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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第 92 章

996對於自家宿主搞事的能力是絲毫不懷疑的, 並且深信這一點不受自家宿主是否保有記憶所影響。

所以在知道自家宿主要抹除記憶進入那個世界後,996膽戰心驚, 生怕自家宿主惹出什麼事情來。

那個世界的背景是極為混亂的時期, 在歷史中屹立了兩百多年的龐然大物轟然崩塌,老百姓認知中曾受萬國來賀的封建王朝土崩瓦解,老百姓眼中高不可攀的皇帝也在紫禁城中宣佈退位。老百姓人心惶惶中, 新政府成立,帶領茫然而恐慌的民眾往前。但隨之而來的, 卻是混亂而割據的時期,整個中原大地在幾大勢力的角逐中岌岌可危。

但同樣是這段新舊交替的時期裡, 希望與苦難並存, 光明與黑暗相生, 脊樑思想覺醒, 民族意識萌芽, 數之不盡的有識之士挺身站到時代前沿, 以一己之力抵抗殘酷歷史的巨輪,在那上面畫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將思想的種子播向各個角落,鼓勵更多人站了出來。

那是黑暗的時期, 但同樣是群星璀璨的時期。甚至於正是因為身處黑暗,而愈顯群星光芒之盛。

996看著那段歷史,心下其實有些五味雜陳。

它又往前看去,心下更加複雜,因為那之後的歷史, 將會更加黑暗,山河破碎,風雨飄搖,整片土地陷入水深火熱。

自家宿主以往對這些世界並不怎麼在意,但這次的世界選擇,顯然讓他怒了,這才抹去記憶,以□□凡胎的身份成為那個世界的一員。

當然了,這個抹去記憶,其實是自家宿主自己給自己抹的。

而996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家宿主抹去自己的記憶不說,居然把它的記憶也抹去了!

996:“???”為什麼它也要被格式化?!

自家宿主冷笑著看它一眼,說了一句話。

“你在我腦子裡,保不準我什麼時候就察覺到你的存在逼問出這個世界的真.相了,所以把你的記憶也抹除比較安全。放心,只是備份後格式化。”

996:“……”

等996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它發現自己在一個名叫顧清越的十幾歲少年身上,一瞬間,它的腦中自動浮現出了一些資訊,比如這個世界的背景,又比如這個少年的身份是顧家五少爺,還發現了疑似是自己寫給自己的幾句話:

——你叫996,是個統子。

——你失憶了。

——別的認識事情都不重要,對你來說唯一重要的,是要千方百計哄好你的宿主,你的宿主叫顧清越,千萬!千萬不能忘!他很嬌氣。

剛甦醒的996:“???”

它低下頭朝那個十幾歲的少年看去,就見到那個“嬌氣”的少年正冷笑著看一份報紙,報紙上刊登了一則離婚訊息,大意是印家二少印潭禮崇尚自由戀愛,不願接受封建包辦婚姻,特此登報,與顧家大小姐顧嫻臻公開離婚。

一瞬間,996腦中立刻浮現出了顧嫻臻的資訊。

這個所謂自家宿主的大姐,從小就是被顧家以大家閨秀的標準養大的,跟印家二少訂了娃娃親。顧家做紡織棉花的生意,印家的體量則要比顧家大得多,以造船廠起家。印家二少一直被印家寵在手心,從沒受過半分苦,因為受到新思想的影響,根本看不起身上仍舊留有封建腐朽氣息的顧嫻臻,但他不敢明目張膽頂撞父親,於是在與顧嫻臻結婚幾天後便毅然離開十方城,前往孟京上大學,並在那裡結識了志同道合的女孩李雪婉,兩人在話劇社相識,相談甚歡,很快因為彼此心意相通而走到了一起,後又同進同出,公開關係,成為孟京大學最令人豔羨的情侶。

至於顧家大小姐?是封建餘毒強迫加在他身上的枷鎖,他根本不承認。

兩年後,印潭禮在報紙上刊登廣告,公開與顧嫻臻離婚。一個星期後,印潭禮與李雪婉在報紙上刊登結婚訊息。

從始至終,顧家大小姐都是被迫接受訊息的那一個。她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長大後嫁給印潭禮,成為一個賢妻良母,為他生兒育女,延續印家香火。她的所有成長軌跡中,也早已刻下了印潭禮的印記。看到報紙上印潭禮刊登的離婚訊息與結婚訊息後,她立刻遭受了巨大的打擊。

