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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妒火生

夜。夜色已濃。

一輪冰盤般的明月剛剛升起來,斜照著這個空蕩蕩的別院。

對方始終是主家嶽增的侍妾,十五衛與她交手實在頭疼,這個刁蠻女子與十五衛相處多年,當然熟知十五衛的劍技,所以她一旦敢於出手,便會比十五衛更快,更狠!

在倉促應戰之中,十五衛的衣襟竟然被對方劍鋒割破,人也被逼得貼在樹杆邊,只聽“滋”的一聲,劍氣破風,紅喬掌中一柄短劍如同毒龍出海,閃電般又刺了過來!

這紅喬因為內力有限,當然更不敢跟十五衛這等老江湖纏鬥,所以她招招疊加,就似乎準備著要取了對方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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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衛將身一閃時,紅喬掌中的短劍快似驚虹,頭頂本來樹葉婆娑,被這凜然的劍氣掃過,一片片如雨般落了下來。

十五衛的身形堪堪竄出,身後的落葉便被這片炫爛的劍光絞成碎片!

“昔有佳人公孫氏,

一舞劍器動四方。

觀者如山色沮喪,

天地為之久低昂。

霍如羿射九日落,

矯如群帝驂龍翔。

來如雷霆收震怒,

罷如江海凝清光……”遠遠有人邊嘆邊吟道。

十五衛匆匆一瞥,卻又是光著整個身子,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遮羞的祝枝山,他提著浴巾笑道,“紅喬姑娘,好劍法!”

紅喬人隨劍走,臉卻又紅了,冷笑道,“想不到,小女子與老管家比劍,你居然還要找姑爺來幫手。”

十五衛冷冷道,“妳以為,到了這種時候,姑爺還能幫得上手嗎?”

祝枝山遠遠笑道,“請二位慢慢繼續,老祝洗乾淨了,現在只為了溜出門來摸條底褲而已。”

趁這空檔,十五衛冷聲一笑,右手一交左腕,一道毒蛇般的電光從他袖中射出,只見劍光相交,如同驚虹閃電!

等到祝枝山擦亮鏡片,十五衛的身形突然消失不見了。

“妳若不住手,便準備如同此樹。”

紅喬小心回頭,十五衛已經站在她身後,連劍都收好了。

“這株樹又怎樣了?”祝枝山好奇道,他的話還沒說完,樹已憑空倒了下來。

剛才,十五衛掌中劍光一閃,竟己將這株幾人合抱的大樹,削成了兩段。

樹倒下來時,十五衛的人已不見了。

好快,好狠的一劍!

晚風中,帶著一股遠山飄來的木葉芬芳,本來應該令人心懷舒暢,這一瞬間,祝枝山與紅喬目光一會,竟同時忍不住機伶伶地打起了哆嗦。

夜風徐徐。

“賢婿辛苦了。”

嶽增由青喬攙扶著,從一扇銅門後慢慢走了出來,

剛才,他的侍妾跟管家打得你死我活,嶽增的神情卻還是那麼平靜,臉上竟然帶著和藹平和的微笑。

祝枝山看看嶽增,又返頭看看紅喬,皺眉道,“你們大家……剛才不過是給祝某演了一出好戲?”

青喬無聲遞過一件湖綢的浴袍,祝姑爺搶了裹在身子,暫時解決了他隨時要擔心著浴巾會掉下來的尷尬。

三更。

屋子如此空曠,此時竟充滿了芬芳醇厚的酒香,紫銅小火爐的火併不大,卻恰好能使只裹著一件浴袍的祝枝山覺得溫暖起來。

祝枝山狠狠喝了一大杯陳年花雕,這才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很想念自己的底褲。”

嶽增也嘆了口氣,道,“你所有的衣物己在定製,明天一早,他們就會送過來。”

他微笑著,轉過頭,一雙發亮的眼睛,使得這已垂暮的老人看來還是生氣勃勃,微笑著道,“你若是不著急,就安心坐在岳丈家喝上一夜也可以!”

祝枝山忍不住道,“我藏在袖中的那幅春圖呢?”

嶽增將桌案邊銀盤上的紅布開啟,裡面是一疊厚厚的銀票,漫不經心道,“親兄弟還要明算帳,賢婿趁著沒喝醉前認真數數,這裡是一百二十萬兩!”

祝枝山遲疑道,“意思岳丈把那張春圖買了?”

嶽增眼皮也不抬,道,“魚姑娘再不濟,暫時也算老夫的女人,所以有關她的春圖,老夫是不會讓它流落到市面上的!”

祝枝山點頭道,“等我有岳丈這麼多家當的時候,我也會把曾經那些紅顏知己們的春圖全都封存起來。”

嶽增道,“賢婿,在外面收斂一些,不要被珊珊抓到現場。”

祝枝山打岔道,“岳丈大人就不擔心,那幅春圖是假的嗎?”

嶽增道,“為什麼?”

祝枝山道,“岳丈家大業大,本來就是心懷叵測之徒選來敲詐勒索的最肥目標。”

嶽增點頭道,“老夫也擔心,你在這其中被鐵無雙騙了。”

祝枝山不屑道,“唐寅那小子畫春圖的風格,外人誰會比我更加瞭解。”

嶽增道,“所以,老夫此次特意找來現場鑑定的十二位大師中,還包括了徐渭。”

當今邸報總編徐渭徐文長,竟然都能被嶽增抓來鑑定唐寅春圖的真偽,祝枝山偷偷一驚。

嶽增道,“也是碰巧而已,他做為“花魁爭豔”的六大評委之一,你會不知道?”

祝枝山只能不好意思地笑了。

嶽增得意道,“唐寅此次以魚嬋姬為形象主體的春畫,惟妙惟肖,不忘他素有的特點:三白。”

祝枝山特意問道,“何謂三白?”

嶽增道,“即前額一點白,鼻尖一點白,下頷一點白,魚嬋姬哪有那般怪異,這偏偏是眾位大家鑑別真假唐寅畫的普遍標準。”

祝枝山含糊地“哦”了一聲。

嶽增嘆道,“各名家對此大為讚譽,說它超越了唐寅原來的《退食閒宴》和《競春圖卷》,徐渭當場欣然命名為《花陣六奇》!”

祝枝山笑道,“所以岳丈欣然收藏了這幅春圖,還讓祝某小小地從中又賺了廿萬兩?”

嶽增卻搖了搖頭,道,“老夫不可能讓賢婿白忙了這一場,但其實,我並不相信他們。”

“他們”就是請來的十二位鑑定名家,既然選擇不相信,何苦當初又要大費周章呢?

嶽增己經獲取了太多的財富,也經歷了太多波折,所以他會變得格外的警惕,如今他不再輕信身邊的任何人,這不是他的錯,祝枝山只能無語了。

嶽增道,“所以我又讓二喬看了那幅畫。”

祝枝山點點頭,有時候,女人之間因嫉妒而引發的瘋狂之舉,偏偏會成為某些事物的一種旁證。

嶽增嘆道,“就是她們看畫之時,眼中冒出那一心毀滅對方的妒火,才讓我堅定了收藏的決心。”

夜已深。

風只會越來越冷,而蒼芎也會越來越黯淡。

祝枝山搖杯苦笑了,他現在才知道,自己很難超越岳丈大人的境界,嶽增做生意時很強勢,在調教自己身邊一堆女人的時候,卻更加強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