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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章.烽火卷長空 332.邪不壓正

團練教頭立刻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口中並發出了“噓”的一聲;緊接著他右手向後一擺、左手同時摸向別在腰間的箭壺……

這教頭是個獵戶出身,在那一柄唬人的腰刀上,沒下多少年的苦功夫,純粹是剝皮練出來的手藝罷了;而一手精準的箭術,才是他看家的本事。這團練教頭也並不想一箭射翻對方,只是想先給這個不明身份的“夜間訪客”,來上一道下馬威吃,牢牢佔據氣勢上的主動權而已。

耳聽得身後傳來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之後,只覺右手一沉,教頭剛想引弓搭箭,卻差點沒把自己的眉毛給燒著了!

“弓!我他媽要的是弓!給我火把幹啥啊?”

“教頭,這天黑漆馬虎的,您能看得見嗎?先拿火把照著點,看準了人,再憑著記憶射他……”

“……要不然你還是回山上打柴去吧,算我求你了……”

眾鄉親們正在嘰嘰喳喳的磨著嘴皮子,而那清脆的馬蹄聲已然越來越近。教頭踹了那個多嘴的樵夫一腳,隨即整了整頭上的青巾,舉著火把站起身來,高聲呵斥道:

“別再往前走了,你是什麼人?”

“過路的,投宿。”

“有北燕朝廷的官防路引嗎?”

“沒有,但我有銀子!”

“哼……過來吧。”

在漆黑的深夜之中,眾人隱約見他翻身下馬,隨後牽著牲口緩緩走到自己面前。藉著充足的火光仔細一看,發現這人竟是個白麵後生;身後牽的坐騎也不是戰馬,而是一頭漂亮的粉鼻子小驢!見來這如此面善,村民們惴惴不安的心,才勉強安定下來。

原來只是個趕夜路的書生!

“後生,你是迷路了嗎?咋走到我們這村裡來了呢?”

“諸位賢兄有禮,小可心憂遠在長安的父兄老母,因此冒死千里還鄉;今夜貪心不足、走的遠了,故而錯過宿頭;好在路過貴寶地,腹中飢渴難耐、欲在此歇息一夜,還望諸位鄉親能行小可一個方便。”

“嗯……啥意思啊?”

“……餓了,渴了,累了,想在這歇歇腳。”

“啊……我也念過幾天私塾,這話能聽得明白!我就是問你,你前面那一句話,說的是啥意思?”

這後生眼珠一轉,隨即又強忍笑意;右手伸入懷中,取出了一錠十兩重的銀子,春風化雨般地握住了對方的大手:

“沒什麼意思,就是想請諸位鄉親行我個方便。”

這團練教頭感受著手裡的份量、樂的是眉開眼笑,轉身擺了擺手:

“放行!”

待這後生牽著驢入村之後,幾個團練的小夥子圍到一起,竊竊私語起來。經過一番推搡之後,一個黑臉的年輕後生被眾人“推舉”出來,硬著頭皮向自家教頭開口詢問道:

“嘿我說……崔……崔……崔大個子……”

“教頭!”

“崔……大教頭,我看那後生可夠……夠高……的啊!驢鞍子上也、也

、也、帶……著長包袱呢!跟剛才那倆上差……,啊對,差不多!……你可別……別……別……”

“你可別說話了,聽你說完了,老子的頭七都他媽過了!我知道你的意思,那後生的個子是高了點,但身上沒長二兩肉,大腿還沒我胳膊粗呢!教頭我這一拳搗上去,準能把他打吐了血你信不?”

“信……信……信……”

“信就對了!”

“信……你我就是……是……是個傻子!!”

且不論村口正和結巴吵架的教頭,如何憋悶;單說牽著小驢進村的沈歸,剛剛轉過迎客的山灣,便聽得遠處響起一道木材破碎的聲音;待他走入了村口之時,只見一道黑漆漆的人影、從客棧窗戶中飛了出來……

沈歸眼珠一轉,放開驢韁繩、雙腿交替一點、身影直撲對方而去!二人在凌空中碰撞糾纏、沈歸雙手一上一下、精準扣住了對方的頸椎與腰椎骨,並帶著對方一同落在了地面上……

“奸賊!你放老子下來……”

沈歸的雙手,分明已然扣緊了對方的“大龍”;可這白頭發的老爺子,卻彷彿瘋子一般、竟敢試著用力掙脫自己的掌控!對方的修為不淺,心裡也應該知曉:如今只要沈歸的四指一錯,他日後就徹底成了一個廢人、只能癱軟如泥躺在床上等死了……

沈歸又不是個殺人狂魔,也沒有無故斷脊椎的癮;他唯恐在對方的奮力掙扎之下、錯手傷人;便急忙鬆開了四根手指,改為按肩扶腰,將他凌空轉了過來。低頭再一看,只見地上還赫然散落著一把金柄官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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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是金刀捕頭?竹海劍池的門人?”

