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空氣,昏黃的油燈,那間孤零零的石屋裡透露著一種令人抑鬱的死灰色。
玉摧紅茫然四顧,忽然覺得現在自己很想喝酒,因為他已經證實了一個壞消息。
一身溼漉漉的郎賀川,單膝跪地,他鼻子貼在地上的樣子,讓人覺得現在的他就象是一條狗。
一條搜尋線索的狼犬。
玉摧紅等他站起身來,才問道,“有什麼新的發現?”
郎賀川失望地搖了搖頭,沒有人,沒有刀,地面上甚至於乾淨得連一根頭髮都沒有。
玉摧紅指著燈光照不到一處,道,“那時候,那把刀就掛在這個位置。”
郎賀川問道,“那把刀的刀刃兩邊可有一致的波浪形紋?”
玉摧紅搖了搖頭,他,當初也沒有抽刀察看過。
郎賀川手撫著那一段石壁,臉上露出種很沉痛的表情,過了很久,才轉身面對玉摧紅,緩緩道,“一定是村正妖刀,我能夠感覺到它的戾氣。”
玉摧紅道,“有這麼邪?”
郎賀川嘆道,“是的。”
“村正”作為刀工的姓名正式登場是在東瀛的室町中期,直到江戶時期才有了“邪劍”、“妖刀”的稱號。村正之所以被稱為“妖刀”,是由於德川家康禁刀所致。
首先,德川家康的祖父松平清康在與織田家作戰的時候被自己的家臣用千子村正一刀從右肩一直劈到左腹,肚破腸流,死狀極慘。
接著,德川家康的父親松平宏忠被近臣用刀斬傷了大腿,用的也是村正。
後來,德川家康的嫡男信康被織田信長疑心和武田家勾通而切腹自殺,用的又是村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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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後來,關原合戰中輪到德川家康自己被村正的槍斬傷了手指。所以家康對村正極其痛恨,斥之為“不吉”的象徵。
當然,鬼冢也正是用這把刀殺死了郎賀川的主人。
此刀之邪,可見一斑!
郎賀川道,“你見到過鬼冢的真實面貌?”
玉摧紅又搖了搖頭,道,“沒有。”
背對著鬼冢這樣一個可怕的敵人,貿然回頭無疑很一種愚蠢的舉動,以玉摧紅的經驗,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郎賀川道,“評委大人幸虧沒有回頭,鬼冢最喜歡的,就是趁著對手產生一絲毫鬆懈的時候,一刀斬斷對方的脖頸。”
玉摧紅道,“脖頸?”
郎賀川道,“我的主人當初正是因此而死。”
玉摧紅的心已沉下去。
鬼冢是一個忍者,忍者所有的傷敵手段只求達到效果,並不要求光明正大。
玉摧紅道,“鬼冢躲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方,就是為了躲避你的追殺?”
郎賀川道,“不是為了躲開我,是為了囚禁伊達少主。”
玉摧紅道,“鬼冢在這裡藏了多少年,伊達小少爺也陪著囚禁了多少年?!”
郎賀川嘆道,“伊達少主被擄走那年,他還只有六歲,現在己經過去了六年。”
玉摧紅也嘆了口氣,六歲,本來是大多數孩子在父母的膝下承歡的年紀,一個出身貴胄的孩子,卻要被擄在這樣一個鬼地方,而且一呆就是六年。
玉摧紅沒有去看郎賀川,他知道這個得而復失的訊息己經讓這個東瀛武士感覺非常沮喪。
郎賀川的臉色一定非常難看!
一個不幸的故事仍在繼續,放生池的池水依舊清澈。
玉摧紅帶著郎賀川,正是沿著棲梅閣外小溪,順著水流進入了放生池,然後找到這間鬼冢用於藏身的密室。
這一次,他之所以強闖查府,就是為了引領著郎賀川找到鬼冢,本來,一切似乎進行得異常順利,他怎麼也想不到,鬼冢竟突然又失蹤了。
玉摧紅道,“伊達……?”
郎賀川無力道,“伊達英明。”
郎賀川累了,六年來,他用盡所有的精力,就是為了找到少主伊達英明,是玉摧紅帶給了他新的希望,但現在,他卻被這突然而來的轉變打懵了。
鬼冢到底去了哪裡?
伊達少主是否依然健在?
一切重新又變成了未知數。
現在,郎賀川只想找個沒有人的地方,重新梳理一下思絮,讓那些曾經的忽略或者錯過的線索一一變得清晰起來。
玉摧紅心裡只覺得說不出的悲痛,說不出的蕭索。他憤怒了,他現在就要衝出去找查琦楨,問問他為什麼要收留鬼冢,難道不知道鬼冢脅持著一個人質嗎?
伊達英明還只是一個孩子呀!
郎賀川道,“評委大人,你不能去。”
玉摧紅苦笑了,既然查家人認定是他害死了老家主查一清,查家上上下下只要是見了玉摧紅,便會大開殺戒,為老家主報仇,哪裡還有他開口的餘地!
郎賀川道,“我自己去。”
玉摧紅聞聲反而一怔,貌似幾個月前,為了懸賞花紅,郎賀川曾經一路追殺查琦楨,事後查琦楨身受重傷,查四九等隨行人員更是真真實實地死在了他的刀下!
查家人又豈能放得他?!
郎賀川說了一句奇怪的話,“有些事情,其實不是你們看到的樣子。”
他慢慢的向著外面走過去,道,“我會由放生池進入查家內院,那樣會吸引到所有查家人的注意力,評委大人你還不快走?”
玉摧紅道,“是讓我一個人離開嗎?”
郎賀川道,“我與查琦楨之間還有事情要處理。”
玉摧紅道,“從金陵到江寧,你殺了那麼多查家人,你以為他們忘記了嗎?”
郎賀川意味深長地一笑。
玉摧紅道,“除非……”
郎賀川道,“除非什麼?”
玉摧紅冷冷道,“除非在此之前,你跟查琦楨之間早已達成了某種默契。”
郎賀川看著他,忽然笑了,道,“評委大人的想象力真是豐富。”
玉摧紅並不否認。
郎賀川道,“我知道,你很想知道一個問題的答案,你想問,當初追殺查琦楨那次行動到底是不是真的。”
玉摧紅忍不住,道,“是真殺麼?”
郎賀川的笑容疲倦而憔悴,淡淡道,“對於武士而言,殺人本來就是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容不得半點馬虎。”
話一說完,他起身就走。
玉摧紅反而好奇了起來,假設一下,在江南查家風雨飄搖之時,為了某種不能說的目的,查琦楨
可能會想到邀請外人假裝來“追殺”自己,以求脫身。
做這種局,誰都可以請,惟獨不應該考慮郎賀川的,因為這個東瀛武士是個死腦殼,請了這種人“追殺”,那就是一場真正血腥的殺戮!
郎賀川的劈風一刀流一旦使出,無異於山崩地裂,不是查琦楨可以應對的!
這……一切實在也太詭異了。
玉摧紅再回頭,郎賀川己經不見了,這些問題可能也只有東瀛武士知道答案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