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豬殿本部是前朝留下的王爺府，假山湖水，長亭綠蔭……
一概沒有。
是亥豬殿眾人一人分出些神咒，填補出來的景色。也有熬練眾人神咒的功效。自然，如此手筆佈置下來，尋常人永遠也尋不到這處地方。
看到的興許是山，也許是水，又可能是古樓古巷，唯獨找不見亥豬殿的蹤跡。至於如何“分出一些神咒”，這就是亥豬殿的秘辛了。
亥豬殿還有樁不大不小的趣事，一位對外聲稱當了快二十年儲王，事實上其實是位已經花甲之年的老人了。
若是擱在別處自然瞞不住，可偏偏在亥豬殿，也就沒人在意了。
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說好了摘掉儲字，可到了現在依舊還沒有一個明確的通知。不過老人也不著急，亥豬殿沒了殿主也照樣正常運轉。
餘易鹿登門的時候，老人正在打掃院子。
見著了餘易鹿，老人就提上掃把，迎了過去。
沒說話，輕輕作揖。
餘易鹿微笑著說“等的很辛苦了吧。”
“還好。”
老人話不多，亥豬殿的人大多都有些特殊的毛病。
餘易鹿看著老人“還能再等等嗎？”
“沒死，不倒，可以。”
餘易鹿頓了下，才緩緩說“其實我最放心你的。”
老人抬頭看了眼餘易鹿，沒說話。
餘易鹿卻知道老人是什麼意思“哈哈，但還是走一趟才放心嘛。”
“那就走了。”
說完，餘易鹿就真的走了。
沒了順風車，他只好自己買了張高鐵票。好在這季節沒什麼人，高鐵上稀疏落座。
電話突然響了，餘易鹿摸出來，看了看號碼，立刻露出一副哭笑不得的樣子。
隨即接通，還開了影片。
“有什麼話直說，不想見你。”紅色短髮的女人言語犀利，好在餘易鹿早就習慣了。
“其實我沒什麼要跟你交代的。”這是餘易鹿的實話，早先去歐洲找江城，忘了那一茬。現在就懶得再去了。
當然，主要是真的放心。
“哦，那掛了。”
女人雷厲風行，比餘易鹿在亥豬殿本部還直接。
哭笑不得的餘易鹿看了兩眼號碼，最後搖搖頭收了起來。
中途高鐵停了一次，又陸陸續續上來了不少人。大概就是月往北又或者越往南，人都會多起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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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邊忽然坐下一位熟悉的身影。
“就不讓你多跑了。”
餘易鹿嘆了口氣，說“總算遇上個有良心的。”
狄文房沒回話，就等著餘易鹿交代。能讓他狄文房這麼畢恭畢敬的，當今天底下也就這麼一個。
以後……
應該不會有了。
“一殿雙王你會不會膨脹啊？”
狄文房頓時咧開了嘴，伸出了手指頭比劃了一下，說“會有一點點吧。”
“不會爭權吧？”
狄文房沉吟了一下，餘易鹿必然瞭解他們兩個的為人，但仍能有此問就要他琢磨一下了。
餘易鹿拍了拍狄文房的肩膀說“這問題不著急回答，你慢慢想就是了。”
兩人就這麼坐了一路，始終沒人再開口。
到站，下車。
兩人分手後餘易鹿下到地鐵過道，然後站在一座電梯門口等到身邊沒人，又等了會兒，這才走進去。
沒見他按鍵，電梯就自動往下落。
等電梯門再度開啟時，眼前是一個帶著金絲框鏈條眼鏡，梳著油頭的精瘦男人。
“歡迎。”
兩人並肩，走在彷彿沒有盡頭的地下長廊裡。
“今後有什麼打算？”這話自然是餘易鹿問的。
“看著延喜娶媳婦，然後混吃等死。”
餘易鹿調侃了一句“這是養弟弟還是養兒子？”
孫長歡不以為然“都差不多，延喜是我一手帶大的嘛。”
“可惜，我這輩子也沒個孩子什麼的。”
“要真有才是可惜了。”
“淨說實話！”餘易鹿氣笑。
“跟你還有什麼真話假話。”孫長歡推了推眼睛。
餘易鹿忽然湊近了孫長歡，悄聲道“給你留了把屠神寶刀。”
“有這好事？在哪？”孫長歡眼前一亮，饒有趣味道。
“等時候到了他自然會出現的。”餘易鹿又雲裡霧裡的說了一句。
但孫長歡卻已經悟出了什麼，眯著眼道“那我寧願他永遠都不要出現才好。”
“就怕你到時候求著他來！”
孫長歡反問一句“玩笑話？”
餘易鹿笑眯眯道“玩笑話。”
孫長歡思緒萬千，最終嘆了口氣“果然，你這種傢伙還是早點死好。”
“這話背地裡聽了一萬遍了。”餘易鹿頓了下，說“明面上也幾千遍了吧……”
孫長歡沒好氣道“是不是越聽越高興？”
“剛開始是，後來就沒那心思了。”
走著走著，孫長歡就沒影了。
……
可路還是繼續走，餘易鹿一個人坐上了電梯。
再冒頭，竟然是紅磚地界了。
旁若無人的走入那座舊樓，琴聲依舊如清泉，鳥鳴，又是蔚藍的天際，碧綠的湖水。
只可惜他餘易鹿聽不懂，也欣賞不來。
他從來都是個粗人，剛開始是光棍的渾粗，後來開始打腫臉充胖子。死皮白咧的拜師學文化，看書學藝……
可時間不夠多啊，事情還總是一大堆。
忙來忙去還是個半吊子。
最後臨死了，還要學那農夫看莊稼地，稍有風吹草就起身看看。忽然想起什麼了，就趕緊去補救，心心念念的祈禱著，來年會有個好收成。
然後年復一年的祈禱著……
鋼琴曲一直如流水般清澈，讓人舒心。
曲終，人影浮現在餘易鹿身邊。
“為什麼選這裡啊。”
“我也在想，其實也沒什麼特別的理由吧。就是走到這兒了，那就留在這兒吧。”餘易鹿輕哼著，似乎想學學剛剛的曲子。
人影說道“蠻好的，隨心所欲隨遇而安。”
“這話得活著說才有意思。”
人影反問“死了怎麼開口？”
“也是……糊塗了。”
忽而心有所感，餘易鹿望向了窗外的夕陽。
喃喃道“亂世神言威天下，不見仙甲獨天庭。”
……
這一天，有人站在京城上空，目綻白芒刺穿大地。
這一天，神的屍體從高空中墜落，萬眾矚目。
這一天，餘易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