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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 二儒相爭

微風夾寒,細雪如雨。此時的蘇州,正被這落雪一筆一劃地塗抹著,像極了落魄的書生作畫。

蘇州的雪愈下愈緊,於是千戶閉門,萬足留步。而在通往虎丘山的山道上,此時卻偏有一個人迎著風雪,徒步而行。這人青衣斗笠,揹著一口墨刀,自然是“刀屠”魏尺木了。魏尺木自從得知“畫傷谷主”出現在蘇州之後,始終都流連於州裡諸縣之中,只是一連數月也不曾尋著黃貞的蹤跡,反而是這蘇州捱到了冬日,下起了細細的雪來,淋他一個無處可避。

魏尺木冒著風雪,不禁又想起去年下雪時,他也是奔波在路上,那是連夜趕往汴州。說起汴州,難免會讓他想起好友馬東平,只是殺害馬東平的仇人,迄今仍是毫無頭緒。魏尺木每隔一段時間便會想起馬東平來,他生怕時間久了,會忘了或者擱下這一份仇恨。

這幾月以來,魏尺木雖然毫無所獲,可江湖上倒是發生了幾件事:

這頭一件事,便是原鹽幫右使陸言做了代幫主。陸言深知百家盟的恐怖之處,與之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所以他便帶著幾千殘餘弟子逃離了洞庭山。自此,曾經的天下第一大幫——鹽幫,便和天人派、少林派一樣,名存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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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第二件事,則是項吾帶著百家盟眾人入駐洞庭山。百家盟一統綠林群雄,與摩尼教南北對峙。偌大江湖,儼然兩分,只是這唱戲的主角兒卻不再是綠林與武林。八百年來的武林綠林對峙局面,至此蕩然無存。

這第三件事,卻是摩尼教與百家盟都在暗中拉攏茅山派。茅山派在武林綠林大戰中分毫未損,保留下來許多頂尖的高手,更何況茅山派本就是武林三大派之一,其底蘊與實力自然不凡。只是茅山派掌門胡究一鐵了心封山自守,哪頭都不佔,哪頭都不惹。摩尼教與百家盟雖然志在必得,卻是誰也不敢先對茅山派動手。

……

這蘇州七城,魏尺木都已去過,如今又折返到了吳縣。吳縣有山,名為虎丘。相傳春秋時,吳王夫差葬其父於此,而後金精化為白虎踞於其上,故名虎丘山。此山雖然高不過十餘丈,卻是吳中的第一名山,山上絕巖聳壑,氣象萬千。

魏尺木若是施展輕功,想必幾個縱身便可直達山頂,可他今日難得來了幾分興致,竟趁著風雪,一步一步登起山來。

魏尺木隨意看著山中雪色,不覺間已到山上。他遠遠瞧見有兩片陡峭的石崖拔地而起,鎖住了一池綠水。那水池狹長,南寬而北窄,頗像一柄倒地的寶劍。在綠池一旁,有一石碑刻,上面寫著“虎丘劍池”四個大字,其筆法渾厚遒勁,乃是出自本朝書法大家顏真卿的獨子顏頵之手。這劍池廣約六十步,深約二丈,其水碧且寒,終年不幹,亦終年不凍,人望之有劍氣凜然。

這風雪之下,虎丘之頂,本該是杳無人跡,可魏尺木還是在劍池旁看到了兩個身影。

那兩人此時正站在劍池的一側,手中俱是握著一杆白旗,只是細雪之下,旗幟不展,看不清字跡。其中一個身穿黑衣,滿是血汙,一雙眼睛用黑布蒙著。另一個則是白衣枯皺,披頭散髮,雙眼之上瘡疤淋漓——竟是兩個瞎子對面而立。

魏尺木輕身向前,便看清了二人的面目,心底不禁吃驚起來。這二人他俱認得,那黑衣男子是孔門的羅傷,那白衣男子竟是杜門的花濺淚。

原來花濺淚為尋羅傷一路南下,搖了一杆白旗,上寫著“孔門羅傷”四個字,他沿路打聽,一路奔波,竟找到了蘇州境裡。

至於羅傷,他自從出了畫傷谷,又見著了儒教掌教朱九思。然而朱九思的一席話卻讓羅傷本就瘡痍不堪、恨意澆築的心,更加悲憤起來,因為除了他之外,朱九思還有一個傳人——花濺淚。

羅傷自然是恨意滔天。他恨蒼天不公,讓他生而殘疾、相貌醜陋;他恨孔途欺詐,奪走心愛自己的師姐卓桃兒;他恨魏尺木反覆無常,搶走疼愛自己的姐姐黃貞;他恨花濺淚本是人中龍鳳,卻還要跟他爭掌教傳人的名分!

試問,他如何不恨?他又如何甘心?因為他恨,因為他不甘心,所以他開始殺人,殺人洩憤!羅傷每到一處,便把恥笑他的人殺個乾淨,非但如此,他每殺一人便留下一個“畫傷谷主”的名號——既然不能譽滿天下,何不惡滿乾坤?

羅傷一路殺人洩憤,後來為了要與花濺淚決一生死,便來到這虎丘劍池中練功,卻不想花濺淚也找到了這裡。

二人已經對峙了許久,還是花濺淚先開了口:“你我二人必是一死一生,今日就做個了斷罷。”

羅傷聽了卻是仰天大笑,他笑了許久,這才恨聲道:“花濺淚!你為什麼放著好好的杜門弟子不做,來和我搶掌教傳人的名分?你師父蕭下是武林盟主,將來你也可以做武林盟主。為什麼?你為什麼非要和我搶師父!”

