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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金絲冰脈

魏尺木耳畔響起這般鶯聲燕語,細語柔音,身子登時酥掉了半截,不知不覺間已乖乖地張開了那方擰口。黃貞輕輕一按,「洗髓丹」便滑入魏尺木的口中。丹藥入口,頓時清香滿腹,逐漸散入魏尺木的四肢百骸。

過了約莫一刻鍾,「洗髓丹」在魏尺木的腹中化開,藥力逐漸發作。那股藥力化作一道道金色的綿綿水流,衝向了魏尺木的所有經脈。只不過,魏尺木的經脈早已爆裂,如今只剩下一灘灘堆積的冰漬,混在血肉之中。那一道道金色的水流甫一散入經脈,便被冰脈碎裂而成冰漬阻塞,難以通達半分。然而,其纖若遊絲,其柔如棉線,雖遇千冰萬漬,卻是百屈而不撓,百折而不回。金色的水流所在之處,開始一次接一次地衝擊魏尺木堵塞的經脈。這一擊一守,恰如兩陣對列,又似雙鼓互擂,各不相讓。

只是,人之經脈本就是至關緊要之處,哪裡經得起這看似柔和、實則剛猛的藥力一次又一次衝擊?這般強行清理經脈的痛楚不下於以刀刮骨,那股衝擊之感,好似刮骨的聲音一般,不斷迴響在魏尺木的心頭。

自藥力發作伊始,魏尺木便渾身劇痛起來,如針扎火燎,又似鉗拔冰裹,當真是百苦難鳴。可魏尺木卻又生怕黃貞為其擔憂,便強忍著痛楚,倚在石壁上一動不動。饒是如此,只見他渾身抖個不停,額頭上冷汗直下,牙關緊扣。

黃貞在一旁看著,心中緊張不安,卻又不敢貿然打攪。她知道是洗髓丹的藥力發作,生怕誤了魏尺木的恢復時機,只能在那裡噙著眼淚,默默祈禱。

魏尺木強撐了不過一刻鍾,再也按捺不住,伏在地上抽搐起來。這一幕急得黃貞驚喚一聲,也跟著伏在地上,在他身旁細語寬慰起來。魏尺木身子蜷縮如陀螺,將頭緊緊埋在手臂之間,不想讓黃貞看到他痛楚的模樣。

那一道道金色的水流不知道在魏尺木的經脈裡沖刷了多少次,終於如山口決堤洩洪一般,將阻塞的經脈一舉衝開,疼得魏尺木驚喚一聲。隨著經脈被藥力衝開,那一灘灘堆積的冰漬化作了一渠渠冰水,開始在魏尺木身體裡流動。待冰水流轉三十六周天,逐漸凝結成冰——冰脈再塑!

洗髓丹將魏尺木的冰脈恢復如初,藥力仍未用盡,繼續「打磨」著那一條條冰脈。約莫過了一個時辰,黃貞看見魏尺木的白髮漸漸轉黑,心中不禁轉憂為喜,喜淚奪眶而出,心道:「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尺木總算得救了!」

又過了一個時辰,洗髓丹的藥力終於散盡。魏尺木只覺得筋骨通泰,血脈順暢,體內一條條冰脈晶瑩剔透。不僅如此,那晶瑩之中還有一縷若隱若現的金色!魏尺木沒想到這洗髓丹的藥力竟是這般驚人,他原以為自己經脈全毀,毫無痊癒之日。這般重創,即便喚作是頂天的高手,只怕不耗費十年以上的功力,也難以修復魏尺木的冰脈。可這一粒小小的丹丸,卻不僅將已經損壞不堪的冰脈恢復如初,還將之淬鍊成了一條條的金絲冰脈!這等金絲冰脈,有如冰火交織,實則剛柔並在,歷千錘經百煉,極為難得。從今以後,魏尺木的經脈再不易損壞。

