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懷星顯得格外興致高昂, 這幾乎是傅重明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看到他這個狀態。
的確, 從臉上看, 他還是冷冷淡淡的, 雖然沒像切換sp時一臉凌厲的表情，但也始終清冷平靜。可傅重明很清晰地感受到他雀躍的情緒，甚至早上起床時，傅重明硬纏著他索吻, 居然沒有被一腳踹下去，足以見得他心情真的很好。
“你們到底是怎麼判斷我真正情緒的？”路懷星從傅重明懷裡掙脫，紅著臉抹了抹嘴唇，忍不住問。
傅重明眨眨眼：“你猜？”
路懷星：“……”
算了, 心情好, 不和三流貨計較。
休賽期很快到來, 參賽選手依然是一批一批離場，光塔從沒有公佈過如何排定順序, 為什麼有人比賽一結束就能回家，有的人卻得等別人走光了才輪到他, 不過防衛軍團估計，大概是取決於觀眾支持率。
觀眾支持率, 路懷星和傅重明都懶得去看那玩意了，他們整個團隊差不多已經把觀眾支持率這東西忘到腦後了, 只有林霜這位優秀間諜，保持著中等偏下、符合她“早慧小女孩”身份的支持率，至今沒有被其他追光陣營者發現端倪。
所以林霜一早就離場了, 傅重明與路懷星果然留到了最後，星秀榜單還是會拉墊底者的親友進場，但他們兩個都已經無人可拉了。
路懷星肩膀上蹲著湊數的路顏，他有些意外，他曾經擔心傅重明分數太低影響家裡人，傅重明當時也沒太反駁，所以他其實並不知道，原來這個整天插科打諢的防衛官，也暫時失去了他的家人。
“2513年是我妹妹考上大學。”傅重明說，“所以爸媽去送她，我記得她那大學在月球中心城。”
路懷星側頭看著他：“他們會回來的，我保證。”
——作為星塵的軍團長，我向你保證。
“當然。”傅重明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我那熊妹妹在哪宅了六年，會不會胖成球啊。她可懶了，能躺在床上看一整天小說不出被窩。”
情況遠比曾經預想得好，無名軍團被抹去存在，這個事實令所有人情緒低落，儘管滯留外太空的那幾億人沒有被遺忘，但其實並沒有多少人認為他們還活著。所以，假裝家裡人還在某個地方安靜生活，這樣做的人比比皆是。
可如今，曾和x文明正面交鋒的星塵們居然仍然頑強地戰鬥著，那麼其他人的情況，或許會更加樂觀。
“其實我很疑惑，x文明為什麼不下死手？”傅重明說，“如果留著星塵軍團，是妄想著研究人類基因，製造超級士兵，那其他人呢？”
“大概就像探險家遇到一個螞蟻窩，開心地架著攝像機開始拍紀錄片，但他沒想過這群螞蟻居然帶毒，可以咬死他。”路懷星勾了一下唇角，“以及，羅宋湯和葉蓮娜不是說了麼，作為高維度生物，它們就算想，其實也沒什麼能直接殺傷地球人類的武器，它們得現學現造。”
傅重明：“果然心情很好，你都喊羅宋湯了。”
路懷星：“……閉嘴，三流貨。”
但路懷星的好心情並沒有被帶出光塔。
他們是最後一批離場選手了，光塔在各地都有設定報到區，但那其實就是能量傳送點，人類科技可以點對點傳輸數字信息，高等文明則可以點對點傳輸物體，所以返回時他們仍然會回到來時的報到點。
——太陽防衛軍團最高許可權基地所在的城市。
他們才從空間位移帶來的眩暈中回神，路懷星便極快地翻了個身，一把推開傅重明，傅重明也不慢，他向後騰躍，閃開一道電磁炮。
刷——傅重明抽出s111，有了干擾晶片，這些裝備不用再被塞進系統空間封存，而是可以直接帶回，所以未封鎖科技樹上的光能刀展開刀刃，掀起的氣浪直接把撲上來的兩個人影砍飛。
但下一秒，傅重明感覺到強烈的殺意，哪怕是他，都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被這種強烈的危機感刺激得汗毛直立——他還從未在路懷星身上看到這樣凜冽深邃、宛如深淵般的怒火。
隨即傅重明自己轉過身，登時驚得低吼一聲，反手握緊刀柄——
他看到——鮮血浸透了焦黃的泥土地面，大片大片的血跡就像長河落日，一直流淌到傅重明腳邊來，而血河上游，是跌倒在地的太陽防衛軍團軍團長，趙羽竹。
男人一身雪白的制服早已被染成赤紅，但丁抱著他，機械手臂用力壓在他的腰側，但大股大股的血仍如泉水般湧出，連他金屬色的冰冷指尖，都被浸染得熾熱鮮紅。
“趙羽竹！”路懷星怒喝了一聲，趙羽竹本人被但丁緊緊抱在懷裡，頭顱低垂，散落的黑髮遮擋了臉頰，似乎無知無覺。
防衛官們正在與一群裝備五花八門的人交手，他們似乎是來自各個光塔崇拜者基地的私軍，也有一些就是返回的追光陣營選手，他們早有預謀，全軍集結，並且試圖一擊命中，儘管防衛軍團現在正把他們壓著打，但他們每個人臉上都有不小的笑容。
一個年輕但陰鬱的大男孩被兩個防衛官死死按住地上，臉頰都被地上的碎石磨破了，但他的表情很空，似乎想要高興，又覺得不太適合高興，於是變成一種茫茫然的表情。
——那是徐旺，他的手裡還攥著一把匕首，沾滿了血。
“趙羽竹，你這個廢物！”
