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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太初始也 11.規則

11:規則

“天靈脈者,上可觀天之道下有識人之能。施法以自身靈脈之力灌注,可以覺醒一凡人,是為地靈脈者。“林婆婆說完,從懷裡掏出一串薩滿常用的骨制腕鈴,眼神溫柔的摩挲著:“若是你大婆婆沒有強行幫我灌頂醒魂,怎麼可能這麼早就走了呢?”沈歸還是一臉的不解:“遠的不知,單說我這一段時間所聽過的武林軼事,乃至各大門派的掌門大能,甚至江湖傳聞,都還是有英雄出現的啊。無論是三劍鎮北燕的嶽海山;亦或是百鳥之首秦秋秦子規;還有北燕皇宮欽天司正關北斗,甚至是那個杳無音信的白衡白文衍,盡皆是當世人傑啊?”林婆婆罕見的出了神,沈歸也沒有催促,只是默默的等著,耳邊傳來廚房齊家四人和蘇乙青吵鬧的聲音,半室安靜半室煙火。

“你說的人啊,嶽海山連地靈脈都不是,秦子規這孩子也沒有天靈脈者傳靈。關北斗那老兒最可笑,他本是玄嶽道宮五百年來天賦之首,在前代天靈脈者掌教兵解飛昇前,為他種下一顆道心,但也留下了遺命:關北斗永不可為道宮掌教。這關北斗送別先師道身之後,立即下山。憑著玄嶽道宮掌教,天靈脈者木蓮真人唯一弟子的名號,博了一個司正的官位。姐姐曾說,關北斗這人天賦奇高,甚至高於某些天靈脈者,但其心庸碌,成不得大事。可惜了那顆木蓮真人留下的,名喚無為的地靈脈道心。”沈歸馬上反問:“那林婆婆你的地靈脈就是可以治病的那‘嗖’一下嗎?”說完還用手虛空一劃來應景。林婆婆笑著說:“你二婆婆我啊,本是一個愚陋的人,只傳承了你大薩滿婆婆治病救人的能耐啊。”沈歸慢慢的消化著這些事,突然想起什麼來:“那白衡白文衍呢?”林婆婆笑的極其溫柔,就像盛開的桃花一樣:“你早晚會見到他的呀。”

廚房內的幾人拎著一些瓶瓶罐罐走出來,婆婆捲起了桌上的那一套刀,和沈歸鄭重的說:“無論是天靈脈還是地靈脈,乃至於普通的人。做什麼決定都會有響應的後果。婆婆這種地靈脈治療能力,是靠著透支所治之人剩餘陽壽的。就好像你今天受了傷,我加快了你三個月的恢復期直接痊癒。但這三個月,還是要實打實的損耗殆盡。若你想用醫術保護自己與對自己來說極重要的人,還是要學醫的。人間私語天聞如雷,暗室欺心神目如電。任你萬千神通,也不能欺瞞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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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家父子、沈歸、和蘇乙青各懷心事,坐在籬笆院裡發呆。齊雁走過來,低下頭對沈歸說:“孫少爺,身上還有些血。一會婆婆治好了古戒,你換洗一下。”沈歸木然的點了點頭沒說話,齊雁又問:“你殺人了?”沈歸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感覺怎麼樣?”沈歸摸了摸身上的血汙:“我也以為該有什麼感覺,但現在真的沒有,我好像只是做了一件自己想做,也應該做的事。”齊雁聽完點點頭,轉身走回齊返身邊說:“五十文。”

“四年左右的陽壽,若是沒有什麼意外的話。”林婆婆一臉蒼白的說。蘇乙青跪在地上,對林婆婆磕著頭:“有什麼樣的意外能長一些呢?求南鬥婆婆指點。”林婆婆笑了笑指著一直都在放空狀態的沈歸說:“看他了。”沈歸回過神來:“我?我哪知道啊!”林婆婆說:“不只是古戒,這片大地上的人都在看,你就是近百年來唯一出現的天靈脈者啊,不然你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呢?”“可是我好像什麼都不會啊!你看人家天靈脈者哪一個不是通天徹地的人物啊?我?我什麼都不會啊!”“那就做你想做的就行,天靈脈者自有天靈庇佑。”林婆婆隨口說著,語氣沒有絲毫誠懇可言。

一月之後,古戒和蘇乙青走了。臨走時古戒把驚雷送給了沈歸,並和他說:“愚兄古戒欠你一條命,但現在還有些事不得不做。這柄驚雷送你。即用來防身,也用作信物。若有事差遣,用劍柄花紋拓在信上,差人送往燕京南城慶和樓,天涯海角愚兄也一定如期而至。”這二人走後,沈歸和齊雁齊返也曾去救出他們的木屋前檢視,籬笆院裡的官人早已不在了,只剩下他們當初鬼打牆留下的一片片圓形腳印。沈歸回去問了林婆婆,林婆婆說忘了放出來,全都餓死了。想起來的時候,才找人把他們都拉出來葬了。原來這迷魂陣用來困人還是殺人,也要看佈陣之人的心情。