顧家怒氣衝衝找上印家,印家表面態度誠懇地道了歉,聲稱會將印潭禮從孟京叫回來,但整整一年下來,印潭禮都沒有回到十方城,而顧嫻臻頂著“印家棄婦”的名義痛苦地活在眾人指指點點中。

一年後,戰爭爆發,華夏大地逐步淪陷,十方城暫且沒有受到波及,但顧家的紡織廠卻在印家聯合其他幾家以及商會後的商業狙擊下徹底土崩瓦解。昔日十方城顯赫無比的顧家一夕之間成為了喪家之犬。

經受了長時間的痛苦,顧嫻臻沒能在這番變故中撐下去,鬱鬱而終。

顧家倒下,長女顧嫻臻死亡,次子顧銘軒擔起顧家門楣,但在一次出城談一樁生意時,他被附近匪寨所劫,死於匪徒槍殺。

三女顧蘭芝,自小接受西式教育,喜愛浪漫與幻想,在顧家還沒倒下時,就喜歡上了一位經常在報紙上刊登其詩作的年輕人,幾年下來兩人一直有書信往來,也見過幾面,顧蘭芝愛那年輕人愛到了骨子裡。顧家倒下後,那年輕人找到顧蘭芝,聲稱十方城已經不再安全,自己想要前往更加安全的城市,想要帶她走。顧蘭芝猶豫了一夜,第二天悄悄與那年輕人離開,給父母留了書信。六個月後,兩人所在城市淪陷,那年輕人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將她送給了一支侵略軍的小隊長。顧蘭芝受盡□□,三個月後伺機殺死了那個小隊長,自己最終同樣死於非命。死之前,她唯一悔恨的,是為了所謂的愛情離開十方城,離開父母兄弟。

四子顧文定,年輕意氣,在戰爭爆發時就離開十方城,前往戰場,擔任戰地記者,但很快在一次戰役中身中流彈而亡。

而顧家五子顧清越,自小被顧家嬌寵長大,養成了橫行霸道囂張跋扈的性子,在十方城中得罪了不少人,甚至多次得罪了祁九爺。顧家倒下後,原先被他欺侮過的人一個個痛打落水狗,同樣讓他受盡屈辱。顧家父母因為長女次子之死受到刺激,沒過多久同樣撒手人寰,剩下顧清越一人在十方城中苟延殘喘。他心裡的恨意也堆積得越來越深,他的心理越來越扭曲。

六個月後,北方防禦全面潰敗,一.瀉.千.裡,侵略者的鐵蹄也臨近了十方城。

城裡百姓紛紛逃命,卻也有人出手,一方面向後方尋求救援,一方面組織抵抗,為城中人逃離爭取時間。十方城居民熟悉周圍地形,指出侵略軍所在方向有一個峽谷,他們可以在峽谷上方等待時機,等到侵略軍進入峽谷後將石頭推下,雖不能砸死所有侵略軍,但能夠阻擋侵略軍的步伐。

但就在十方城內眾人組織抵抗與撤退的時候,一個身影出了城門,翻過城外幾座山,找到了往十方城前進的侵略軍,並帶著侵略軍走另一條捷徑,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將侵略軍帶到了十方城。

此後整整十日,侵略軍屠盡十方城所有活人。

顧清越跟在侵略軍身邊,當了侵略軍首領渡部忠心耿耿的狗,隨著他一路南下,渡部的官越做越大,顧清越也越來越位高權重,但所有心存愛國之心的人都恨不得將顧清越這個漢奸碎屍萬段,將他的屍體餵狗。

幾年後,顧清越抓到了想要與李雪婉一起逃出國的印潭禮,後者痛斥他的漢奸行徑,並細數他十大罪狀。顧清越冷笑不已,親自押送他回警察局,卻在到達警察局,走出車子時被人遠距離一槍射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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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大的漢奸被殺死,全國人民額手稱慶。而印潭禮因為在顧清越死後遭到渡部的通緝,加上顧清越死時的具體情況因為太過混亂沒人真正知曉,因而被塑造成了英雄,被塑造成了激勵國民反抗的英雄。

那之後,印潭禮被送到了安全的後方,與李雪婉一起,夫婦兩人成為了一柄旗杆,成為了許多人心中正義與反抗的象徵。戰爭勝利後,夫婦兩人聲名顯赫,定居國外,享譽整個世界。

996不知道自己腦中為什麼會忽然浮現出這些內容,可看完這些,996猛地意識到,這個顧清越,就是它看到的那個人人喊打的漢奸?

