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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 大典前夜

夜己深。

外面依舊很熱鬧,這裡雖然比不過金陵,街道上依然行人不斷,為了主辦好這次百年盛典,寧王府方面大興土木,城中紛紛掛燈結綵,江邊牌樓、喜幛林立,只為了向外界展現南昌最光彩的一面。

工匠們經過一天工作的辛勞,現在換上乾淨的衣服和鞋襪,行走在煥然一新的街道,享受這一刻閒暇的樂趣。

南昌是一個河流環繞的城市,這裡卻沒有十里秦淮,臨江這條街道,各式各樣的店鋪並沒有關門,陳列著各式各樣的貨品,來引誘路人的眼睛。

南昌,難得的熱鬧一回,店鋪的老闆和夥計們小心又是微笑著瞧著路上的行人,等待這一天裡最後的惠顧。

現在,城中多了很多陌生人,大多數一身勁裝,或者腰中鼓鼓,這都是一些外地趕來的江湖人,他們行走在熱鬧的街市中,行色匆匆,若有所思,有些沒精打采。

玉摧紅看著他們,輕輕嘆了口氣,一個人如果平時不認真習練武功,卻又想著一夕成名,名震天下,永遠會活得很累的。

好在江湖人大多在尋找食肆或者客棧,很快消失在四周的商鋪中,剩下的彼此微笑著,用本地話互相打著招呼。

街道上只剩下一行人,有男有女,在這裡是完全陌生的,那就是玉摧紅,唐寅和祝枝山還有沈櫻等人。

街道不長,很快走到了盡頭。

遠眺贛江東岸,民居寥寥,卻又有一處依舊燈火通明的所在,那裡就是滕王閣,這個始建於唐永徽四年的名樓,因唐太宗李世民之弟——滕王李元嬰始建而得名,

祝枝山手扶眼鏡細細觀瞧,口中不由讚道,“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漁舟唱晚,響窮彭蠡之濱;雁陣驚寒,聲斷衡陽之浦……”可嘆王勃之《滕王閣序》果然是名流千古。

唐寅忍不住道,“落霞?孤鶩?秋水?姓祝的瞎子哪只眼睛看見甚麼長天了呢!”

祝枝山輕咳了兩聲,勉強笑道,“滕王閣大會,本來百年難得一遇的盛事,有幸讓祝某人遇見了,我發一發感慨,難道又刺激到了您脆弱的神經?大頭兒子。”

很奇怪的是,唐寅這一次竟然沒有和他鬥嘴,還點頭表示同意。

其餘眾人當然也沒什麼話可說。

涵薇卻有話說。

小丫頭忽然問道,“請問唐大才子,一個小小的參軍之職,對於你就有這樣重要嗎?”

玉摧紅詫異道,“參軍?”

沈櫻不由得瞪了涵薇一眼,在一邊的玉摧紅笑笑不語。

以正常人的腦子隨便去想想,就會發現其中的不妥,唐寅歷來恃才放曠,桀驁不馴,而此次自從他進入江西起,忽然變得乖巧溫馴,由此可以推算出來,寧王方面一定是早己允諾了給他一個參軍之類的職位。

也怪不得小丫頭不服,大明官定軍階中沒有參軍這一階,確切地說,參軍作為法定軍階的歷史,至前元就己結束了。

明代的參軍一般是“經略”的敬稱,而明代的“經略”是加銜。馬昂當年是由千戶長升為參軍,有軍務可以履歷,就是個實際職務。而唐寅不過是一介書生,給他一個參軍的職務,無兵無權,也不過是個虛職掛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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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堂的江南第一才子唐寅,就這樣在乎一個榮譽頭銜麼?

祝枝山好像要說話,但看了看沈櫻,終於忍住了。

忽聽得一陣孩童的慘叫之聲,街道盡頭忽然衝出兩匹高頭大馬來。

只見兩個身著府兵服飾的男子騎在馬上,迅速移近。

祝枝山嚇了一跳,伸手緊握唐寅的臂膀,待到又擦了一遍眼鏡,這才看清那兩個府兵駕馬提韁,馬屁股後竟然用繩子拖著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的腰部。

府兵雖然百無一用,配備的卻是韃靼良駒,這些馬身高腿長,奔跑比普通馬匹更為迅速。

自從應州大戰之後,韃靼蒙古主力全部退回了漠北,由此也減少了針對大明的馬匹貿易,這幾年來,韃靼良駒由於採購不易,專供大明軍方使用,禁止民間購買。

這兩匹韃靼良駒輾轉進入中土之後,常年被寧王府的府兵關在馬廄中當寵物眷養,今晚上它們好容易出了王府兵營,跑得興起時,四蹄翻滾,全身肌肉中似是蘊藏著無窮精力,只盼發洩出來,那步伐怎麼是一個孩子可以趕上。

只見那孩子滿面汙垢,衣衫襤褸,被兩馬拖行了幾十尺,半邊身子己被鮮血染紅。

眾人心中發毛,只覺得周身不自在,眼見這孩子若是再被拖行一陣子,只怕是死定了。

忽然一道身影疾掠而過,只聽啪啪兩聲,這兩匹馬竟硬生生地停在大路中央。

涵薇不由得鼓掌叫好,原來是玉摧紅,他飛身掠入兩匹馬中間,雙掌一分,同時拍中了兩匹馬的額頭,馬,停住了!

一個府兵手執馬鞭吼道,“外鄉人,你敢阻撓府兵執行軍務?!”

眾人一聽,個個大怒,均想,“府兵們所謂的執行軍務,就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虐殺一個孩子麼?”

沈櫻咬了咬唇,道,“不知道你們執行的是什麼軍務?”

府兵鞭梢一指她,道,“滕王閣大典期間之內,土匪,強盜,乞丐,娼妓等等,見一個抓一個。”

這孩子,應該是一個乞丐了。

沈櫻道,“不知道這是不是寧王的旨意?”

誰知道兩個府兵相視一笑,其中一個府兵語帶不屑道,“寧王,嘿嘿,我們府兵做事,歷來是不需要通知寧王的。”

這時間,玉摧紅己經扯斷麻繩,探了一下乞兒的鼻息,將他抱起來,交到唐虎杖的手中。

沈櫻道,“這孩子己經受過了處罰,剩下的,就讓我們代為處理吧。”

府兵冷笑道,“妳,憑什麼?!”

涵薇搶上前去,道,“瞎了你們的狗眼,還不下馬拜見暹羅公主!”

以府兵們的見識,對暹羅國沒有什麼印象,當然,對甚麼暹羅公主也沒有格外尊重可言,只是這一群外鄉人氣宇格外不凡,特別是那個穿紅衣服的(玉摧紅),他攔驚馬那一瞬間的表現實在驚人,向來張狂的府兵們見了也不由得心生忌憚。

這兩個府兵也不拜見甚麼暹羅公主,他們翻著白眼掉轉了馬頭。

祝枝山這才偷偷松了一口氣。

也算這兩個府兵命好,這一次遇上的是玉摧紅,千軍萬馬之中,玉摧紅可以輕而易舉的救下主帥,如今在驚馬之下救出個乞兒也是手到擒來,玉摧紅心性平和,懶得與府兵們計較。

假若,他們今天是撞上了鐵無雙,以鐵大個子那嫉惡如仇的火暴脾氣,既算是寧王府府兵,做了這等傷天害理之事,只怕他們還要受一番皮肉之苦。

圍觀的市民們都歡呼了起來。唐虎杖凝神不語。玉摧紅卻神色自若。眾人眼瞅著府兵們悻悻而去。(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