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其淵抱起小暢迅速跑回酒店內,慌亂的人群自覺地讓出一條過道。
“救護車來了嗎?”
Dominic說:“韓爵已經打電話了,別擔心,應該快到了。”
陸其淵匆忙換了身衣服,頭髮都來不及吹乾就去看小暢。
小暢躺在床上,臉色蒼白地像一張紙,身上卻如火盆一樣滾燙,依舊沒有任何意識。
他握住她的手,一聲聲輕喚她的名字。
Toney在一邊抽抽搭搭地說:“好好的怎麼會摔進水池裡呢?她又不會游泳,要是晚一點不就——”
陸其淵眉頭緊皺,眼睛裡透出凌厲的鋒芒。
星姐立刻捅了他一下,示意他不要亂說話。
安琪此時敲了下門說:“陸先生,救護車來了。”
陸其淵趕緊用毯子把她裹得嚴嚴實實,抱上了救護車。
此時,酒店外響起了陣陣警車的鳴聲,大廳裡的人以為又出了什麼亂子,更加慌亂起來。
“誰報的警!”
經理嚴厲地問道。
“是我。”
陳青全身溼漉漉的,裹著一塊浴巾瑟瑟發抖。因為有風溼,下水救援後他的手腳都麻木起來,好像已經不是自己的一般。
“沒有上面的指令,你怎麼能私自報警?”
“可是,可是我剛剛看見是有一個人把奚小姐推下去的。”陳青瞪大眼睛看著經理。
經理並沒有被這個訊息嚇到,依舊面不改色,冷冷地對他說:“現在你可以離開盛世酒店了。”
說著經理便轉身,滿臉微笑地去招呼進門的警察。
陳青如晴天霹靂般怔在原地,他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老哥。”旁邊一位小同事拍了下他的肩膀,嘆了口氣說:“去把衣服換換吧,別凍著了,你有風溼,不能受寒。”
此時陳青的心比身上的淋透的池水還要冰涼,苦笑一聲,被小同事攙扶著蹣跚地走向更衣室。
韓爵看著他的背影,緊鎖眉頭。
陳青步履艱難地走在路邊,膝蓋如同針刺般疼痛。
晚風吹過,他的頭角疼得像是要裂開一般。
他想起了十六年前被警局開除的那個晚上,自己也是這樣孤零零地在外面遊蕩著。
“十六年了!”陳青感嘆了一聲:“我還是老樣子。”
他隨即又嘆了口氣。
不是老樣子了,最起碼當初他還是個風華正茂的青年,丟了工作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而抱著“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的豪邁心態。而現在自己已經年過四旬,肩負著養家活口的重擔,為了生計奔波勞苦已使兩鬢過早斑白,再找一個工作比登天還難。
不變的是,和上次一樣,他絲毫也不後悔。
十六年前他知道李夢遙的綁架案件另有隱情,私下調查過陸紹文,卻很快以丟失機密文件的過失被開除,他知道是自己觸碰到了一些灰色地帶,可他不後悔,他認為自己做了應該做的事。今天親眼看到奚小暢被人推進泳池中,良心使然,他不能當做什麼都沒發生。
“總會有辦法的,天無絕人之路,這麼多年我不也都挺過來了嗎?”陳青樂觀地想,覺得心情輕鬆了很多,但膝蓋的痠痛讓他不由吸了一口氣。
“嘟嘟~”
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停在他身旁,車窗搖了下來,韓爵對他揮了揮手說:“師傅,我送你回家吧!”
陳青疑惑地看著他,認出他就是大明星韓爵,驚訝地推辭道:“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韓先生,可不能耽誤您的時間。”
韓爵笑著說:“我晚上沒什麼事,不送你也是開著車亂竄,快上車吧!”
見陳青猶豫地站在原地,韓爵便親自下來把他扶上車。
“真不好意思,麻煩您了,韓先生。”
在這樣孤苦無依的時刻,受到一個陌生人的幫助與關懷,陳青滿心感激,眼淚湧到了眼眶裡。坐在軟綿綿的車墊上,他那雙疼到麻木的雙腿才舒緩了些。
“千萬別客氣,我也就是舉手之勞而已。你就直接叫我韓爵吧,可當不起“您”這個稱呼,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師傅。”
“我叫陳青,你也就直接叫我陳青好了。”
韓爵笑著說:“我是個小輩,應該叫你陳叔。陳叔,你家住哪裡啊?”
陳青笑著回答:“城西的家樂小區。”
韓爵的禮貌隨和讓陳青感到很舒服,打心裡喜歡這個心地純善的小夥子。很快他們便熟絡起來,無話不談。
“我當時明明看到有人推的奚小姐。”陳青憤憤地說。
“你看見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嗎?”
陳青搖了搖頭說:“那個人穿著一件黑色的罩衫,帽子遮住了他的臉。他從奚小姐背後下手,然後迅速逃往花園方向。我跑到外面時已經看不到他的蹤跡了。”
陳青捶了一下座椅,嘆了口氣。
韓爵從內後視鏡中看到陳青的一隻手正在揉著膝蓋,便問他:“陳叔,你的膝蓋疼嗎?”
