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生白轉過身來,視線掃過咄咄逼人的年輕女人,又落到鄧萌身上。
鄧萌垂落在身體兩側的手死死握緊。
她並沒有抬頭跟他的視線對視上,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在看自己,甚至不用猜,都能知道那會是怎樣一種眼神。
就像當初被寫在黑板報上,點名說她出去賣的時候,全校所有的師生看她的眼神一樣。
像是……在看一顆會傳染的毒瘤,厭惡又唾棄,避之不及。
時隔多年,那彷彿已經被拋卻在時光裡的感覺又那麼清晰的浮上來,她依舊會覺得憤怒、羞恥,卻已經不再輕易冒出輕生的念頭了。
人活一輩子,誰還遇不到幾個人渣,誰還熬不過一段黑暗。
轉身,挺直脊背離開。
……
凌晨兩點,換許悅輪班,鄧萌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卻怎麼都睡不著。
很想找個人隨便聊兩句,什麼都好,只是不想再一個人待著了。
可這會兒,媽媽睡著,小滿睡著,小苗也睡著,她也不好因為自己的一點私人情緒去吵醒她們。
門外忽然有人敲了敲門。
這個時間點,經常有喝醉酒的又或者是不懷好意的人來敲休息室的門,鄧萌閉著眼睛翻了個身沒打算理會。
過了一會兒,又是一陣敲門聲。
不是以往的那種醉漢式的敲門,也不像是病人有什麼急事時的敲門,而是很規矩禮貌的三聲扣扣聲。
她坐起來,等了沒兩秒鐘,敲門聲再度響起。
找了件外套披在身上,起身去開門,一眼就看到站在門外的季生白。
握著門把手的手指微微收攏,她的視線一點點落下來,語調生澀:“有事?”
“或許你想找個人聊一聊,我就過來了。”
“……”
她窒了窒,隨即冷笑出聲:“聊什麼?想知道我以前是怎麼出去賣的麼?還是想知道我的價錢?”
季生白沒說話,就那麼睜著一雙湛黑的眸靜靜看著她。
鄧萌忽然就想到,姚生序把那張通告表單貼出去,點名道姓的說她出去賣,敗壞學校風氣,給同學帶來不良影響之後,每天每天,她的手機裡都會收到無數條同校男生的簡訊。
有問她在哪裡賣的。
有問她價格多少,能不能看在同校同學的面子上打個折的。
也有罵她恬不知恥、下賤、不要臉……
各種各樣不堪入目的字眼湧入眼簾,男同學見到她各種不懷好意的起鬨,女同學見到她滿眼厭惡,避之不及……
她被貼著賣的標籤,咬著牙忍了兩年,終於熬到畢業。
那兩年裡,她一夜一夜的失眠,睡不著就哭,哭累了才能勉強睡一會兒,壓抑到極致的時候,甚至曾經在夜深人靜的時候,一個人徒步走了20里路去了海邊,坐在礁石上,看著夜色中腳下翻卷的白浪……
只要她一咬牙,一狠心,跳下去,巨大的浪頭很快就會將她卷走,連帶著她恥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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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到如果她沒了,這世界上就只剩下媽媽一個人了,到底還是又忍住了。
又徒步從黑夜走到白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