前告訴你。”蘇嬈補充道,“也很抱歉,我們盡力了,但是沒能救到你的父母。”

“至少你們把這些傢伙都殺了,不是嗎?”陳徵臉上露出笑容,有些悲嗆。

這麼多年對自己一直很好的父親和大姨突然死了,他沒有當場崩潰已經是他意志力很強的表現了。

剛剛軍官說行兇者都死了,那麼就只能是在場的張龍和蘇嬈幹的了。

這種發生在地下世界的爭鬥,不能透過明面世界的手段去解決,不說很難抓住活口,抓住了恐怕能掏出來的資訊也很有限。

能幫他們陳家當場復仇,可能不是張龍和蘇嬈出手的初衷,卻同樣順便賣了陳徵這位沒見過面的老夥伴一個人情。

這份人情,陳徵願意認。

“但是我想知道,你們嘴裡說的他們,是誰。”陳徵看著面前這一男一女,道。

張龍沉默,隨後對他說,“你去那輛車前面看一看,就知道了。”

陳徵同意。帶著他們倆,進入了士兵們和工作人員們更為密集的區域。

在他的示意下,這些軍人們沒有再上來按住張龍和蘇嬈。

陳徵看到父親陳天河和大姨黎萍喪命的這輛車,車前蓋上有一個極其明顯,凹陷下去的掌印。

甚至能看見裡面的發動機引擎上面也有一個深深的掌印。

陳徵看著那個掌印,久久沒有說話。

這個掌印的大小,是正常成年男子手掌的大小。

但正常的人類,絕不可能有著這樣的力量。

之後他獨自帶著張龍和蘇嬈來到路邊。

“兄弟會,這個名字你聽說過嗎?”張龍站在陳徵身邊,對他道。

“歐米地區叫這個名字的各種組織很多吧?”陳徵說。

兄弟會,這種名字就像華夏境內各種常見的名字一樣,太普通了。

“我說的這個,不一樣。”張龍語氣很平淡,“他們是一個隱藏得極深的龐大勢力,有上千年的歷史。”

“我們上次和你說過這些了,不過你不太相信。”蘇嬈語氣同樣很平淡。

“你也看見了,他們的外圍成員,都是異能者。”張龍繼續嘆氣道,“以前我和蘇嬈都是為他們做事的,後來我們自己出來單幹,他們想滅口。”

張龍說著,輕輕拍了一下陳徵並不寬廣的肩膀。

“這次你們家被他們盯上,很難。我建議你帶上你們家關係好些的親屬,儘快跑路。”

陳徵打心底仍然不願意相信異能者的存在,但車前蓋上那個深深的掌印,卻也同樣深深地印進了他的內心。

他有些不解地問道:“他們為了什麼呢?”

就算是龐大的異能者組織,為什麼要盯上和他們八竿子打不著的陳家?

“關於這個,我們知道的,也很有限。”蘇嬈同樣嘆氣道,“他們似乎是在和華夏爭奪一些古老的資源,他們好像在尋找什麼,創世之城。”

陳家,只是在外圍不幸被異能者們的爭鬥,所波及到的家族而已。

而蘇嬈自己,和張龍,也只是在混亂局勢中求自保的可憐人而已。

“......”陳徵沉默了一會兒,半響之後道:“張先生,蘇小姐,我能拜託你們一件事情嗎?”

