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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寧遠來客

袁崇煥回到自己的書房內,把手中的奏報放到桌子上,回頭看一眼外面已經漸漸毫無聲音的黑暗,暗道這一天的繁雜事務總算是結束了,也該是放下手中的事情好好休息一下了。卻不妨門外又傳來自己管家的聲音:“大人,府門外有一個神秘的穿著斗篷的人,投了張拜帖給我們府上,也沒有寫官職,也沒有寫哪家府上的名頭,除了名字什麼也沒有。”

“這麼晚了,有什麼事都等明天再說,逐走就是。”袁崇煥不耐煩的道。

“大人,那人說,如果你知道他拜帖上的名字後,就一定會召見他的。”管家試探的道。

“哦?拜帖上所寫何人?”袁崇煥問道。

“說是叫。。。範。。。范文程。”

夜深人靜之時,夜幕下的遼東第一堅城靜靜的躺在夜色之中,厚重的城牆散發出古樸而危險的氣息。這是孫承宗花費四年時間,傾注大明傾國之力打造的堅固城池,北段和西段的內城城牆甚至比南京城都要高!在歷史上,這座城市依靠強大而完備的防禦體系,孤城浴血守住了大明在關外唯一的堡壘。

而現在,寧遠城內已經連燈火都難尋了,整座城市已然慢慢的進入了睡夢之中。當視線穿過高聳巍峨的寧遠城牆,落在遼東巡撫府上的書房裡時,卻發現這裡的燭火依舊沒有熄滅,昭示著這件屋子的主人,不知因為什麼原因,直到此時竟然依舊難以入眠。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啊。”昏暗的燭光下,袁崇煥穿著一襲便服,目光冷冽而警惕的看著面前的中年男子,房屋周圍所有的衛士都被撤走了,就連袁崇煥最信任的管家也不讓靠近。袁崇煥的眼睛死死的盯著眼前的男子,好像是要努力把他的模樣記住一般,沉默半晌而已一語未發。

眼前此人一副標準的大明富商裝扮,上身一件暗紅色銅錢大襖,下面一件綁腿的羊絨長褲,一雙高幫鋥亮的馬靴上還沾著泥土,顯示他明顯經過了很長時間騎馬飛奔的路程。在這秋天瑟冷瑟冷的日子裡,一身商人裝扮的他,硬是拿著一支摺扇揚起又落下,也不知道是真的體熱難耐,還是非要硬充場面。

也許在這個時代,現在還有很多人不認識范文程。但若是再過四十年,全天下不認識此人的必將鳳毛麟角。范文程,字憲鬥,遼東瀋陽人士,他的祖上,就是大名鼎鼎的寫下《岳陽樓記》,以一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流傳千古的範文正公(范仲淹),按理說家學淵源,范文程應該去努力考個功名才是,但是這位卻似乎沒有想繼承范仲淹氣節的想法。僅僅在讀書考了個秀才之後,范文程就罷學不試轉而尋求其他的方法出人頭地。

萬曆四十六年,努爾哈赤率領八旗軍攻下撫順,而撫順距離瀋陽,不過一百五十裡的距離,所以當時還在瀋陽的范文程就開始有了自己的心思。在思忖良久之後,這位北宋名相范仲淹的第十七世孫,就拉著兄弟範文寀,兩個人毛遂自薦,跑到努爾哈赤的帳下做了謀士。

范文程機敏聰慧,常有奇謀,比起其兄範文寀更受努爾哈赤的倚重,逐漸成為大金,以及後來滿清的主要謀臣之一,成為清代重要的開國元勳,文官之首。一直活到了康熙五年,享高齡七十而逝,康熙皇帝親筆寫下“元輔高風”四個字以示恩寵。

聽聽,這是多麼高的評價啊,“元輔”在大明是對首輔的尊稱,也就是說,這位範先生,在大清最後是做到了宰相的,故而這位先生說好聽點,那叫久在敵營,說難聽點,就叫資深漢奸。