沒錯,朝廷的捕門中人,大多都是劍池子弟。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呂家父子這兩位“野路子”,才能得到陛下的信賴與重用。除了他們父子二人的武藝高明之外,更多的還是想要避免劍池弟子一家獨大的情況出現。

而呂老捕頭一聽沈歸此言,眼中也頓時一亮:

“你和柳執不是一路人?”

“柳執?他也在這嗎?”

“就是那個狗閹賊,害死了我的兒子,剛剛跑進深山老林裡了!你放開我,我要去拆了他的骨頭!”

“你留在這守著,我去追他!”

“你?你是誰啊?”

“幽北沈歸!”

話音一落,沈歸已然縱身鑽入了深山老林之中;而呂老捕頭也渾身一軟,呆滯地坐在了泥地之中……

沈歸自幼生長於太白山腳下,深得齊家兄弟二人的悉心教導;說起在山野林間追蹤獵物的本事,乃是硬打實鑿的童子功!

而這個村落位於玄武山脈腳下;自三晉北部至薊州武城,東西方向綿延近六百餘里,南北寬幅約一百六十餘裡,山勢極其險要,歷來被人稱之為“北地萬山之宗”。

而此時天色已完,還好沈歸的目力,經過關北斗七星滅魔燈的“加持”,得到了長足的補益;再加上柳執本身不懂林間法則,也不會掩蓋自己的行蹤,所以沈歸這一路追下去,也並未覺得有何困難之處。

在天色徹

底黑透的時候,沈歸偶然在一道山坳附近,發現了一個陷坑。憑著他過人的目力觀瞧,只見陷坑底部、密密麻麻的鋪了一層機關——以菜油炸熟的“竹籤陣”;有幾根竹籤上還掛著幾條碎布、向外散發著一種新鮮的腥甜氣味……

從專業角度來講,這道陷坑的手藝,實在是過於粗糙了;即便能捕到猛獸大蟲,滿是孔洞的皮毛,也根本不值錢了。看如果從害人的角度來看,這玩意兒的確是要人命的大殺器!至少就柳執的身手而言,一腳踩空、也多多少少都落下了些許傷痕;想必就算他咬牙爬上了地面、也根本跑不了多遠了……

“柳執,小胖子!出來吧!就別等我追著血跡找你去了,累了!”

沈歸喊了一嗓子,耳畔卻只有自己迴音與之唱喝。無可奈何之下,他只能一邊抽著鼻子,同時開口以言語調動柳執的神經:

“你可是真擰啊!撞了南牆也不知道回頭,非得讓我把你揪出來不可嗎?柳執啊,就算你沒受傷,綁仨在一塊、那也不是我的對手啊!不如你自己省省事,讓我也省省事!況且咱倆的仇又不深……”

“呸!”

一個略顯嬌媚的“呸”字,在山谷中迅速乍現開來。沈歸循聲望去,只見遠處的一棵老歪脖子樹下,搖搖晃晃的站起了一個身材略胖的年輕人。

正是陸向寅最疼愛的弟子,小胖太監柳執。

沈歸藉著月色與星光看去,只見如今的柳執,比起當年在陸向寅身邊的少監事來,可清減了不止一星半點;看來不是每個人都能把餐風飲露、東躲西藏的日子,過的像自己一般有滋有味。

“沈歸!你殺我恩師,與我仇深似海……”

沈歸眉頭一皺,還沒等柳執說完,便立即出言打斷道:

“停停停!柳執啊,你要是不會好好說話,咱直接動手行嗎?我實在聽不了你這千嬌百媚的嗓子……對了,我還想跟您打聽打聽;從事你們這個行業值錢,到底劁哪啊?是嗓子嗎?還有你那師父教你的本事,是怎麼能變得更噁心人嗎?”

饒是如柳執這般心性單純之人,也實在受不了沈歸這張破嘴;而他也本就不善言語、只能以怒目而視,同時右手探出一掌,將身前那棵老歪脖子樹轟斷、隨即邁著一瘸一拐的步子、直奔沈歸殺去……

“…嘖嘖嘖……看看你這副德性…我要是在大街上瞧見你,準得給你扔兩塊銀子過去,實在是太慘了……”

雖然沈歸不斷討著嘴上的便宜,但袖中驚雷短劍卻已然出鞘,並倒扣在左掌之中。坦白的說,柳執的大開碑手,已然修至爐火純青的地步;但他的身體終究有殘,無法修成金身羅漢之體。否則的話,也不會被區區一個粗糙的捕獸坑所害,落到今日這般田地……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就算是處於全盛狀態下的柳執,也不可能勝過今時今日的沈歸……

柳執一瘸一拐地湊夠了距離,雙手疊掌內翻、較起全身的勁道,連半點退身變招的餘地都不給自己留下,顯然是想與沈歸就在這一招之內、分出雙方的生死成敗!

沈歸的驚雷劍後發而先至、以最單純的速度優勢、反向掏入柳執雙臂的內圍!那柄黑漆漆的短劍、猶如毒蛇吐信般迅猛、眨眼間便貼上了柳執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