“你說。”張龍穩穩地回答。

“我這有幾個人,麻煩你們儘快帶他們去境外安全的地方吧,讓他們躲起來。安頓的事情你們不用操心。”陳徵道,眼前閃過了好幾個人的音容笑貌。

二姐陳青棠,小妹陳心棠,她們姐妹倆的母親,自己的二姨和四姨,他別墅裡幾個跟了他很多年的保鏢和傭人。

以及今天才成為自己未婚妻的何玉。

對不起,何玉。

看來我真的當初就不該追你,不該把你也卷進來。

自己今天居然還夢想著有能過上普通人生活的那一天。

現在,我只能優先以你的性命為重了。

以後你會罵我,唾棄我,恨我,都可以,我認。

但是我和大哥陳戰一樣,在這種情況下,不能拋下陳家幾世的基業一走了之。

想要他們陳家的命,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陳徵準備和大哥一起做出自衛反擊。

縱然失敗消亡。

那至少他們也拼搏過了,努力過了,無怨無悔。

就算異能者的存在是客觀真實的,他們陳家最終會覆滅的話,也得讓對方放心才行。

已經成為陳家地下勢力重要核心之一的自己,如果一起跑路的話,對方可能還會不依不饒地追殺來。

“作為交換,你們上次和我要的華夏合法身份,我會立刻著手去辦,保證你們倆會儘快拿到。”陳徵心裡有了決定,繼續對張龍和蘇嬈道。

以現在的情況,只有這兩個人有足夠的能力,也值得他相信,護送和陳徵有關的親人們逃往境外。

以地球之大,自然有他們的容身之處。

陳徵想讓他們能安心過完後半生。

......

......

半年後。

陳徵坐在自己年幼的臥室之內,壁爐裡燃燒著熟悉的火焰。

他像以前一樣整個人都蜷縮在寬大的躺椅內,望了一眼窗外明媚的陽光。

身後有人推門進來。

“他們已經到了安全的地方了。”張龍出現在陳徵的餘光視野裡,淡淡地道。

“我送他們上的船,送他們下的船,我們一直很小心緩慢地航行,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你們是專程來告訴我這件事的嗎?”陳徵輕輕笑了笑,把玩著手中一個裝著淡藍色液體的小試管。

蘇嬈的身影也出現在他的餘光視野裡:“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也多謝你們的幫忙了。只是抱歉,你大哥陳戰死了。”

要是沒有陳徵這個合作伙伴,他們也無法從這個龐大的地下世界中成功退隱,重新迴歸陽光之下。

他們和陳徵的合作,是各取所需。

“嗯。”陳徵說。

大哥陳戰的事,他已經知道了。

張龍和蘇嬈他們倆,勉強還能算作是普通人類的範疇,一直和那些異能者作對,已經非常拼命了。

正常的僱傭兵,哪怕是頂尖的,也絕不可能是異能者的對手。

張龍和蘇嬈,答應幫他陳徵的事情已經盡了百分之百的力了。

那天他們倆能將在場行兇的異能者全部殺死,就已經是非常不可思議的奇蹟了。

張龍和蘇嬈,的確不愧傳奇之名。

“不出一個小時,他們的人就會來了,他們的目標是你。”蘇嬈說,“你準備怎麼辦?現在你和我們一起走的話,還有機會見到你那些親人們。”

“不繼續麻煩你們了。”陳徵笑著道。

和對方交手過了這半年,陳徵大概也知道了。

這個龐大的對手,本來是想滅了他們陳家的,現在卻看上了自己的腦子。

他們大概想透過清除記憶之類的方式,改造自己強迫自己為他們賣命,去尋找什麼虛無縹緲的創世之城吧。

創世之城,真的存在嗎?

陳徵不知道答案,大概永遠也不會知道,不想知道。

知道何玉,二姐小妹他們安全了,他也就放心了。

聽張龍和蘇嬈說還有個小妹死活要帶上的小男朋友,是叫文傑嗎?

向何玉求婚那天,如果自己去接了小妹,大概會見到長什麼樣子的吧。

年紀輕輕卻被逼得背井離鄉,亡命天涯,但願他和小妹能一生平安,感情美滿吧。

“你們走吧。”陳徵臉上仍然掛著微笑,“以後,不要再接觸這個世界黑暗的一面了。”

“那你呢?”張龍道。

“我解脫了。”陳徵笑著,晃了晃手上的小瓶子。

張龍和蘇嬈沉默,最後一言不發地離開。

陳徵幾乎是和大哥陳戰一起從父親陳天河手中,接下了已經是第四代的陳家基業。

大哥和父親的死,陳家的覆滅,對陳徵的打擊應該很大。

陳徵的心情,他們能理解。

他們走後,陳徵獨自看著手中小瓶子裡的淡藍色液體。

在窗外明媚的陽光下,顯得分外迷人。

一如記憶中那天七彩光芒下,面前美麗動人的何玉。

他這個重病之人,能苟活了二十多年,差一點就能過上夢想中的平凡生活。

陳徵覺得,足夠了。

他將手中的這管劇毒開啟,服下,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