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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太初始也 43.讓步

這二皇子顏青鴻與丞相獨女李樂安的事情,理所當然地傳遍了整個奉京城。雖然老百姓們對於李樂安的身份還僅限於道聽途說,可光是顏青鴻那二皇子的身份,就足夠掀起一場全民八卦的風潮來。更何況二皇子的個人作風問題,在整座奉京城內都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

這二人當街一鬧而產生的影響,也足以讓京城中幾方勢力紛紛推翻原本的謀劃。無論是此刻正在揶揄著二兒子的宣德帝,還是正在家教訓女兒的丞相李登,都在心裡重新衡量起了各方得失。不過,在兩個當事人的原本問題上,二位卻都有著驚人的默契:都誤會了。

在宣德帝看來,顏青鴻如今已近弱冠之年,出宮、賜府、娶妻,也都是水到渠成之事。只是在郭霜死後,顏青鴻便接管了奉京城的城防軍,也就是那重新組建的三萬金甲軍。如果他想與李樂安日後真的結為連理,最大的障礙便是李家。李登早就想在軍權中插上一手,如果讓掌管奉京城防的顏青鴻,成了他自家女婿,那可就後患無窮了……

而丞相李登則更為頭疼。李樂安這個女兒,就是他東幽李家唯一的血脈。自己如今這個歲數已經沒有再次續絃的意願,所以女婿的人選,自然就關乎到整個李家的命運了。不談顏青鴻的名聲人品,就單單這個皇子的身份,前面多出一個二字,便是抹不去的殺身之禍。而自己辛苦一生所積攢的權勢與基業,也會一朝盡歸顏家。幾十年都白折騰了。

兩個孩子的解釋與說辭,在這二位幽北頂尖的人物看來,定然是羞怯而帶著些欲蓋彌彰的味道。因此,在當街追逐事件過去後的三天,也就是第二次早朝之時,各方重新進行了利益交換與妥協讓步,最後的結果更是讓人意想不到。

宣德帝首先丟擲了橄欖枝,把顏家最後一支私軍——飛虎軍的指揮權,交給了李登。而丞相也投桃報李,由東幽李氏與幽北朝廷戶部,共同籌措軍餉,足額支付五百萬兩紋銀,以供宗族府飛熊軍南北兩線抗敵之用。

當然,老王爺郭雲松與中山路總督傅野,自然就成了替死鬼。

郭雲松識人不明,致使中山一路常年遭受漠北草原的劫掠滋擾,遂奪爵罷官,允其歸鄉養老。

博野玩忽職守戍邊不利,遂罷職抄家,扁為庶民。中山路總督一職由禮部侍郎裴涯繼任。不用說,這個裴涯,定然是宣德帝培養的心腹人。

幾方交鋒,最後竟得到一個如此客氣的結果,兩方在朝堂之上也不見了平日裡的火藥味。這怎麼看都像是兩個父親,是為了兒女婚事的細節而會面,只是在彩禮嫁妝的數額上討價還價而已。

中山巷,中山王府中。

鐵甲接過了聖旨,滿面愁容地送走了前來傳旨的小太監。大門一關,便連忙回到了王爺的臥房之中。

“王爺,這是個什麼意思?要說我們郭家,早在前幾年就成了空架子。為何拖到了今天,他才補上這最後的一刀來呢。”

鐵甲看著剛從病床上起身的郭雲松,若有所思的問著。

“老夫也不是很明白,但郭家自打入了死局,便早已不能動彈分毫了。所以如今出了變化,也定然不是從我們這裡開始的。以那位的心思手段,這最後一刀未免也補得太輕了。表面上看來,是把我們郭家打了一個萬劫不復。可明眼人都知道,這分明是在放我們一條生路啊。”

郭雲松也是百思不得其解。長久以來,他一直在等著宣德帝最後的閘刀。可他萬萬想不到,這本該是斬草除根的一刀,竟然是如此的用法。

“我們郭家的力量早已經全部瓦解冰消了。能想到的幫手,也無非就是一個半人。一個是失蹤的大薩滿林思憂;還有半個則是要了飯的孫少爺沈歸。”

鐵甲掰著指頭數完,又自嘲的搖了搖頭。郭雲松見他如此,也笑了起來。

“巴格這個自封的大薩滿,那就是哄著皇帝玩的。薩滿,從來都只負責溝通萬物生靈,林思憂也是如此,所以肯定不是她。而沈歸那小子嘛……不好說啊……哈哈!”

