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在這兒熟悉下環境，不用送了。”
嘴上不說，但陶奉孝對周朝今天的表現很滿意，同時也驚歎於夏先生慧眼識人的本事。
周朝點點頭，目送陶奉孝走遠，剛要去商城喝一杯，就聽不遠處有人在吵鬧。
罵人的，是個身穿工裝、身材曼妙的女孩子，容貌青春靚麗，應該是集團的大堂前臺。
周朝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反而在她責罵的掃地工身上。
掃地工弓著身子，背對著他，面對前臺的責罵，無動於衷，只一邊吃力地用左手，把被大風吹散的垃圾和落葉掃攏，一邊用腳架牢畚箕，把垃圾和落葉掃進去。
本該是右臂的位置，空空蕩蕩。
周朝心裡一顫，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快步跑過去，嘎聲道：“小侯！”
掃地工渾身一顫，頓了頓，緩緩轉過身來，面對周朝。
果然是侯新亮！
一個月不見，他也彷彿變了一個人，眼窩塌陷、目光呆滯，還蓄起了小鬍子。
整個人看起來，比過去憔悴、蒼老了不少。
“周……周總，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們認識。”
前臺還算有眼力見，見周朝情緒激動，趕緊道歉。
周朝沒空跟她一般見識，招手讓她離開，扶著侯新亮，去一旁的水吧休息。
“你怎麼會在這兒？”一落座，周朝就迫不及待地問。
侯新亮不敢正眼看他，唯唯諾諾道：“公司沒了，牛哥、馬哥和小禾都不在，但我還得活下去。我一個廢人，又不知道老闆你是生是死，剛好這兒有個活兒空缺，就來了。”
周朝見他全然沒了過去武人的鋒芒，心如刀割，直恨自己把他們害成這樣，兩眼噙淚，顫聲道：“他們……一個月給你開多少？有沒有人為難你？”
侯新亮目光躲閃，支支吾吾道：“夠……夠用了。老闆，沒……沒什麼事的話，我要去幹活了。被人看到我和你坐在這裡……不好。”
不管周朝怎麼喊，侯新亮只勾著頭，義無反顧地快速逃離。
周朝心中窩著一團氣，沉著臉，走到前臺面前，悶聲道：“你過來。”
前臺頓時臉一垮，哀聲求饒：“周總，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你倆是——”
“誰讓你這麼做的？”周朝直截了當。
前臺一愣，見周朝目光森冷，心裡直突突，哆哆嗦嗦地老實交代：“古……古經理。”
“古經理？”周朝想起來，之前有人喊過女老板“古秘書”，眯眼道，“她是經理？”
前臺見周朝不依不饒，嚇得花容失色，索性和盤托出：“古經理是陶總的私人秘書，也是陶總提拔她做的經理。她很兇的，對我們這些員工，從來不是打就是罵。”
周朝暗暗捏緊了拳頭，又問：“你們都對我朋友做了什麼？”
前臺慌忙搖頭：“不是我們，是古經理！她認得周總的朋友。原本周總的朋友是過來應聘保安的，可古經理說，他是個殘廢，沒能力當保安，讓他去掃垃圾，還吩咐我們所有人，不許給他好臉色。誰要是給他好臉色，她就不給誰好臉色。我真是被逼的，周總你放過我吧！”
“以後對他，要像對我一樣尊重！”周朝冷聲責令，轉身離開。
他也不急著對付女老板，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周朝熟悉完工作，隻身來到西倉總經理辦公室，讓女秘書把各組經理喊進來開會。
不多時，五六個年齡各異、都穿著快遞工作服的部門經理，一臉喪氣地走進來。
“開會之前，自我介紹一下，我叫——”