魏尺木不僅頭髮由白而黑,面容上的皺紋也都一一消退,漸漸恢復了少年模樣。他看著自己的頭髮和雙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心內暢快,不禁長嘯一聲,而積鬱已久的內力隨之噴薄而出,震得水洞轟轟作響,直透過水潭傳到了九霄雲外。就連在一旁的黃貞,也不禁被這聲音震得捂起了雙耳。魏尺木一聲嘯罷,暢快道:「詩兒,我好了。」

黃貞自是歡喜不盡,吃笑一聲,打趣道:「恭喜魏大俠傷愈。」

魏尺木想起先前自己那副尋死覓活的做派,全賴黃貞不離不棄,自覺羞恥難堪,而今又聽到黃貞的這般戲言,面色不禁一訕。

魏尺木連忙低咳兩聲,平復了面色,故意問道:「你逼我吃下這粒洗髓丹,可知埋下了什麼禍根麼?」

黃貞以為是洗髓丹「是藥三分毒」的緣故,慌道:「你身子哪裡有恙了?」

魏尺木道:「我身子倒是無恙,只是你看鑑真大師那段話,最後一句寫得很是清楚,這洗髓丹是留給與佛有緣之人。我既吃了這丹,可見是與佛有緣,將來怕是要做和尚哩。」

黃貞啞然失笑,道:「做和尚便做和尚,呃……我給你起個法號,就喚作『木頭』罷,嗯嗯……『木頭和尚』,豈不妙哉?」

魏尺木道:「我才不要當什麼和尚,也沒想吃什麼洗髓丹,卻是你逼我吃的,才有了這一段佛緣。」

黃貞哼道:「真是不識好人心,我哪裡逼你了?」

魏尺木見黃貞神情輕鬆快意,眉眼含笑,忽然嘆道:「你以為我做不了和尚是麼?」

黃貞拿美目嗔了魏尺木一眼,道:「你想做和尚?你若想做和尚便去做好了,與我何幹。」

魏尺木又嘆了一氣口氣,道:「我哪裡想做和尚,可是這命數之事,自古難料亦難改。你知道貫休大師罷?」

黃貞道:「聽過其名,是個得道高僧。你認得他?」

魏尺木道:「貫休大師救過我的命,他說我與佛門有緣,將來還有大功德。」

黃貞見魏尺木眉目認真,不似作慌,不禁低了眉,只輕輕動了嘴唇,淺「喔」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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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尺木又道:「你知道少林的絳罪、絳禍兩個少年和尚麼?」

黃貞搖頭道:「不認得。這兩個名字倒是怪得緊。」

魏尺木道:「他們兩個是少林方丈的親傳弟子,也救過我的命,也說我與佛有緣。」

聽到這裡,黃貞不覺慌了,遲疑道:「莫非你註定要做和尚麼?」

魏尺木道:「我也不知道。」

黃貞心中暗賭了一口氣,將螓首別過一旁,道:「你若做了和尚,我怎麼辦?」

魏尺木淺笑道:「那你……就做和尚的夫人咯。」

黃貞回過頭來,呆呆地問道:「和尚也能娶妻麼?」

魏尺木道:「別的和尚或許不能,但『木頭和尚』倒是娶得。」

黃貞回過神來,輕啐了一口,喜嗔道:「呸,哪個要嫁給你?」說著,面上已飛起兩片紅雲。

魏尺木笑了笑,忽然問道:「那潭中可有魚麼?」

黃貞想了想,那潭水清澈見底,莫說魚蝦,便是什麼水草海藻也無一株半株,便直言道:「那倒沒有。」

魏尺木道:「這便對了,你我在釣魚之臺上可是有過賭約。若我贏了,你可是要應我一件事的。」

黃貞道:「那你要我應你什麼事?」

魏尺木扳過黃貞的身子,看著她的眉眼,含情脈脈道:「自然是要你嫁給我,方才稱心如意。」

黃貞被魏尺木的心緒感染,已是目眩心搖,卻強自哼道:「終身大事,自然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憑你三言兩語就把人家騙走了的?」