路懷星的怒喝聽起來第一次這樣凜冽淒厲，光刀驟然炸開耀眼的炫光，所有人、連防衛官都驚呼了一聲，那盛大的刀光綻放，像一叢碩大無朋的金蓮，輝煌耀眼，卻帶著致命的溫度。
這是星塵軍團長的怒火，這是星辰之怒。
離得近些的崇拜者連叫都沒叫出聲，直接就被掀飛了腦袋，防衛官們驚訝地停下手，看著刀光從眼前擦過，和他們激烈交火的對手身首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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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崇拜者是混成焦急的家屬、記者等等身份進來的，而防衛軍團過來接人，也不會有戰機或者其他重武器，所以雙方其實就是在這片場地上短距離交火，此刻突然殺入一個持有高階光能武器的路懷星，局面就成了徹底的一邊倒。
防衛官們的反應和配合能力都極其出色，一瞬間變換陣型，形成了以路懷星為中心的支援陣型，路懷星刀鋒所過片葉不留，而防衛官們似乎還傾向於抓獲而不是就地殲滅，於是很快，那些潰敗的敵人開始瘋狂向防衛官的方向逃跑，甚至在被制住按在地上後，一臉劫後餘生的喜悅。
中間那位就是活無常，刀刀索命，無處可逃。
嘭——
刀光驟然撞上一片無形的能量屏障，路懷星勢如破竹的攻勢終於稍稍遲滯，他不遠處的前方，空間扭曲，像是過高的能量砍壞了某種全息偽裝裝置，一個人影突兀地出現在那，從姿態看，這人大概本來在逃跑，但路懷星大開大合的凌厲攻勢過於肆意縱橫，那畢竟是一把太空作戰用光能刀，光刃設計是可以斬開戰機護盾的，所以隨便一撩，把他正好砍到了。
這個人影一出現，地面上的徐旺忽然掙扎起來，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從木呆呆變得鮮活起來，他甚至張開嘴想要咬按著他的防衛官，那防衛官不為所動，反正手上穿戴了外骨骼護手，咬一口只能崩了他自己的牙。
“莊默？”傅重明謹慎地看了那人一眼，隨即冷笑，“不，你不是莊默。”
那是個模樣很好的年輕男人，穿著一身白色的防衛官制服，他不像傅重明或者趙羽竹這樣，容貌出眾得簡直能出道，但他的五官就是給人一種舒適溫和、鄰家哥哥的感覺，是普通人的一員，英俊，但不會英俊到高不可攀。
“1314-a771，莊默。”傅重明看著他，“他是我的隊員，你認為你在我面前可以繼續披著這層皮，騙過我？”
地面上的徐旺看過來，神情激動，路懷星的刀鋒緩緩抬起，比向那個青年。
青年逃跑時，不遠處有一個一直隱形的小型戰機，不知何時隱藏在這兒，剛剛被刀光波及，此刻也一併顯露了出來。
飛機上還有幾個人，有男有女，手持重武器，傅重明掃了一眼他們的臉，發現各個都眼熟，都是通緝榜上名列前茅的“精英”，於是露出一個冷酷的笑容：“很好啊，看起來，幾個著名的崇拜者基地首腦齊聚一堂，上門送快遞來了？”
防衛軍團的包圍圈迅速蔓延了過去，但那些人臉上露出嘲諷般的勝利笑容，為首一名長髮女人用煙嗓吃吃笑道：“說真的，你們就算抓了我們，殺了我們，又怎麼樣，很快，全世界都會認識到，我們才是站對了陣營，犧牲我們幾個，幹掉了太陽防衛軍團的建立者和最高長官，現在你們還有一個人能站出來，讓全世界信服？再過一陣子，我們就會被當做英雄，你們——”
“是啊，聽起來不錯，但前提是——你們幹掉了趙羽竹。”
一個清朗溫潤的聲音忽然響起，所有人瞠目結舌地轉過身，就看見躺在地上氣息奄奄的趙羽竹忽然笑意盎然地站了起來，若無其事地從衣服裡掏出一個空了的血包，晃了晃，滿不在乎地丟到地上，但丁正仔仔細細地試圖把他衣襬上沾的灰排掉。
他那兩個副官把徐旺從地上拉起來，其中一個人給他遞了一塊藥布紗巾擦臉，但徐旺壓根沒有接。
“你——”
“莊默”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徐旺，表情頓時扭曲起來。
趙羽竹的副官拿過徐旺手裡那把匕首，往自己腿上按了按，笑：“伸縮的，沒想到吧？”
——伸縮的伸縮的伸縮的，沒想到吧沒想到吧沒想到吧。
從現場反應來看，並不只是敵人沒想到，似乎大部分防衛官都被自家長官這個仰臥起坐嚇得不輕，不少人一時表情管理系統全面崩盤，不知道該哭該笑。
路懷星也瞪著趙羽竹，那目光幾乎要把對方劈成兩半。
趙羽竹轉過頭，看了看他，慕然一笑。
——趙羽竹一直笑，但他很少真的笑，路懷星微微錯愕了一下，因為面前的趙羽竹雖然笑容淺淡，但確實一個真的、有溫度的、像朝陽一樣溫暖的笑容。
“原來，你真的和我關係很好。”趙羽竹笑著說，“你在乎我。”
作者有話要說： 小竹子：喔~你在乎我！
霜總：滾。
小星星：嗯，你快滾吧，不然他要打你了。
但丁：嘖，你們這群笨笨，看我只忙著抱人沒原地爆炸，就說明我家小竹子沒事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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