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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楚雲澗(三)

五年前,那個對他很慈愛的夫人死後不久,爹爹不幸罹難,就連他最敬佩的哥哥也下落不明。

短短幾個月溫馨和善的楚府竟只剩他和母親兩人……

他年紀小,但並不是不懂事。

每天看著府裡進進出出的陌生人,他到底是沒忍住,偷偷躲到了母親床下,他想知道母親天天都在忙些什麼。

也是在那天,他才明白為什麼楚府短短時日落得個這般淒涼的境地,明白大哥不是失蹤而是被追殺,而他的母親還要對失蹤的大哥趕盡殺絕。

他哭著跑出來問母親為什麼要找人殺父親和大哥,母親口口聲聲說是為了他,可是這不是他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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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來都只想跟在大哥身後,只要跟在他身後就好。

那日後,母親便安排人整日跟著他,說是怕下人不盡心,其實他知道,母親只是想監視他。

近日,母親在他院子周圍安排了比往日多一倍的人,而今日他本在書房看書,卻覺得院子裡的人少了許多,他心生懷疑,躲過近隨來到前院,便看見母親用郭家姨母和表姐的性命脅迫哥哥現身。

突聞哥哥回來了他是歡喜的,可是想到現下的狀況和母親做下的事情,他又不知道該用何面目去見他。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保護哥哥在這世間的親人了。

楊氏氣的直哆嗦,心裡不住的暗罵自己怎麼生了這麼個混蛋玩意,但是她到底是愛這個兒子的,她服軟道:“天兒,你放下刀,一切好說。”

“我要親自送她們出府。”楚雲天緊緊握著匕首,身子也在顫抖,可是他的態度固執且強硬。

“你……”

楊氏被氣得說不出話了,母子兩人就陷入了短暫的對峙。

楚雲天在賭他在楊氏心中的地位,而楊氏在考慮如何讓人悄無聲息的打暈楚雲天,讓他不要礙她的事。

郭鳳倪總算是看明白了,楊氏是個蛇蠍婦人,可楚雲天似乎同這個母親是不一樣的。

她走到楚雲天身邊剛想勸他放下刀,就聽那少年說道:“表姐,你不要怕,有我在這裡,母親不會傷害你們的。”

郭鳳倪聽了少年的話,到底沒忍住笑出聲來,“誰說我怕了!”

她輕抬右手放到少年執刀的手上,“把刀放下吧,楊氏不敢傷我。”說著便一把奪下楚雲天的刀。

在楚雲天錯愕的神情下,她將刀扔到遠處,又從懷裡取出一封信對楊氏說道:“這是京兆尹府上嚴小姐給我的回信,昨日我打算來赴宴之後便給她去了信,我同她說,今日我和母親若是出了事,不用懷疑只會是你做的,此時她正在楚府外等著我,你若不信只管去府外檢視,只是不知你現在還有沒有膽量殺我?”

楊氏將信將疑的接過她手中的信,看了看,那信上落款果然是京兆尹府上小姐的閨名,而且蓋的是京兆尹大人的官印。

京兆尹大人疼女兒安京城無人不知,只是她沒想到,他連自己的印信也能隨意的借於女兒。

不用去府外檢視她也知道郭鳳倪說的是真的。

楊氏不甘心的瞪了瞪得意洋洋的郭鳳倪,只好下令放人。

看著楚雲天松了一口氣的樣子,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來人,把少爺帶下去關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給他開門。”

郭鳳倪暗罵楊氏心狠,她回頭看了眼楚雲天,只見楚雲天一臉平靜,像是早就習慣了一般。

不過他畢竟是楊氏的親兒子,想來楊氏也不會真的傷害他。

郭鳳倪扶著王氏離開楚府,帶有京兆府標誌的馬車就停在不遠處,她同王氏謝過嚴小姐便坐車回了郭府。

王氏今日受了驚嚇,又一直追問她是不是知道表哥的訊息,她左搪右塞,終於哄著她吃了安神湯早早睡下,服侍王氏睡下後郭鳳倪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她揮退下人,靜坐於室,她在等一個人。

不一會,清晰的一道聲音傳來,她急忙跑到窗邊,果然,楚雲澗剛從窗子裡翻身而進堪堪停穩腳步。

看見郭鳳倪的瞬間他有些錯愕,不過他黑著臉,正準備說話,卻見眼前的女子猛的衝進他懷裡,緊緊的擁著他的腰,將臉深深的埋在他的懷裡。

楚雲澗渾身僵硬,他有些被嚇到。

他反應過來想將郭鳳倪推開,可是感覺到胸口有一陣溼熱,她竟是哭了!