老王爺郭雲松想到自己這個外孫,不由得哈哈大笑起來。鐵甲一臉緊張的擺了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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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您小聲些,您如今可是身中風邪,久臥病榻之人啊。如今聖旨已下,理應儘快遣散家小,回中山老家養病才是。這遲,則生變啊。”

郭雲松點了點頭:

“你說得對,儘快遣散府中所有人,同時把這宅子也交給牙人出售,銀子多少都不重要,速度要快,三日之內必須啟程。哦,對了,再去買一輛破車,三日後你推著我走。”

之後幾天,鐵甲把事情辦得極為高調。整座奉京城中,無論是牙行還是車馬行,甚至是原來王府的下人們,都紛紛傳遞出同樣的資訊來:郭雲松的身體,定然是撐不過一路上的顛簸了。

三日後,御馬監料房的探子回報陸向寅:

“回陸監事,郭雲松口角流涎目光呆滯,躺在一輛破舊的木車上,由王府管家鐵甲推出了奉京城東門,朝著中山路方向去了。”

陸向寅摸著光滑的下巴,自言自語道:

“一個奪了爵的王爺,即使為每個下人都分了一筆不菲的遣散銀子,也不至於如此的窮困潦倒。他二人這般做作,是想隱瞞什麼呢?”

那幾個探子互相對了一個眼神,領頭之人出言問道:

“需要除掉嗎?”

陸向寅一擺手:

“哦,倒是沒有這個必要。一個將死之人,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來。更何況我與他平日裡並無冤仇,沒必要落井下石。”

說罷,陸向寅慢悠悠的朝著冬暖閣的方向走去。

宣德帝顏狩一見他來,連忙起身相應。還吩咐李清拿來了繡墩與茶點。

“稟陛下,剛剛鐵甲推著一輛破木車,送郭雲松回中山老家了。”

“可有旁人暗中護送?”

“料房的探子未曾見過第三個人。”

“那就好。陸監事啊,朕打心眼裡,就一直不相信郭雲松真的中了風邪。你信嗎?”

陸向寅抬起手中正冒著熱氣的茶杯,輕輕飲了一小口:

“呼……陛下過於謹慎了。莫說此時的郭雲松,已經是年近古稀的老叟了,即便是他當年被世人稱為‘太白飛虎’的時候,您又何懼之有呢?”

在宣德帝聽到‘太白飛虎’這四個字之時,眼中出現了一閃而逝的狠毒之色。但很快又迴歸了原來的模樣:

“裴涯也該啟程了吧?等他到中山路上任之後,尋個機會,便送送傅野吧。”

雙山村,村長包欽的家中。

“我說十四,下次等我問完了話,你再出手行嗎?現在可倒好,費了半天力氣,除了救下一群笨蛋之外,其他什麼都沒有!”

剛從草原上回來的沈歸和十四,此刻正坐在老包家的飯桌前面,等著包大嬸給自己蒸包子吃。

老包聽完沈歸的話,便用手語和十四溝通了起來。兩個人經過了一番手舞足蹈之後,老包便回過頭來,似笑非笑的看著沈歸:

“十四說,那男人叫你上前低頭之時,已經在手中暗釦了一把匕首。若是十四再慢一點出手,你的喉管就被他給割開了。小沈啊,十四要是能說話,哪還輪得到你直氣壯的訓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