996瞬間就草了,心下滿是憤怒。

讓它去哄這個以後會害死數十萬人的漢奸?!

不可能!

正在氣憤中的996沒有發現,那九歲少年的身形忽地一頓,雙眼微微眯了起來。

之後,996看著這九歲的少年囂張無比地走到一個院子,看了一眼哭得眼睛紅腫的女孩一眼,什麼都沒說,又踏著囂張無比的步伐離開了。

第二日一早,十方城許多行路匆匆的人照例買了一份全國發行量最大的報紙,關切地看了一眼目前的局勢,等翻完時事,打算收起來時,卻不自覺愣了愣。

報紙上一整個版面都刊登了一篇文章。

致印潭禮書。

文章並不是時下文人手底下經常寫出的辭藻華麗、語言優美的文章,完全是大白話,而且是每個人都能看懂的大白話。可即便是大白話,整片文章的言辭犀利程度也足以吸引許多人往下閱讀。

文章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概述了前景,說明顧印兩家婚禮淵源,第二部分和第三部分則直接是針對印潭禮的言辭攻擊。

……

“你口口聲聲追求自由戀愛,聲稱包辦婚姻是封建餘毒,單方面解除婚約,追求西方所謂的自由戀愛,自以為新思想的傳承者,殊不知這番行為卻暴露了你三件事:一為為無人格沽名釣譽,二無擔當無責任心,三為畫虎不成反類犬!你既早已認定這樁婚姻為封建殘餘,你有十八年時間將這一點說出來,顧印兩家並非小門小戶,你若是敢堂堂正正說出這點,我顧家必然會撤銷婚姻,可你十八年都不曾說出這點,心安理得享受一個女孩對你十幾年的照顧,卻同時在心裡詆譭她,可見你兩面為人,自大傲慢,新思想提倡尊重女性,你可有半分尊重女性?說到底你的思想仍舊是你萬分唾棄的封建餘孽!新思想以人為本,你看到且以為的,是一個封建餘毒殘留下來的物體,卻沒看到你眼中那個所謂的物體是個活生生的人!可見誰心裡有什麼,看到的便是什麼。奉勸顧二少一句,好好學習新思想,在做一個丈夫之前,先學會做一個人!”

“倘若你以家族身份,身不由己說事,那麼請問,作為新思想傳承者的你,為何要忍受這種封建大家長管理模式的封建思想?你難道不該為了自由奮不顧身?難道不該為了你的愛情與理想奮不顧身?一邊強忍封建思想的壓迫,一邊卻將怒意撒到比你弱小之人身上,聲稱其為封建餘孽,請問這是否就是你的人格,你的擔當?倘若你以離開十方城,離開父母照拂,孤身一人前去孟京上大學為由,認定自己為了自由抵抗封建壓迫,那麼請問,印家每月寄給你的五十至一百不等的大洋作何解釋?我所理解的反抗二字,應當是全面拒絕,而非口中喊著反抗,手裡卻迫不及待接下封建餘毒帶給你的好處!此等行為,與弄街裡窯姐站在門口說自己是良家婦女又有何異?!”

……

文章洋洋灑灑寫了一整個版面,因為是大白話的緣故,比那些半文半白的文章更容易讀懂,因此不到一天,整個十方城就知道了印家二少當了婊.子還立牌坊的事情,印家氣得上門找顧家要說法,顧父還沒開口說話,顧清越就站了出來,冷笑一聲說道:“這文章是我寫的,怎麼,許他做就不許我說了?更何況,我說的有一句假話?”

印家人氣得當場拂袖而去。

顧父驚訝地看向顧清越,顧嫻臻的母親,顧父的姨太太同樣有些訝異地看他。

“清越,這真是你寫的?”

顧清越冷笑一聲:“找了人代我寫的。”

996:“……”

這文章還是別人在保留他意思的基礎上潤色過的,這小祖宗的原話比這篇文章更毒,還包含了各種各樣不帶髒字罵人的句子和詞語,那代寫的人寫的時候就冷汗涔.涔,等抖著手寫完後,連錢都不敢要就逃命一樣離開了。

說完這話,顧清越視線轉向顧父手邊一個紫砂壺,眯眼:“爹,這是你在那間茶肆買的?”

顧父一愣,隨後瞬間緊張起來:“對,怎麼了?”

顧清越點了點頭:“沒什麼。”

他見不得有人比他更裝逼而已。

那個最近冒出來的祁九爺,太裝逼了。敢搶他顧五爺的風頭?

呵。

作者有話要說:  寶貝們抱歉,想寫的部分有點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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