這一日沈歸和齊雁齊返從山中返回,離家老遠就發現兩輛華貴的馬車停在籬笆院外。進屋一看,裡屋火炕下跪了一地的人。林婆婆見三個孩子進門,自己站起來拍了拍大腿說:“有些沒有解決的事情,終歸還是要解決的。老身年歲大了,也不想再過問你們的事了。既然你們堅持,那就讓孫少爺跟你們回去吧。順帶告訴你們主子一聲。也許自我之後,幽北三路,就再也不需要有大薩滿了。話——我已經說完了,你們滾吧。”林婆婆笑眯眯的臉上有風雷湧動,下跪的官人身子都有些晃動,有膽小的竟然打起了擺子。沈歸這次真正的感受到,薩滿這一身份,帶給普通人的壓迫有多強;也真正的感受到了來自南鬥婆婆——幽北北幽三路現任大薩滿地靈脈林思憂氣吞山河的威勢。地上的人磕完頭極快的走出木屋,出籬笆院門又把馬車拉走了很遠,站在官道上默默的看著木屋的方向。沈歸有些被嚇到了,一時間沒說話。林婆婆掏出那枚老拐的印章,塞進了沈歸衣服的裡懷:“去吧去吧,小獸總是得學著長大。臨走了得給你些盤纏,若是以後若是缺銀子了,就拿這印章去匯南錢莊取吧。”說完,又從床頭的木箱裡掏出三套衣服來:“你們三個小家夥一人一身,本打算過年的時候給你們,現在就自己帶著吧。”齊雁走到林婆婆面前低下頭:“我們也一起去嗎?可是這事還沒和爹爹說啊。”林婆婆摸著他的臉蛋:“自打你們三個小娃娃認識的那天起,你爹就是同意的。”

齊雁齊返帶著合身的新衣服回家了。沈歸梳洗完畢後低落的坐在窗前的炕上,從天亮坐到天黑,沒說過話。林婆婆走過來把沈歸的小腦袋抱進懷裡,一下一下的用手梳理著他披散下來的黑髮:“可憐的小烏龜啊,你總是要長大的啊。姐姐用性命喚你來了這裡,是好是歹你都要在這走一遭呀。”沈歸靠在林婆婆溫暖的懷抱裡,哽咽地說:“我不是要推卸責任,只是覺得有些害怕。”就這樣,小沈歸流著淚,聽著林婆婆唱起不知名字的歌謠,他漸漸的睡去了。沈歸不知道為什麼會來到這樣一個陌生的世界、他也不知道自己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甚至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子。讀了再多的書、聽了再多的故事終究只是與自己無關的精彩,這片大陸的美妙與危險,終究還是需要他自己來探索。今夜之後,沈歸將離開這個熟悉的太白山;離開這熟悉的撫山縣;離開他熟悉又深愛的至親。

天邊漸漸泛白,沈歸緩緩醒來,身邊再無一人。

“大哥,我不想走啊,我娘昨天哭了一夜,我想她了。”被齊雁硬拖著的齊返,眼睛腫的和桃子一樣大,哭的渾身顫抖。沈歸走過去,一手牽著一個,然後微笑著低聲安撫著兩個弟弟,晨光從樹葉間的縫隙灑下,落在沈歸臉上,竟把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映出幾分慈祥來:“不要哭了啊,大哥會照顧好你們兩個的。等你們學好本事,大牛叔二牛叔、和你們的母親叔母,就不用再辛苦的工作了呀。”齊雁想了想說:“我覺得,能靠著辛苦工作而讓全家吃飽飯,也沒什麼不好。”沈歸楞了一下,然後朝著齊雁點點頭:“你說得很對。”

籬笆院外的馬車前,這些冠帶整齊的官府中人就幕天席地的等了一夜。現在看去都有些疲倦。見沈歸一手領了一個朝著馬車方向走來,連忙齊整衣冠調整站姿。“孫少爺,上車吧。”車伕是一個武人模樣打扮的漢子,跪在轎門前。沈歸併沒有踩著他的背,而是雙腿微曲身形一縱就上了車,他站在車上,伸出了雙手,齊雁齊返一人拉著一隻也跳上了車。其餘的人跟在車後亦步亦趨,朝著奉京城的方向緩緩走去。

“嘿,聽說了嗎?大公主那個孩子回京了。哪個孩子?就是那個先代神婆大薩滿請神召回來的鬼胎啊!”這類的傳言最近幾天在奉京城傳的沸沸揚揚,連街邊擺攤賣吃食的小販都能說的繪聲繪色,就彷彿這些事都是自己曾經主導一般的清楚。進京的第三日,正在風口浪尖上的沈歸和齊雁齊返哥仨,坐在奉京城南一家茶館中。他們要了一壺散茶,幾碟乾果蜜餞,聽著說書先生聲情並茂的說著故事。

礙於規矩,所以整個奉京城只有茶館中沒有人談論這件事。而小哥仨今天聽得這回書也算耳熟能詳老少皆知,叫鍾馗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