范文程在建奴的陣營裡深受努爾哈赤的信任,對於熟悉遼事的高官們來說並不是什麼秘密,所以袁崇煥在這裡看見他也是極其的意外。畢竟現在建奴大軍南下在即,對於某些像滿桂這樣的級別不夠的將官們多少還算是個秘密,但是身為巡撫的袁崇煥還是很清楚的。建奴厲兵秣馬許久,這一次動員的兵力據說高達八萬以上,現在他們最大的威脅李沐又不在遼東,想必這一次肯定是想要撈一票大的了,這個時候讓范文程過來是要和大明談判嗎?要談還不早就談了?哪有在辛辛苦苦集結完諸軍,眼看著就要發動大戰之前再談的?這不是明擺著告訴大明,我這是跟你玩的緩兵之計呢,建奴就算是再傻,也不能以為大明和他一樣也是傻子吧。

范文程也知道自己的境況並不樂觀,寧遠畢竟是大明的領地,而自己又是敵方重要的謀士,萬一扯多了閒話對方不耐煩了,本著殺傷敵軍勢力最大化的原則直接把自己拿下了,那豈不是功虧一簣嗎。故而范文程也不想和袁崇煥兜圈子,他是漢人,自然懂得什麼時候該講禮節,什麼時候還是直言快語的好,直接便開門見山的道:“袁巡撫,我這次來,是要給你送一個大功勞!”

“哦?你要給我送功勞?”袁崇煥突然有些好笑,范文程是建奴的大謀主,這樣一個狡猾奸詐的人物,上來就攘攘著給自己送功勞,怎麼聽著這麼玄乎呢,建奴這個民族,從來就不是什麼知書達理的貨色,要說范文程能對他袁崇煥存著什麼善意,袁巡撫那是一百個不相信。

不過話雖這麼說,既然都冒著風險讓他進來了,總不能什麼都沒探聽到就把人抓起來,袁崇煥還是耐著性子道:“不知範先生身在敵營這麼久,還能給我送功勞?要是真有這樣的好事,範先生自己豈能不獨享在先?”

袁崇煥話說的也很明白,要是真有什麼潑天的功勞可以去撿,范文程早就第一個撲上去了,豈會冒著生命危險來找他?

興許早就料到袁崇煥的懷疑,范文程絲毫沒有在乎袁崇煥語氣中的譏諷之意,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目光灼灼的看著袁崇煥,唇口啟合間,一字一句的,斬釘截鐵的道:“我給袁巡撫送的,是我大金之主,現在的大漢,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的項上人頭,不知袁巡撫,可有興趣否?”

范文程此言一出,簡直石破天驚!把袁崇煥從頭到尾驚了個外焦裡嫩,從范文程進門開始,一直表現極為沉穩,頗有大明高官風度的袁崇煥竟然猛然站起身來,彷彿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人,而此時的范文程卻是一臉好整以暇,帶著一股很是玩味的笑容的看著袁崇煥。

直到袁崇煥反覆確定了他真的是建奴第一謀士范文程後,他卻突然有種被人戲耍的感覺,范文程這句話雖然對他來說是大逆不道之言,但是現在他在寧遠,反正也沒人知道范文程說過什麼。在大明的土地上,說兩句老建奴的不是倒沒什麼,你就是罵努爾哈赤斷子絕孫也不打緊,但同時也當不得真。袁崇煥看著范文程似乎有些嬉皮笑臉的意味,頗有點惱羞成怒的感覺,陰沉著臉道:“範先生莫不是專程來尋我開心的?”

要說范文程當了這麼多年的漢奸,今天突然良心發現跑來投誠,袁崇煥肯定是打死都不信的,像范文程這個級別的謀士,為自身將來計,絕不可能如此輕率的改換陣營。但如果不是為了投降,他又怎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大人不必如此緊張,大汗年事已高,本有退位讓賢之意,既然事已至此,我家主子當然願意和大人做一筆雙贏的買賣。”范文程笑的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條線,兀自帶著幾分蠱惑的語氣道。

袁崇煥看著范文程在燭火下忽明忽暗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坐下,平復了心裡的震驚之後,心裡不覺得有些奇怪,他家主子不該是努爾哈赤嗎?難道努爾哈赤自己想死想瘋了?不可能,范文程口中的這個“主子”,肯定是另有其人。沉默良久,袁崇煥才終於緩緩開口道:“你家主子是何人?”