“行了老闆，你就直接告訴我們，陶總他又有什麼新指示吧。”
其中一個年紀稍大、兩鬢微白的經理，百無聊賴地打斷。
周朝皺了皺眉，悶聲道：“誰告訴你，我是陶方叫來的？”
老經理微微一愣，繼而訕笑道：“老闆，你也不用在這兒考驗我們。我們都是老實人。有什麼新指示，你直說就行。至於能不能辦到，都這麼些年了，大家心知肚明。”
“哦？”周朝聽他話裡有內容，不跟他計較，眯眼問，“那過去陶方都讓你們做什麼？”
一個戴著眼鏡、又矮又瘦的年輕男子搶道：“無非就是幫二先生運那些見不得人的贓物。我們西倉雖然沒了主子，失了氣勢，但氣節還在！我們絕不同流合汙！”
“很好。”周朝忽然從這年輕男子身上，看到了牛犇三人往日的影子，坐直身子，正色道，“你們要是信我，從今往後，只要跟著我好好幹，我保證，西倉一定會重塑輝煌！”
一番豪言壯語，收效卻甚微。
幾個部門經理依舊精神渙散、無精打采。
周朝清楚，想讓這些長年被陶方和南倉欺壓的老員工，一下子相信自己，確實不太現實，也不強求，輕聲咳了咳，緩解尷尬，宣佈會議結束。
“得想個辦法，壓一壓陶方的氣勢，讓他們相信自己。”周朝想著，悶頭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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趕巧不巧的，他又瞥見女老板那妖嬈的身段，晃進陶方的辦公室。
周朝嘴角一揚，心中再次有了主意：“你我動不得，你底下的人，我還動不了？”
他再次找到侯新亮，開門見山道：“你別幹打掃了，來給我當經理。”
侯新亮慌忙搖頭：“老闆，這……這不合規矩！我怕……害了你。”
周朝見他一副擔驚受怕的模樣，嘆了口氣，妥協道：“那好，不當經理，當司機總行吧？”
侯新亮晃了晃空蕩蕩的右臂，苦笑道：“老闆，你在開玩笑？”
周朝心中酸楚，動情道：“我跟誰開玩笑，也不會跟兄弟開玩笑！人前，你給我開車；人後，我給你開車！只要不再有人瞧不起你、打你罵你，你讓我幹什麼都行！”
“這……”侯新亮心中感動，卻依舊猶豫。
周朝忽而眉頭一鎖，悶聲道：“你是怕陶方和那個女人？”
侯新亮不回答，只長長地嘆了口氣。
周朝順勢道：“如果我有辦法，讓那個女人再也不敢找你的麻煩，你肯不肯幫我？”
“幫！”侯新亮不假思索，眼中閃過一絲久違的豪邁，“只要老闆吩咐，什麼忙我都幫！”
“那好。”周朝兩眼一彎，又笑得像只狡猾的狐狸。
隔天一早，集團總部行政辦公室。
周朝剛進門，就聽見女老板那標誌性的罵街大嗓門。
“你他嗎到底能不能幹？跟你那狗主子一樣，走路不長眼！不能幹就滾！”
她那件新買的白襯衫上，掛滿了五顏六色的顏料，連頭髮、臉上都沒能倖免，正氣惱地把手中的檔案框，盡數砸在推著垃圾車的侯新亮身上。
“對……對不起，我給您擦。”侯新亮畏畏縮縮地伸手，想幫她擦乾淨。
“我擦你嗎！”女老板憤怒地一把甩開，喝道，“狗東西！跪下求我，我就放過你。”
侯新亮一怔，見四周眾目睽睽，都在看熱鬧，臉漲得通紅，一咬牙，就要屈膝下跪。
“不許跪！”一條身影，倏地閃到侯新亮跟前，及時將他扶住，“這裡也沒人值得你跪！”
是周朝。
“又是你！”女老板氣不打一處來，指著周朝喝道，“你算個什麼東西！憑什麼——”
啪！啪！
還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打斷、熟悉的耳光。
“就憑這個。”周朝衝她微笑眨眼，“誰讓我是土匪、流氓，不講理的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