魏尺木聽到這話,不禁想起了黃巢給他的那封書信。雖然黃巢看不上他,可魏尺木覺得自己已今非昔比,不再是那個被摩尼教追殺、無處安身的青蔥少年,而是衝出洞庭山、血洗陳家堡的成名魔頭了。「刀屠」之名,又豈在人下?只不過,魏尺木背負著「殺害雷淵」的汙名,只怕黃巢對其芥蒂更深。

魏尺木按下心頭疑慮不提,收拾了情緒,開始與黃貞商議伐木造筏一事。如今魏尺木的武功已經恢復,登山渡水若履平地。魏尺木與黃貞齊心合力,不過兩日,便伐齊了十幾株好木。那些好木俱是筆直挺秀,長一丈有餘,有臂膀粗細,材質堅韌不易損壞,又易浮於海中。

魏尺木將那十幾根細木,都剝了樹皮,削磨平整,放在開闊處曝曬上幾日。不僅如此,魏尺木還將那些細木的樹心微微掏空了一圈,又採了林間的青藤,編織成繩索,將細木紮成筏子。黃貞則做了四支輕槳。

待造好了木筏,魏尺木想起還有一件要緊的事要做。若想長時間出海,除了需要充飢果腹,更重要的便是備足可飲用的水源。在海上可以靠捕食魚蝦充飢,可卻無法飲水。前些日子魏尺木與黃貞在海上漂流多日,全賴著那場暴風雨時,黃貞儲了些水源,這才勉強撐到這海島。這一番離島出海,尚不知需要多少時日才能靠岸,備足水源至關重要。

魏尺木便用剝了的樹皮,反覆錘砸結實,攢成簡易的水囊。魏尺木做了幾個水囊,黃貞則用青藤編織了一隻大網。幸賴這海島山間有一處山泉,魏尺木將幾個水囊都裝滿了泉水,以備出海之用。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臨出海時,黃貞望著茫茫碧波,一覽難盡,心中不禁有些悵然,問道:「尺木,你說我們能回到中土麼?」

魏尺木道:「這海島雖偏僻,但也應該有回去的海路。」

黃貞偏頭又問道:「何以知之?」

魏尺木道:「當年鑑真大師六渡東海,才得到日本傳授佛法。而那石壁上寫的是五渡,可見他從這裡回到了中土。鑑真大師雙目失明尚且能回去,我們自然也可以。」

黃貞聽了,心中稍寬。雖然如此,這一百年來除了鑑真大師之外,只怕再無人來到過這個海外孤島罷?鑑真大師是得道高僧,又身負佛門禪宗、律宗兩派絕學,自非尋常之人。

要知道,這鑑真法師一百年前橫渡東海,因風暴流困於此海島,他一時無路可尋、無舟可濟,所幸「既來之則安之」,在海島上潛心修佛,苦悟禪機。鑑真法師在石臺上一坐便是一月,餐風飲露、枕雲覆霧,在水潭中一坐亦是一月,閉息絕食、隨水靜動,在水洞中一坐仍是一月,抱守孤寂、照拂青燈,終於一舉突破《洗髓經》最後的桎梏,練到了大成境界。《洗髓經》大成之後,鑑真法師由本我生他我,由本相生他相,雙我並存,雙相並在,宛若新生一般。他雙目雖瞎,卻心亮如燈,胸明如晝,這才憑藉一己之力橫渡東海,返歸故土。

這一日,東風漸起,吹起海邊一灘灘漣漪如褶皺。魏尺木與黃貞便決定出海返回故土。木筏入海,鼓風而動。黃貞先是一陣歡喜,接著又覺得前路未卜,福禍難料,神色有些黯然。她回首望去,看著漸行漸遠的海島,心中感慨萬分,勉強笑道:「這島無名麼?」

魏尺木道:「怎會無名。」

「你知道它喚作什麼呀?」

「釣魚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