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老馬回到公司的時候，已經是午飯時間了。
我想著出差應該能管飯的吧，但是老馬一點行動都沒有。
我又不好意思直說，便試探性地問道：“老馬，那我們接下來就等著那邊老總看過方案了，也沒其他什麼事了呀。”
老馬說道：“當然不是！現在還有一件更要緊的事。”
我滿懷期待他能帶大家出去吃一頓大餐，哪怕是小餐也好，有肉就行。
老馬並沒有發現我的期待，而是召集所有人，說道：“中午我們一起去見兩個人，你們都做好準備。”
道哥問道：“見誰？”
老馬說道：“你之前不是說這個活咱們公司現在幹不了麼，我想了一下，可能真不行。”
“中午我約了兩個人，之前我搞武術培訓的時候找他們拍過片子，技術這塊肯定沒問題。”
“一會兒咱們都上，互相配合好，有兩件事請，一是套出他們做這種活的報價，二是套出他們的底價。”
道哥問道：“那他們以前給你拍的片子有沒，我看看。”
老馬說道：“這個一下子肯定找不到，不過你放心，他們幹這行有十來年了，在南京是出了名的。”
“你們只要把價格的事情摸清楚就可以了，還有沒有其他問題？”
價格的事就是錢的事，錢的問題就是勾心鬥角的問題，我估摸著我不行，我不僅不行，我連我為什麼不行都不知道。
但是心下盤桓，飯點見面總是要吃飯的，到時候多吃點菜，把酒留給對方，大概是可行的。
見面地點約在一家連鎖快餐店，雖然不甚高階，倒挺符合我和夏總的氣質，因為主營西北菜。
在此之前，西北菜給我的感覺就是大碗裝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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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會兒，一胖一瘦兩個年輕男人就叼著煙來了，老馬像個東家一樣起身招呼引見，但是煙沒散出去。兩個男人指了指嘴裡的煙，表示自己只抽這種。
瘦子馮承儲，抽的是硬殼紅南京，據說外號叫做“喂”，因為馮陳褚衛。
胖子王霸虎，抽的是細長甜香的艾喜，不知道外號，老馬管他叫王導。和老馬一樣，也是影視公司的老闆，他們公司就兩個人，但是活好像不少，剛剛就是從片場趕來的。
王導是個好人，一坐定就開門見山：“像是這種片子，業內一般都在十萬左右，成本差不多六萬。馬總咱兩也是老相識了，這個片子七萬塊錢給你全包了。你們啥也不用幹，等著打款就行，我們也就賺個辛苦錢。”
幾句話把我們的工作全給做了，只剩下了吃。
老馬聽完，做出一副為難的表情，他雖然不懂影片和成本，但是對方這麼爽快，讓他感覺有點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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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故作曖昧的說道：“兄弟夠意思，只是這次的甲方預算肯定給不了這麼高。再說他們都是種菜的土包子，也分不出影片的好壞，咱們是不是可以在成本裡壓一壓。”
“咱們這次合作和上次不一樣，上回我是客戶，這回咱們是合作，合作的宗旨是什麼？是共贏！只有咱們都有錢賺，這個合作才會長長久久，天長地久無絕期。”
王導嘬一口煙，眯上眼睛吐出來，跟著呵呵呵呵地笑了起來：“馬總真是太會說話，太精明了，那這樣吧，你說多少錢就多少錢，兄弟我絕對不還一口價！”
不還價可能是真的，但是說多少就多少那是不可能的，畢竟打發要飯的有時候還會被人嫌少。老馬自然懂這個道理，要是給的價格太低，對方肯定不會做的。
但是到底出多少合適呢，老馬心裡沒底，只能用眼神暗示道哥救助。
道哥晃著高腳杯裡的開水，仰起頭，似乎陷入了回憶，看不到老馬的暗示。
我們幾個都暗自著急，正準備偷偷勾搭一下他的腳什麼的，道哥卻開口了：“我在幾年前也跟組拍過宣傳片，那片子質量也不低，成本還不到一萬。”
“這兩年物價漲了點，成本應該也要提，這樣吧，我們給你兩萬！”
道哥毫無廉恥地砍去了五萬塊，那見錢眼開唯利是圖的樣子真叫人羞愧。就連臉皮最厚的老馬都驚呆了，不知所措。只恨那菜遲遲不上，連給對方夾菜敬酒以掩飾尷尬的機會都沒有。
王導先擺出一個難看的臉色，看我們這邊都沒反應，以為我們看不懂，索性不擺了。
然後又擺出一個更難看的眼神，不過這個眼神是給他同夥馮承儲的，後者眨眨眼表示領會。至於領會了什麼，我們永遠沒法知道。
王導說完面部語言，居然又笑了起來，真是難為他那一張飽滿的胖臉。
“哈哈哈哈哈，這位朋友是聞總吧？”
其實聞道春秋是道哥的藝名，真名連我都不知道。
王導接著說道：“兄弟我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一直都沒機會認識，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
道哥聽到馬屁，頓時開心了起來，他又晃了晃酒杯，謙虛道：“沒有沒有，都是道上朋友抬舉，虛名而已。”
兩人虛與委蛇沒完沒了開始客套起來，直到服務員端來了精緻的菜，王霸虎一拍桌子說道：“今天就衝你聞總的面兒，這個活兄弟我一定給你做的盡心盡力，來吃菜吃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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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上說，橘生淮北則為枳。
南京在淮河以南，種橘子大概是好吃的。但是誰能想到粗獷的西北菜，到了南京卻變得精緻起來。
精緻當然不是壞事，但是精緻的東西肯定和大碗，和大肉無緣。而我們公司的絕大多數人，和王霸虎公司所有的人，都非常能吃。
最後結賬的時候，這頓兩萬塊錢業務的洽談餐，七個人的午飯，吃去兩千多元，差不多是我半年的生活費。
老馬看見我的表情，拍拍我的背。大概意思是別心疼，小錢不去，大錢不來。
但是我為啥心疼，我只是惋惜，我只是幻想，如果能將我吃的折現給我，怎麼說也得有五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