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寒風沁人骨髓，白鴻振見王小六久久沉默不語，只覺一顆心好似跌入谷底。
“如你所言，你那妹子一家被匪寇所害的確是疑點重重，只是此事又和我有什麼關係？”
突然，王小六緩緩抬起頭來，一句話脫口而出。
白鴻振聽他開口說話本來滿心歡喜，不料這一番話竟是欲置身事外，當即露出幾分不甘：“王少俠，你莫非不怕白某將你的身份曝光？”
“是嗎？”
王小六斜眼撇去，劍鞘中的長劍錚錚有聲，似乎片刻後便要脫鞘而出：“你莫非覺得王某的長劍不利？”
剛才已見識過他的武藝劍法，白鴻振仍是心有餘悸，當下不敢出言威脅，雙膝一軟已跪倒在地。
“懇請王少俠出手相助，若能令我那妹子沉冤昭雪，白某願意做牛做馬報答少俠的恩情。”
他的聲音甚是沙啞，兩行濁淚復又流下，面色愈發悽苦，可謂是“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老戲骨，好演技。
王小六暗中吐槽，根本不為所動，等他止住哭泣才緩緩說道：“做牛做馬倒也不必，王某怕自己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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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公子要如何才能助我？”
白鴻振不甚明了他的心意，一臉迷惑，連忙追問。
“你也看到我懷中的事物了，王某此次出京有要事去辦，如何能在此地耽擱功夫。”
王小六見他不明所以，恨不得伸出手來索取好處，心中不停腹誹：你也是老江湖了，沒點好處誰願意平白無故出手。
“哦。”
白鴻振恍然大悟，連忙站起身來：“王少俠想必在偵辦一件案子，白某的功夫雖然比不得少俠，卻也有幾分打探訊息的能力，白某願意聽從少俠的吩咐。”
王小六想到他早年間在江南一帶作案無數，想必對那邊的事物甚是熟悉，不由心念一動。
片刻後他又輕輕搖頭，這些不過是鏡花水月，可望而不可即，更何況白鴻振離開江南也有十餘年之久。
“王某身負皇命實為機密，卻不能讓外人插手，此事休要再提。”
見他臉露喜色，白鴻振原本以為他已答應，不料他又連連搖頭，白鴻振愈發摸不清他的心思。
二人各有心思，互打啞謎，好似人偶一般，站在寒風中久久不語。
白鴻振躊躇良久，終於暗中咬牙，自懷中掏出一本書冊遞給王小六：“白某身無長物，唯有這一身的功夫和易容術尚有些看頭，今日便送與少俠。”
王小六見他終於開竅，心中好似引了蜜漿一般，伸手接過他送出的書冊，臉上卻露出幾分羞愧：“這是白前輩安身立命的功夫，王某怎麼好意思無功受祿。”
聽他所言，白鴻振這才算明白，所謂“無功不受祿”不過是託詞而已，如果助自己翻案成功便是有功，那自然可以受下此物權作報酬。
白鴻振原本也是老江湖，如何不懂得這些，只不過這幾日被自家妹子慘死一事攪亂了心神，又想著崇光寺的傳聞，一心以為王小六是個充滿熱血的年輕人。
王小六見他臉上時青時紅，彷彿前世川劇變臉一般，不由訕笑道：“白前輩，我們先進薛府一探究竟如何。”
“不急。”
白鴻振伸手止住王小六的行動，輕聲說道：“剛才送給王公子的秘籍雖算不得什麼珍奇的武學秘籍，卻也是前人心血所著，希望王公子能用在正途上面。”
王小六面色一怔，暗道：合著你偷盜別人家財物也算正途。
白鴻振自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否則必然是勃然大怒，他繼續說道：“這其中的浮萍追影輕功甚是高明，可使人身負千斤而恍然無物，易容術更是能讓人改變身形，變換容貌。”
聽他所言，這本武學秘籍也算是不錯的功夫，王小六連忙將書冊放入懷中仔細收好。
那白鴻振又囉裡囉嗦說了一大籮，王小六聽得有些頭大，連忙把他止住：“天色不早了，再磨嘰天都亮了，還進不進薛府。”
白鴻振這才止住話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隨即足下一點，率先躍過牆頭。
見他身形好似浮萍一般，輕輕搖曳便已躍過牆頭，王小六心中大喜：這“浮萍追影”倒也有幾分長處。
“王公子，還不趕緊過來？”
白鴻振的聲音自院牆那邊傳來，將他的遐想打斷。
王小六聽他聲音有些焦急，足下輕點縱身而起，好似一隻狸貓一般已站到牆頭。
只見院中漆黑一片，白鴻振站在牆下等候，臉上稍有些焦色，王小六這才輕輕躍下牆頭。
薛府一家的主人皆被殺害，剩下的僕人自然卷了些細軟各自逃散，唯有幾名忠心且有無處可去的老僕留下操持後事，現在也早已躺下歇息。
白鴻振對此院甚是熟悉，帶著王小六在薛府的院中東拐西繞，不多時來到薛家的主宅院落。
“此處是書房，我那妹夫便是在此地被人殺死。”
白鴻振推開一處大門被砍爛的書房，點燃桌案上的燭火。
昏暗的書房中陰氣森森，地上畫著一個石灰的白圈，裡面還殘留著少許褐色的血跡；桌案上的筆墨紙硯被打翻在地，高大的書櫥上的書籍也被翻到地上，一片狼藉。
王小六觀察了片刻，見沒有什麼明顯的證據：“走，去你那妹子的臥房看看。”
白鴻振一言不發，領著王小六進入隔壁的房間。
床榻上纏裹的輕紗幔帳被人扯下隨意丟棄在地上，上面踩著無數黑漆漆的腳印；瓷枕旁邊的錦被上沾染著斑斑點點褐紅的血跡，似乎是被人一劍抹過咽喉所致；房間內的大箱小匣皆被人翻開，衣衫被胡亂的四處丟棄，似乎是賊人四處搜尋財物留下的痕跡。
王小六閉目暗自推測案發時的情景：幾個黑衣人踹開屋門，白鴻振的妹子在床榻上被驚醒，尚來不及呼喊便被人一劍抹過咽喉，脖頸出噴出少量鮮血，沾染到被子上，黑衣人隨後在屋中四處翻查，將大小箱子一一開啟，找到財物後便匆匆離去。
“你那妹子可有兒女？”
王小六想了片刻，突然發問，聲音已有些冰意。
“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白鴻振臉上的戾氣愈發凝重。
他帶著王小六又走向別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