“哈哈,大人這是明察秋毫之末而不見輿薪麼?如此顯而易見的事情,又何必多此一問。”面對袁崇煥的疑問,范文程也不正面回答他,似乎有些不方便講出來,只是很意味深長的道了一句“顯而易見的事情”。

顯而易見?聽了這個提示,袁崇煥冷靜下來仔細一想,在建奴的陣營中,想要老建奴努爾哈赤早點死,快點死,甚至恨不得明天就死的,除了他那一大群眼巴巴的盼望著繼承大汗之位的貝勒們,也不可能再有別人了。他本來是個極聰明的人物,只是方才聽到范文程的話,一時過於震驚,其實細細想來,確實非常合理。老建奴努爾哈赤至今已經六十有八,在這個時代算得上是年事已高,又被李沐這小子逼得兩次大吐血,雖然僥倖撿了一條命,但是身體狀況也必然是非常不理想了。范文程原是努爾哈赤的謀士,這個時候肯定也要為自己的將來考慮,在努爾哈赤現有的貝勒爺中,選一個最有希望登頂大汗之位的人去輔佐他,以保住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榮華富貴。

“老奴酋真是養的好兒子啊。”袁崇煥語氣刻薄的諷刺道。

“哈哈,彼此彼此,漢家傳統嘛。”范文程聽到袁崇煥的諷刺,哈哈笑著,不軟不硬的回擊道,這種龍子奪嫡的老套劇情,在漢家王朝的歷史中也是數不勝數,確實也不是老建奴家的特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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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狗日的還知道自己是漢家兒郎?袁崇煥心裡罵了一句,但臉上卻不動聲色的道:“範先生,既然大家都是聰明人,我也知道無功不受祿的道理,現在你盡可以大方的告訴我,你家主子拿出父汗的性命,倒底是想交換些什麼呢?”

“很簡單,一張圖紙耳。”范文程伸出一個手指,很是自信的說道,彷彿覺得代價很小,袁崇煥一定會答應一般。

“何圖?”袁崇煥問道。什麼樣的圖紙,居然等同於努爾哈赤的項上人頭?!

“天啟大炮!”范文程突然語氣森然,緊緊地盯著袁崇煥道。

“做夢!”聽到范文程的要求,袁崇煥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根本就沒有思考便一口否定。

范文程所說的天啟大炮其實是一種設計極為精巧的機械,說到底應該叫做天啟式火炮運載器更為貼切,這種由天啟皇帝設計的精巧機器,只要將重炮置於其上,就可以透過數名士兵簡單的操作轉換大炮的方向,射角,校準裝藥量,以達到在這個時代極其先進的精確打擊效果。在三年前的廣寧之戰中,李沐就是運用這種改良後的紅夷大炮,發揮了原有火炮數倍的威力,炮炮命中關鍵的節點,擊潰建奴十萬大軍,甚至用一發炮彈殺了努爾哈赤的一起起義的老兄弟,一等大臣安費揚古。

如此國之重器,正是錦州鎮保持對建奴威懾力的不二法門之一,也是大明帝國先進技術的代表之一。

“袁巡撫,不要這麼著急拒絕嘛。”范文程看袁崇煥激動的樣子,臉上又換回了一副笑盈盈的表情,語氣沉穩的說著:“你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偷運數十門重炮出關,總是在朝廷中有幾分能量的,想必這樣一份圖紙,對於袁大人來說並不困難才是。”

“你。。。你不要血口噴人!”袁崇煥聽到此話,如遭雷擊,一瞬間彷彿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幾乎要失控的叫出來。