他輕輕的推了一下,沒有推開郭鳳倪,反而讓她抱的更緊了。

“鳳倪,你先……”

“表哥,”楚雲澗的話被打斷,只聽胸口傳來聲音,“我害怕了,我不應該帶著母親去冒險,我原以為做了萬全的準備,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可是我看到那兩枚鋼珠的時候就後悔了,若是,若是你今日不在那裡,只怕我和母親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我不該這麼魯莽,我差點害死母親!”

楚雲澗本是帶著怒意來的,他覺得今日的事情太過危險,她們就不應該去赴約。

姨母不知道,但是表妹定然知道這是個陷阱。

可是看著懷裡的女子哭的不能自已,楚雲澗突然覺得十分心疼,心中的怒意也消散無蹤。

他何嘗不知表妹是想幫他才會赴約,可是他卻不想讓她們同那個危險的人接觸。

她們為了他涉險,他又有什麼臉面生氣。

他在外五年,見慣了生死,可是表妹從小嬌生慣養,如何能不怕,如今哭成這樣,都是因為他。

楚雲澗輕輕擁住郭鳳倪,用手輕撫她的背,低聲安慰道:“別怕,我在這裡陪你。”

不知過了多久,郭鳳倪哭聲漸止,緩緩從楚雲澗懷裡退出來。

她雙眼紅腫,還在抽泣,看看楚雲澗上衣衫溼了一大片,瞬間紅了臉。

楚雲澗好笑道:“怎麼,現在知道害羞了!”

郭鳳倪嗔怪他一眼,轉身去了盥洗室。

楚雲澗突然覺得心裡癢癢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他緊緊盯著郭鳳倪的身影,直到背影消失他仍沒能收回目光。

他立於原處,久久不能回神。

郭鳳倪整理好妝容再次回到房間,楚雲澗假意“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不自在。

郭鳳倪不解的看了看他說道:“今天也沒有幫上忙,反倒還差點連累了表哥,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我正要同你說,這次我可能要走一月之久,你萬不可再同楊氏接觸,最好不要出府,出府也一定要多帶些人手,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萬事小心!”

“好。”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楚雲澗有走了,可是這一次,郭鳳倪卻覺得無比安心。

楚雲澗走的第二日,王氏醒來追問楚雲澗的事情,郭鳳倪沒有再隱瞞,而是一五一十的告訴了郭父郭母,兩位長輩聽說了楚雲澗還活著的訊息,激動不已。

可聽聞他如今又冒險追查楊氏,不禁又擔憂陣陣。

自那日起,郭府突然僱了許多人手,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前前後後將郭府守了個水洩不通。