花濺淚沉默不語,面上卻開始漸漸扭曲起來。

羅傷見花濺淚不作聲,以為他自知理虧,便又嘶吼道:“當初你被‘渭陽五鬼’欺侮,還是我救得你,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小人!”

花濺淚被羅傷言語牽動心魔,臉上更加扭曲。

魏尺木聽了這話,卻是冷哼一聲,心裡罵道:“你也好意思說別人恩將仇報,你又好到哪去了!”

羅傷見花濺淚仍不作聲,又切齒道:“好好好,花濺淚!你我今日就定個勝負生死,我倒是要看看所謂武林年輕一輩的第一人,比我又如何!”言罷,他率先施展出《如長夜》神功,把花濺淚一舉罩下。

“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

這一句話忽然就撞入了花濺淚的心底,其聲是他已熟知的滄桑悠遠之感。隨著這一聲響起,長夜驟然降臨。他雖是雙目已毀,不分晝夜,可這神功一出,他仍是能真切地感受到,整個天地都已被這長夜吞沒。

花濺淚心訣轉起,也施展出《如長夜》,也把羅傷罩在了黑夜裡。兩方長夜融為一體,其中一個身影率先出現,盤坐在夜空之上。這人身穿黑衣,目蒙黑布,正是羅傷。羅傷與夜色連為一體,可仍能讓人——花濺淚一眼認出他來。

長夜裡的羅傷四處張望,他尋不見花濺淚的身影,便開口道:“花濺淚,你學的倒快!”這聲音雖還是羅傷的口吻,夾雜著恨意與不甘,卻也摻有許多蒼老悠遠的氣息。

果然,這一聲罷,在羅傷對面,花濺淚一樣是盤膝坐在夜空之上。

羅傷看見了花濺淚,便率先動手,只見他於夜空之中騰躍如電,毫無天地束縛之感,半息間已經一掌拍在了花濺淚的身上。花濺淚坐在原處,不躲也不避,硬吃下這一掌,便消散在夜空之中。

而長夜外的魏尺木,仍是駐足原地,恍然不知二人已交了手。他只看見花濺淚那雙空洞的雙目忽然變得漆黑無比,繼而便是一口鮮血吐了出來。

魏尺木心中疑惑道,“他二人莫非在比鬥內力不成?即便如此,花濺淚又怎會不是羅傷的對手?”

這《如長夜》神功的奧妙之處,魏尺木卻是有所不知。此功只有心訣,並無一招一式,一旦施展開來,那被罩住之人的心神便會被其強行帶入“長夜”的世界,任其鞭撻心神,以至於恍然不知中便已受了內傷。這心訣霸道無比,與雪門的《琉璃世界》絕學倒也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是一內一外,各有不同。

花濺淚也會《如長夜》,兩人互相施展神功,自然便有兩方黑夜,而這兩方黑夜也自然地混為一體,使二人俱在其中。

長夜裡,羅傷一掌擊散花濺淚,並無喜色,反而惱道:“花濺淚,你為何不出手,竟這般看輕我麼!”

果然,花濺淚的身影又從長夜中出現,仍舊是盤膝而坐。他終於開口道:“你當初出手救我一次,今日我讓你一回,算作兩清。”這聲音已是十分悠遠,質樸,比之羅傷,頗得了《如長夜》的精髓。

羅傷卻是惱道:“呸!哪個要你讓!”言罷,又是騰躍破空而來。

花濺淚此時不再相讓,也動了起來,當真是其動如風如電,其變似雲似雨。兩人相鬥之際,只見灰光乍現,一閃而逝,兩人則是一觸即分,一分即合,須臾間已是交手千百次!

羅傷忽然吟道:“天地相交,萬物滋生。人道相交,功勳乃成。”吟罷,但見長夜之中的羅傷周身都泛起了點點熒光,其色雖微,卻包含生機,如萬物初始般,一層卷著一層,射向了花濺淚。

這幾句並非招式,而是《如長夜》的心訣,只是這心訣在這長夜之中,卻能變幻出萬千種招式來。

花濺淚見狀,也跟著吟道:“日自有光,不視必盲。月自有明,不視必蒙。”吟罷,但見他身上光華大盛,如置身於日月之中,十分耀目。這光華像一張巨口,將羅傷射來的那層層熒光,一舉吞沒無蹤。

兩人在長夜裡相鬥正酣,不知飢寒,不知歲月。魏尺木卻見二人喘如累牛,頭頂冒起了陣陣白煙,身上汗液直下,混著雪水,好似細泉一般。

魏尺木知道這二人正鬥到了關鍵時候,他此時若是想殺了羅傷,倒是輕而易舉,可他卻始終踟躕不定。按說魏尺木殺人數百,並不多他羅傷一個,可事到臨頭,殺心反而不濃。想必是魏尺木這幾月以來跋山涉水,致使殺心淡了許多,他便自我寬慰道,“我須光明正大殺了他,才好洩恨!”

如此想著,魏尺木便高聲喝道:“羅傷!”

羅傷正與花濺淚生死相搏,忽聽見有人喚他,其聲如雷吼一般。他認得那是魏尺木的聲音,不禁心神搖動,卻被《如長夜》反噬,吐出了一口精血。

長夜消散,羅傷卻是重傷倒地,他不顧傷勢,反而四下吼道:“魏尺木!魏尺木!你出來!我知道是你!”

魏尺木見羅傷這副德行,心中不覺火起,他正要開口,忽瞥見山下有一人正冒著風雪上山。那人輕功了得,不過幾個縱身,也已到了山頂。(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