“袁大人,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有些事情,我們想知道,總會有足夠的證據的。”范文程一副我吃定你的模樣,語句裡雖然滿是威脅之意,但是聽起來卻彷彿拉家常一般平淡,擺出胸有成竹的架勢,好整以暇的等著袁崇煥改變他的想法。

袁崇煥要是真的清清白白,那自然是不懼他的威脅,直接招來左右把這個書生拿下就是。但是現在的袁崇煥關鍵是心虛啊,他自覺這個事情做的隱秘,畢竟誰也不知道大炮的具體數量,九邊重鎮之中,李沐的中三邊,以及陝甘一帶的西三邊,哪一座邊鎮都裝備有數量不低的重炮(他還不知道李沐繳獲了五十多門大炮,因為在前文中寫了,李沐雖有繳獲,但是密而未報),可是現在無論建奴方面有沒有確切的證據,哪怕有萬分之一的可能,這個風險他都冒不起。出賣火炮給蒙古,這可不是停職罷官滾蛋回家就能解決的問題,可是要抄家滅族的。

“怎麼樣,袁大人,一口價。我們也不讓你吃虧,這樣吧,你交付四十門大炮,一張圖紙與我家主子,我們送上大汗和一萬八旗兵的人頭,這些功勞,足夠你把李沐給徹底比下去了!無論他李沐殺敵多少,都比不上你陣斬努爾哈赤的巨大功勞!”范文程此話一出,更像是一記重錘狠狠的敲在袁崇煥的心房上,終於把他堅硬的心理防線,敲開了一個裂縫。

袁崇煥的眼前,浮現出那個在奉天殿廣場上一人救下百官的年輕人,自己多年的努力,竟然比不上對方數年的際遇,讓袁崇煥嚴重心理失衡。所以他多次向崇禎進言,並且大力支持了在山東的白蓮教造反,意圖絞殺熊廷弼所轄之錦州軍於登萊,結果李沐僅僅出場亮了個相,就把數萬遼東鎮士卒嚇得狼狽而逃,雖然這件事幾乎是絕密,也被袁崇煥引為平生恥辱。

這個人,彷彿就是擋在袁崇煥面前的一座高山,只要有他在,朝廷的眼光就都集中在他一個人的身上。他才二十五歲,就已經是總督宣大三鎮,封世襲晉陽侯,領平章軍國重事!如果自己不能抓住機會超越此人,就只能一輩子活在李沐的陰影之下!袁崇煥雖然不想做賣國賊,但是他卻對地位有著非同一般的野望,否則怎麼能對得起他成為天下表率,挽江山於既倒的雄心壯志?

袁崇煥對自己的能力極度自信,他覺得遼事未平,主要都是豬隊友掣肘的原因。當初孫承宗在的時候,自己能收復疆土數百裡,現在來了個高第,不聽自己的意見,搞得國土淪喪,而這一切,完全都是因為對方不知兵,不懂謀略的結果。當然,也是因為自己還不夠得寵,地位還不夠高,試想,如果他是遼東經略,甚至是薊遼總督的話,該是什麼樣的情形呢?

袁崇煥想著朝廷收到自己陣斬努爾哈赤之後的震驚,想到競爭對手李沐對自己甘拜下風,五體投地的樣子,想了很多很多,而這些美夢成真的機會,現在就在眼前了。

對於范文程的誠意,袁崇煥倒是不擔心的,努爾哈赤老了,他的兒子們心思自然就雜了,誰也不想當一輩子的王子,過著擔驚受怕,努力討好,戰戰兢兢的日子。現在雖然建奴動兵南下,但是精銳盡出導致後方空虛,必然是一個奪權的絕好機會,何況日防夜防,家賊難防,努爾哈赤肯定也沒有想到,自己賴以信任,委以兵權的兒子們,竟然有一個處心積慮的想要自己的命吧!

“李沐,李沐。。。”袁崇煥低低唸叨著這個一直像陰影一樣徘徊在他頭頂的名字,不知不覺間,心上裂縫越來越大,直到最後,終於完全崩潰了。。。

“好,這事兒,我應下了!”袁崇煥一咬牙,沉聲點頭道。(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