楊氏見郭家的陣仗,只能放棄從郭家下手,日子一天天過去,可是楚雲澗卻沒有一點訊息傳來,就像人間蒸發了。

不過她知道,事情拖得越久對她越不利,這幾日她如坐針氈,心裡也越來越不安。

郭鳳倪算著楚雲澗也快回來了,只是不知他此行是否順利。

……

這一天,外面傳來了訊息,失蹤五年的楚家大公子當街擊鼓鳴冤,狀告楚楊氏謀害他雙親並侵吞楚家鉅額家產。

由於人證物證俱在,案子並無爭議,楚楊氏當堂宣判暫行收監秋後問斬。

郭家人喜之不盡,忙亂的套車要去府衙接楚雲澗回府。

而楚雲澗受了二十殺威棒,但他的心情卻是無比的輕鬆還有幾分僥倖。

楊氏縱使心如蛇蠍,終究百密一疏。

一月前他就打聽到楊氏手下原有一個陪房齊嬤嬤,同如今楊氏身邊的劉嬤嬤一樣是楊氏的左膀右臂。

五年前齊嬤嬤不知因何遭了楊氏的嫌,楊氏不顧多年的主僕之情,發了狠要趕她回鄉。

楚雲澗透過探查才知道,齊嬤嬤身前只有一個兒子,養到二十五歲因為流連花叢染了一身髒病。

楊氏知道此事後便嫌惡的不行,連帶著一向對她盡心盡力的齊嬤嬤也嫌的不行,加之齊劉二人向來不和,如今有這麼好的機會,劉嬤嬤便在楊氏身前時常詆譭齊嬤嬤。

楊氏最終將齊嬤嬤掃地出門,又因為齊嬤嬤知道很多秘密,劉嬤嬤便勸楊氏對她二人趕盡殺絕。

齊嬤嬤在府中有眼線,提前得知帶著兒子跑了,才堪堪保下一命。

齊嬤嬤母子二人左躲右閃,又要吃住又要給兒子治病,盤纏很快用完了,很快她的兒子沒有藥材吊命撒手人寰。

齊嬤嬤痛不欲生,她早年喪夫,便對楊氏盡心盡意一輩子,只求兒子日後能在楊氏手下做個小掌櫃。

可不曾想因著楊氏的無情害得兒子無錢治病,因此她便恨上了楊氏。

這一恨便是五年,而她無時無刻不在想找楊氏保仇。

縱使她手中握有楊氏謀害夫人的證據,可是她知道沒有苦主,楊氏又手眼通天,她還沒有跑到縣衙便會被抓去,若是靠她一人之力也是絕無可能報仇的。

所以她將唯一的希望寄託在蹤跡不明的大少爺身上,這一等便是五年。

楚雲澗找到她時,她將當初楊氏給夫人下的毒,偷偷留下的一點給了楚雲澗,她還告訴楚雲澗,夫人病重時,同楊氏勾結的大夫,還指出了楊氏收買的假裝流寇的人。

果然,楚雲澗不負所望,將一切證據全數找到,楊氏落得這個下場只能是她的報應。

……

劉殊是楚金鑑的掌櫃,他摻著楚雲澗立於府衙門前,一時間也是老淚縱橫。

楚金鑑是楚家名下最大的金鋪,這家金店是他爹生前最看重的一家店,就連劉掌櫃也是爹的心腹。

剛回安京城的時候他就查過,自從爹去世後,楊氏就迫不及待的換了金店的掌櫃,可見這其中必有貓膩。

他連夜趕到青州尋到劉殊,從他口中得知楊氏一直利用楚金鑑為地下錢莊洗黑錢。

他爹生前十分信任楊氏,連帶著她有幾分經商的才能,所以每當他外出便將楚金鑑的生意交給她看管。

而楊氏嫁入楚家之前混跡市井,結識了不少黑道上的人,所以楊氏利用金店為他們洗黑錢並從中獲利。

不料劉掌櫃發現了她的秘密,她心知等爹回來便會東窗事發,所以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找人殺了爹還派人刺殺他,這樣楚家的家產就只能落到她手裡。

而劉掌櫃自從發現了楊氏洗黑錢的秘密,便惶惶不可終日,他暗中派人接應東家可終是晚了一步。

他心知楊氏不會善罷甘休,只怕下一個目標就是他,所以他連夜趕回青州老家避難,直到大少爺重新找到他,東家的冤情才得以昭雪!

大仇終於得報,楚雲澗剛出府衙便深深吐出一口濁氣,楚金鑑被封,可只要能將毒婦楊氏繩之以法,再大的犧牲他也甘願。

他命劉掌櫃去處理楚金鑑的後續事宜,遠遠的便瞧見等在一邊的郭家人。

相聚終有時,一時間,歡聲笑語加涕淚橫流……

……

從郭府出來後,楚雲澗便回了自己的家,他抬頭望著高高的匾額——楚府。

不知經年,已是物是人非,滿目悽涼。

這是五年後,他第一次正大光明的站在楚府門前。

自昨日楊氏被府衙帶走,楚府下人走的走逃的逃,如今府門緊閉,沒有門房,院子裡也靜悄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