陳青無所謂地笑了一下:“風溼,**病了。”
“那你怎麼還下水,酒店裡有那麼多保安,讓他們年輕人下去不就行了。”
陳青呵呵笑道:“我這是條件反射。十幾歲的時候就在部隊裡,受到的教育就是救死扶傷的時候要身先士卒,離開部隊後又做了警察,更要求自己勇往直前,敢為天下先了。”
“你以前居然是警察!”韓爵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陳青坦然笑道:“只做了一陣子,不過後來因為得罪了人就被開除了。”
韓爵本來只是想送陳青回家,順便打探一下奚小暢落水的實情,不曾想到陳青竟是這樣一個讓他又敬又佩的人。
在此之前,他只滿心敬佩過一個人,那個人在他潦倒絕望的時候救了他一命,徹底改變了他的人生。
韓爵說:“陳叔,你今天受了寒得及時去醫治,不然會加重風溼。我奶奶以前也有風溼病,因為年輕的時候生活艱苦沒有及時治療,年紀大了後受了不少苦。”
“沒事,我以前在部隊裡救災的時候,刀山火海都趟過,今天這事兒簡直不值一提!”陳叔輕描淡寫地笑著。
“現在怎麼能拿年輕時候比,風溼一定要保養好。我知道一家中醫診所,裡面的老中醫醫術非常高明,我現在就帶你去找他啊。”
陳青還在連連說不用,韓爵已經調轉了車頭。
韓爵和診所的李醫生是老熟人,本來已經到了關門的時間,因為韓爵的面子,李醫生還是破例加了個班。
“常年風溼疏於保養,現今寒氣侵體,非同小可啊!”
李醫生一邊針灸,一邊文縐縐地感慨道。
“大夫,你別只會嚇唬我,我的身體結實著呢!”
陳青趴在手術臺上,因為針灸帶來的痠痛,滿臉掙得通紅。
李醫生笑著對韓爵說:“這個老夥計還以為我在危言聳聽呢!等到他以後不能走路的時候,就會後悔不聽老人言了。”
韓爵緊張地問:“以後會嚴重到不能走路?”
陳青爽朗了笑道:“韓爵,醫生的話只能信半分。人嘛,最重要地是要相信自己能夠戰勝一切困難,病也是一樣。俗話說得好,‘藥醫不死病,佛渡有緣人’,凡事一半天命,一半人為,不如看開些,開開心心地過日子!以後的事誰知道呢,要是全聽醫生說的,早就得愁死了。”
韓爵聽了,不由笑了起來,在陳青的眼裡好像沒有什麼事是值得自己煩惱的。
李醫生笑著點了點頭說:“病人最難得的就是你這份精氣神,這種心態是神仙的靈丹妙藥也換不來的。得了,韓爵,我們就少為他操心,沒得倒貼人家似的!”
一席話說得他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針灸完,陳青下地走了幾步,膝蓋果然不疼了,渾身也都輕鬆了許多,接連蹦躂了幾下,笑著說:“果然神了,扎了幾下後我好像全好了,李醫生,你太了不起了。”
李醫生邊抓藥邊笑道:“你別得瑟地太早,這才幫你止住了痛。之後每個禮拜你都得來做一次針灸,還有這藥也不能斷,一直到你完全康復。”
包好了藥,韓爵掏出卡對李醫生:“麻煩把後面療程的藥費一塊兒刷了。”
陳青聽了,便急起來,連忙過來制止李醫生刷卡:“韓爵,今天一路麻煩你,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怎麼還能讓你來付醫藥費呢!大家都是萍水相逢,我不能用你的錢。”
韓爵把他拉開,笑著說:“陳叔,我不是隨隨便便叫人叔叔的,因為你是酒店裡唯一一個敢說真話的人,我是打心裡敬重你的為人。你要是拒絕,就是不把我當朋友!”
“討論完了嗎?我到底刷還是不刷呢?”
李醫生推了下厚重的眼鏡,眼巴巴地看著他們。
韓爵笑道:“您快刷吧!”
陳青上車後鄭重地對他說:“韓爵,我從來不願意欠別人的,以後該怎麼報答你呢?”
韓爵拍了下他的後背:“說什麼報答不報答的話,真是見外。要是看得起我,等你好了,就來我這裡工作,我正缺一個司機呢。”
陳青心裡明白,韓爵又是暗自幫他安排了工作,沉默著點了下頭,心中感激不盡。
車子停在陳青家樓下。
陳青對韓爵說:“上去坐一會兒,喝杯茶再走吧!”
韓爵看了下手錶,已經將近12點,笑著搖了搖頭:“太晚了,陳叔,會吵到你的家人,我過幾天再來看你。”
他們像老朋友一樣擊了下掌,揮手告辭。
陳青推開門,妻子石雨晴正坐在客廳裡等他,見他回來了,臉色才舒緩開來。
不到六十平米的屋子雖然沒有任何華麗的裝飾,但在妻子的操持下看起來乾淨整潔,充滿溫馨。
他把今天發生的事和石雨晴講了一回。當她聽到丈夫溼漉漉地從冰冷的池水中爬上來,還沒來得及換衣服便被開除時,眼圈紅了起來,卻還強忍著淚水。
當聽到韓爵的相助後,石雨晴不禁感嘆道:“韓先生真是個好人啊!”
陳青點了點頭說:“我以後一定要好好報答他這份恩情。雨晴,你不怪我嗎?我又弄丟了一份工作。”
石雨晴握住他的手說:“只要你好好的,平安無事,我就別無所求了。老公,你是在做一件好事,我為你感到驕傲。”
陳青聽了這話,淚水從眼眶中迸濺而出,緊緊握住妻子的雙手。
一輛紅色的保時捷停在醫院外,漆黑的車內一束光點一閃一閃地亮著。
韓爵坐在車上,仰望著醫院裡的點點燈光,手上得香菸不知不覺燃到了盡頭。
他的腦子裡不斷閃過奚小暢那張蒼白虛弱的臉。
“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他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恍惚的笑,喃喃地說:“陸其淵一定不會讓她有事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